《我不想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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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符檬,今年 32 岁……额……按照现在的年份来说,今年我 17 岁。
17 岁,多么可怕的年纪,这一年的我还没有减肥,没有割双眼皮,没有耳软骨隆鼻,没有做全身吸脂手术,也没有打美白针,把自己的黄黑皮换成冷白皮。
17 岁吊车尾的黑胖符檬,和 32 岁的都市丽人符檬,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大。
我一点都不想回来,真的。
所以当发现一觉醒来,我回到高三课堂上,同桌术二睡得口水流了满桌子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然,这不是我打术二的理由,后来我忍不住在小巷子里打了他,是因为他跟班主任说想换同桌。
术二当不当我同桌,我都不介意,现在班上只有第一排一个空位,他如果不要我当同桌,我就只能去第一排吃粉笔灰,逗我呢?
我记得这事儿高三那年确实发生了,当时的我只能乖乖被调去第一排——没办法,谁让术二他爸是教育局的大领导——后来术二以超二本线 1 分的“高分”成功被某 985 大学录取,都是托了这位好父亲的福气。
但谁让我长大了,成熟了呢,我选择摸黑把他打骨折,这样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跟我做同桌。
伤筋动骨一百天嘛。
2
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我很确信,以我现在的文化水准,最多考个蓝翔。
趁着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我翻墙出去买了包烟,生活费不够,只能买玉溪,校外小卖部的阿姨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八卦热情,“给男朋友买的?”
我脸都不红地点头,“对啊。”
靠在墙边咂摸着烟味儿,抚慰那点精神烟瘾,我思考着该何去何从。
最主要的是,我是怎么回到 17 岁的呢?
这个倒霉的年纪。
3
符檬,15 年后,这个名字会成为多少怀春少女咬牙切齿夜夜诅咒的存在,现在却只是个啥也不是的高中生。
公司新签的那个小奶狗,跟影帝那个十三线歌手媳妇睡了一觉,小奶狗有三部剧今年要上,这事儿必须压下去……
电影学院那个新人,电影公司大佬说了要我不惜一切资源去捧,那姑娘连台词都还说不利索,长得也就那样,还不肯整容……
老牌演技派男演员想演同志题材的冲奖片,跟现在公司给的定位背道而驰,放话说不给他演就付违约金解约……
还有那个大热男团,总共才 7 个人,加起来有十几个女朋友……
好怀念做经纪公司老板的日子,多么狗血又富有挑战。
当然也很赚钱。
谁愿意当个又丑又穷的高中生啊!
“符檬?”
“啊?”
“被抓到抽烟会被开除的,别抽了。”
“……你怎么有点眼熟?”
“你好,我是三年 3 班的郑嘉维。”
我吓得手里烟都掉了。
郑嘉维,十几年后是叱咤娱乐圈的制片人,拿小金人的那种。
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我的固定床伴,差点领证的那种。
姓郑的跟我一个高中?还是隔壁班?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4
“今天找你是想跟你说,那天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术二被打那天。”
现在的他和十多年后的他气质很不一样,就只是个清爽秀气的高中生,怪不得我一眼没认出来。
我仔细辨认郑嘉维脸上细微的表情,看他薄薄的嘴唇和吊打一众小鲜肉的优质下颌线,然后看到他眼里那抹熟悉的笑意。
“草,你也回来了!怎么回事?”
郑嘉维明明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还挺有白衣学长那味儿的,这下被我揭穿,他也不装了,露出熟悉的笑意,“我也不知道,从酒店醒过来,就到这儿了。”
我还记得最后的记忆是到酒店逮私下试镜那个同志题材电影的男艺人,发现制片人就是郑嘉维,我跟他说着说着,从三楼露台摔了下去。
我甩了自己一耳光,“啪”的一声,可疼了。
真不是做梦。
也是,都回来两周了,不可能是做梦。
“真够操蛋的。”
郑嘉维从我兜里拿出一支烟,熟练地点燃,“不觉得回到最青春的年纪很美好?”
我拍了拍自己还没吸脂的小肚腩,“很美好吗?恭喜你,你终于见到了原装的我。”
“挺可爱的。”
我翻了个白眼。
郑嘉维乐了,“夸你你还不乐意?”
我正想跟他吵两句,铃声响了,我得赶紧翻墙回去参加下课前的集合。
郑嘉维却拽着我的袖子,“我在旁边小区租了房子,晚上来找我,我们商量商量。”
“把地址发给我。”说完我才想起现在我还没手机,“你等会儿让人传纸条到我们班。”
“那怎么行,别人会怀疑我喜欢你的。”
“睡了那么多次,别给我装纯!”
我一脚踹开郑嘉维,翻墙回了操场。
5
晚自习时间,教室后方传来一阵女生的尖叫。
纪律委员用变声期的公鸭嗓吼了一声:“再闹我记名字了!”女生们也不见收敛。
没多久,后桌点了点我的背,“有人给你纸条。”
我回手拿了纸条,郑嘉维的笔迹一如既往铁画银钩,完全不像个普通高中生。
纸条上写了他在外面租的房子的地址,附赠两颗小爱心,被一支箭穿过。
后桌传纸条的妹子兴奋地问:“你跟郑亨在一起了吗?你们谁追的谁?快说!”
郑亨?
我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是高中的时候,隔壁班那个传闻中的班草。
怪不得我不知道郑嘉维跟我一个高中,他连名字都改了,我又不认识他们班的人,所以从来没发现。
“没有,我让他帮我带早饭。”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食堂早饭特别难吃,很多住校生会让同班的走读生帮忙带学校外面的早饭,什么里脊饼啦、杂粮煎饼啦、肉包子啦,个顶个的人间绝味。
本想找个借口糊弄一下,没想到后桌妹子不认账,“骗谁呢,人班草凭什么给你带早饭,你们肯定在一起了!”
“不是,我是他家亲戚你知道吧,他爸妈让他帮忙照顾我。”
“真的?”
“真的,我是他远房表姑妈。”
虽说我心理年龄已经 32 岁了,但我还是过于单纯,万万没想到,我第一节晚自习上随口编的理由,到了第三节晚自习已经传遍了全校。
……
“听说了吗,高三 2 班的一个胖子是郑亨的远房表姑妈!”
6
寝室熄灯之后,我成功躲避阿姨的巡视,翻墙溜出了学校。
以前读书的时候,只觉得校规舍规什么的凛然不可违反,现在就一点心理压力没有了,即便有一百三十斤的体重,我也是一个鹞子翻身就飞了出去。
到了郑嘉维的出租屋,他已经换上格子睡衣,嘴里叼着棒棒糖给我开门,“表姑妈你可来了。”
我讪讪地进门,换鞋,“开个玩笑,谁知道那群姑娘嘴那么碎。”
穿上明黄色附带卡通图案的小码拖鞋,我怔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那个,现在的你是不是有女朋友啊。”
“没有啊。”
“那你家怎么有女士拖鞋?”
郑嘉维愣了,他似乎也没想到怎么解释。
我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我理解的,高中生嘛,需求比较大。”
郑嘉维一把扳住我的肩,呼出的热气打在我鼻梁上,“符老板来帮我解决一下需求?”
“滚滚滚,我这未成年黄花大闺女能便宜你?”我往唯一的三人布艺小沙发上坐,顺手拿了茶几上洗好了去了蒂的草莓吃。
郑嘉维还真是大户人家出生,这么大的丹东大草莓,可贵可贵了,我都是毕业五年后才实现的草莓自由,他这儿直接一大筐。
“郑总对我们怎么回去有什么想法?”
“暂时还没有。”
“要不找个大师?”
郑嘉维倒了杯热水给我,我摆摆手,“我要冰可乐,不要热水。”
“你这几天不是生理期吗?”
“那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十几岁的时候我生理期就没准过。”
他还是将热水递给我,“那就更要多喝热水,好好调养。”
“这不重要,谁还能一直待在这儿啊,我得赶紧回去。”
郑嘉维往我身边一坐,“我刚有点头绪,就被你坏事了。”
我一脸茫然。
“术二的姥爷就是我想找的‘大师’,可惜你把术二打了。他姥爷脾气很怪,不轻易见外人,没有术二,我们见不到他。”
谁还能想到这茬,术二一家不都是杰出的党员无神论者吗。
“那……我去医院找他,想想办法?反正他还不知道是我打的。”
郑嘉维点头,他凑近我仔细看了看,身上的肥皂水味道很好闻,和多年以后那个一身雪茄味的大佬郑嘉维完全不一样。
他的嘴唇也好看,现在看起来粉嫩嫩的,特干净。
他离我很近,近到我以为他要亲我了。
毕竟是多年“老”友,我认为我们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正准备“热情回应”,却听到郑嘉维的轻笑,“你高中那会儿,还真挺胖的。”
我操……起水杯就要砸,谁料郑嘉维环抱住我的腰,将我整个人贴紧他。
我听到他低声问:“你那么怕痛,怎么还去整容?”
我不回答,他们这种中基因彩票天生好看的人,才不会懂我们天生大饼脸眯眯眼胳膊比人家大腿粗的人的痛苦的。
“是不是为了安宥?”
听到那个名字,我立即要挣脱开郑嘉维,却被他箍得更紧。
“符檬,你哪怕把对安宥的百分之一容忍耐心给别人,也不至于三十多岁还嫁不出去。”
“我并不想嫁出去,郑总不用替我操心。”
郑嘉维没说话,只是一直抱着我,那画面应该不算美好——
很多年后,我通过各种技术手段有了好看的脸和身材,和郑嘉维一起的时候被狗仔拍到,被写“金牌制作人密会不知名女子,激情拥吻”,可现在要是被拍到,标题大概会改成“金牌制作人密会女富豪,为新片资金不择手段”。
但是我们的确很久没有这样静静拥抱了,自从他投资的片子获奖,自从我的公司成立,我们都很忙,忙到连插科打诨都没有了,偶尔他把酒店和房号发给我,我去找他,或者反过来,都没什么区别。
几个圈里的朋友劝我跟他结婚,说他跟其他圈里大佬相比还算洁身自好,又跟我一起最久,对我的事业也有帮助,但是……
但是为什么我们最后没在一起呢?
经历了太多,我都忘了。
7
穿上郑嘉维的男士格子睡衣,竟然如此合身。
别的女孩子穿男生的衣服是 boyfriend 风,我穿就是量身定制,找谁说理去!
郑嘉维往保温杯里倒了热水放在床头柜上,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枕头,把原来的枕头换走,“你睡床,我睡沙发。”
我看了看那三人布艺沙发,又看看将近一米九的郑嘉维,“要不一起睡吧,又不是没睡过……”
“这床是一米二宽的,躺不下我们两个。”
我俩对视着,良久,双双叹气。
我:“太胖了……”
他:“太穷了……”
年轻真的不好!一点都不好!
8
凌晨五点半,我被关门的声音吵醒了,郑嘉维提着豆浆和杂粮煎饼回来,冻得嘴唇都有点青。
“起床了?我买了早饭。”
“我不喜欢那家杂粮煎饼,那家老板头发好油,他们都说他做煎饼不用放油,抖抖头发就有了。”
郑嘉维已经咬了一大口,听完我的话,干呕了起来。
“符檬你别恶心我。”
我到那个狭小的厨房看了看,有一个小燃气灶,冰箱里有青菜面条和鸡蛋,就问他:“吃面条不?”
他咬牙切齿地说:“吃!”
他租的房子没有空调,这个时节天气还冷,煮面条的时候热气满厨房都是,郑嘉维抱着手臂靠在厨房外面的墙上看我做饭,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又偏过头去假装没看我。
不久,他不知从哪儿掏出支烟来,点上。
“大早上的就抽烟?”
“棒棒糖吃完了。”
我想起有一次他半夜发疯带我去一个小岛上说要看星星,感情酝酿到位,我又是安全期,就没戴套那啥了,之后两个月我大姨妈都没来。
我俩都吓坏了,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我想抽烟,他不给我抽,去便利店买了一袋棒棒糖。
好在是虚惊一场,我没怀上,不过那之后我和他都很少抽烟了,实在瘾上来了就吃棒棒糖。
我们曾经短暂同居过,那半年我带的艺人在上海拍戏,他痛风了要停工疗养,我们在上海买了套公寓住在一起,每个角落都放着各种口味的棒棒糖,想起来都是很甜的味道。
后来我的艺人戏拍完了,他也有新片要发行了,我们前后脚离开了那个公寓,连行李都是各自助理去收拾的。
还别说,那套公寓两年后出手,赚了百来万,也算是那段同居生活的意外之喜。
“空腹别抽烟,不然你又要胃痛。”
他把烟掐了,又去茶几下面找了找,终于找到一颗水果硬糖,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啥味儿啊?”
郑嘉维走进厨房,从后面抱着我的腰,给了我一个橘子味的早安吻。
锅里的面条咕嘟嘟地煮起来了,水汽弥漫上来,一时间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似乎在笑。
我用手肘戳他的腰,“别烦我,这儿做着饭呢。”
他看了眼手表,“快六点了,你什么时候回寝室?你们宿舍那几个人会不会告你的状?”
“不会,昨晚跟她们说了的。”
我还记得昨晚我跟她们说我要出去一晚上的时候,那几个妹子眼中流露的震惊和一丝丝艳羡,还挺可爱的。
高中生还真是,翻墙溜号已经是生活中最不敢想象的大事了。
郑嘉维没再说话,将头压在我肩膀上,整个人跟个树懒似的圈着我,等着面条煮好。
吃完面,他洗了碗,我俩前后脚往学校走——我先拿着他的走读生证进去,从围墙把走读生证扔给他,他再进。
路上有小女生看见我跟郑嘉维走一起,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悄悄示意身边的人看。
尽管压低了声音,不过八卦时的女孩子总是令人难以忽视的。
“快看快看!郑亨有女朋友了!”
“啥呀,没听人说吗,那是他表姑妈。”
“哦,我就说郑亨眼光不会那么差!”
我加快脚步,不想跟郑嘉维继续一起走,没想到郑嘉维也跟了上来,“别生气啊,要不要我牵着你走?”
“想被人说扶表姑妈过马路吗!”
我越想越气,小跑起来想甩开他,郑嘉维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手机给我,“你先用这个,我买了新的给你打电话。”
“你下课来找我不就行了。”
“手机方便。”
“我不要。”
郑嘉维表情很奇怪,“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怪我。”
“怪你做什么?我先走了,别跟着我。”
结果,第一节课下课后,我算是明白他为什么让我别后悔了。
教室后面又一次传来女生的尖叫,我一回头就看见郑嘉维站在后门口,冲我的方向傻乐。
后桌姑娘感叹:“这也太帅了!好羡慕你有这样的表侄子啊,檬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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