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长到大,再到当兵入伍离开家,共在两个院子里住过。
第一个院子是在村的中部,是和别人家合住在一起的。第二个院子是在村的南头。
当时,从第一个家向第二个家的时候,我也就是六七岁。
搬家的全过程我没有记住,但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早晨,天刚蒙蒙亮,我挎着一个圆子往新家搬东西,当时力气小,挎得东西又重了点,就在赵家大门楼西边的,一堵墙下的一块石头上歇了一会儿。
我们搬到新家的时候,村南还没有几户人家住,后来才逐渐地多了起来。
新家这个地方,原来是个菜圆子。只有三间矮旧的东屋,靠南两间是一套,叫它小东屋。小东屋的两间,用房屋墙隔着,分为里间和外间。靠南边的那一间有天棚,天棚上面是空的,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小东屋北面的那一间是独立的,放了几个盛粮食的大瓮,还有劳动工具和些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年我割的草,晒干后再捆成个,就放在这间屋里。
紧挨着这间房子的就是一个猪圈了。在《打猪草》一文中提到的那两头猪,就是在这个猪圈里长大的。东屋的东边是另一家的一些破屋糠廊子,没有人住,也很少有人去,尤其是那个时候,黄鼠狼子特别多,它们最喜欢这种地方,能够生活和栖身,经常见到它们出没。
我家北屋和东屋后面的那条淤囹,是黄鼠狼子的密密通道,经常出没。于是人们经常在此设卡,捕逮黄鼠狼子。
正因为这些因素,给我的感觉就是阴森森的,搞得我一个人连东屋都不敢去。不用说晚上去,就是白天去也要先弄点声音壮壮胆,例如咳嗽一声,敲敲门,或者有意识的在开门的时候用点力,让门发出点声音来。进去时,连天棚上都不敢看,办完事就赶快往外走。快要出门的时候,还要回过头来向屋里看一看,恐怕有什么东西跟在后面。见没有什么时,这才关好门离开。
关于天棚,在我们老家的方言叫虚棚,至于是不是“虚”这个字,已无法考究。
我想,大概是因为上面空着吧。的确,虚棚的上面是空着的,留着一个口,里面黑乎乎的,可以放东西,但很少有放的。一般情况下,只有里间这一间搞成虚棚。
说到虚棚这里,使我想起了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人学木匠,师傅把所有的木匠活都教会了他,就是不教耩子裆部的部分,因为这部分比较复杂,是师傅的看家本领,一般是不教徒弟的,怕师傅丢了饭碗。
旧社会,就流传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说法。所以说,过去的师傅都要留着一手,每次打到耩子裆部的时候,师傅都要以各种理由放下不打了。
师傅的想法,徒弟心知肚明。为了学到这最后的一技,徒弟就想了一计,托故请假回家了。师傅心想,这傻小子,我正好盼着你不在这里,真是天助我也,于是就把还未打完的那把耩子拿出来,将裆部打完了。
第二天,徒弟回来了,向师傅辞行,说是不学木匠了。师傅听了,感到纳闷,又心想,真是个傻小子,真本领还没学到,就不学了,早晚你还要回来。
其实,徒弟在第二天的时候,早早地就爬到虚棚上,偷着看师傅打耩子的裆部了,把技术全部学到手了。
每每想到这个故事,我就觉得好像是发生在我们家的小东屋里,可能与我对那个虚棚的恐惧感有关系。
其实,我大哥一家在小东屋里住过,后来搬到西山上住去了,房子就空出来了。
在我的记忆中,三哥和四哥在小东屋里面睡过觉,但时间不长。那个时候,不知道他们害怕不害怕,反正我是不敢去住,就是借给我一个胆,我也不敢。
现在的北屋,是为了我们居住才盖的,共有三间。东头一间,叫里间,用房屋墙隔着。房屋墙上开一个门,以便出入。
冲着房屋墙门口的东墙根,安着一张桌子。这张桌子本是一张矮桌,也就是半高的桌子,为了使用方便,父亲就在矮桌的四条腿上,绑上了四根类似于矮桌腿粗细的木头,使其长高了一大块,成了一张正常的桌子。这有点像小孩子踩高跷,一下子就跟上大人高了一样。
里间一分为二,中间是走廊。走廊的南面是一盘炕,紧挨着南墙,南墙上有一个窗户,是老式的,竖着若干根窗户棂子,中间用两根木条横穿而成。五冬六夏,都糊着一张窗户纸,取暖挡风,全靠它。风刮日晒,时间一长,窗户纸就会裂开口子,如果不及时糊,麻雀就会乘虚而入,飞到屋里。
炕的北边正中,盘着一个煤炭炉子,一条烟囱直角似的通向东墙外。当时的烟囱是用陶土烧制的,一节大约六七十公分。一根烟囱,大约用六七节才能顺到墙外。顺烟囱时,竖着的一定让它竖直,横着的但不能让它太平,需要有个角度,也就是要大于九十度。
这是因为,炉子烧得是搭火,也就是用煤和土按照一定的比例,加水后形成的混合物,它有一定的水份,烧起来后会产生蒸馏水,如果横向的烟囱是平行的,蒸馏水会通过烟囱的接口处往外流。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一般是让烟囱外高内低,形成一个坡度,让蒸馏水往炉子里淌,在回流的过程中,蒸馏水会在高温下蒸发掉。
有时候也会出现蒸馏水外流,要么顺着烟囱往下流,要么直接向地上滴答。为了防止往地下滴答,就在灌头瓶子上拴一根细绳,挂在烟囱上。待瓶子的蒸馏水满了后取下倒掉,再挂上。
里间的炉子,一般是天凉了后才点着,主要是取暖,也烧水、做饭、温饭什么的,有时候也做小米或者玉米稀饭,但不能炒菜,怕油 溅到炕上。为了多吃点地瓜,当然也是为了好喝,就在做玉米稀饭的时候,放上一些小地瓜块。
那个时候,冬天都要去坡里整地干活,一直干到腊月二十九。当时,有一句顺口溜叫,“干到腊月二十九,吃了包子(水饺)再下手”。
所以,手和脚,经常被潲和冻裂。白天干活,晚上吃了晚饭,就用洗脸铫子,舀上水,放在炉子上,边煨边烫手或者烫脚,还时不时地打上猪胰子,一是去灰,二是愈合。那个时候,听说麻雀屎对治疗被潲和冻裂的手和脚,效果不错,于是就捡一些来当猪胰子用。
用上后,也没见到什么特别的效果。由于脚上的老皮特别厚,尤其是脚后跟,裂得特别厉害,像小孩子的嘴。为了让裂口赶快愈合,趁老皮烫软了的时候,就用剪子的刃,刮脚后跟上的老皮。待烫完手或脚后,就抹上一些马牌的润肤油,滋润皮肤。
有时候,还在裂口处,贴上白胶布。尽管如此,手和脚,照样裂开。因为,手要天天摸工具干活,有时候还要搬石头弄土块的,回到家还要洗手见水。如果洗不透保护不好,手就会皴、劈、裂。而脚要天天走路,脚后跟又处在神经末梢,血液流通慢,也会劈裂。总之,那个时候,人们长时间的处在室外劳动,又没有很好的保护措施,手和脚不皴、劈、裂才怪呢!这种现象,直到开春后才逐渐消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