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众人也都一饮而尽,纷纷夸赞。皮头饮过之后,更是赞不绝口,问薛弃恙,道:“你酒庄上还有多少这样的佳酿?”薛弃恙答道:“小庄新开张,存货不多,现在只有五百余斤。今天这些樱桃酿送与贵客们尝尝,如果贵客们喜欢,我庄上准备再购买原料多备货。”皮头听说他只有五百斤,不免大失所望,说道:“我喝你这樱桃酿,品味独特,入口绵软幽香,正符合宫中贵人们的口味。我想着这次回宫,带些给贵人们尝尝,若是贵人们喜欢,就选你家做个供奉,岂不是一桩美事。”
薛弃恙听到皮头有宫中的门路,立时喜上眉梢,说道:“这酒酿只需一百天就能制成,若是大人肯为我家樱桃酿在宫里的贵人们面前美言,以后自然想着时时孝敬您老人家。”说着对着西门玚连连使眼色。
西门玚自然知道这里的妙处,宫庭供奉可是非同小可,宫里一年宴饮无数,如果能得到宫里的赏识,一年少说也要有万斤的消耗,这是一大笔收益。有宫里撑腰,这小小的酒庄便可行销全国,想想都开心得睡不着觉。如果做了供奉,那些小吏们便不敢再上门索要常例钱,这都是小钱。薛弃恙还可以借机跟官府结交,以后会有更多的商机。
西门玚想起张羡纯,原本只是个普通商人,十多年前不知道通过谁的门路,做了宫里的花卉供奉,每年只牡丹花一项,就是让他挣得盆钵满。金、程两家商户多次想围缫张家的花卉供奉之职,都没有成功。原来那两家依仗着陈、李两家总是压着张家一头,现在张家大有赶超之势,再过不了几年,张家便能甩开那两家,成为名符其实的河南府首富。
西门玚想到此处,把手中的折扇一合,对着皮头道:“宫中评选贡品,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您老人家回去只需多多美言,这边让他多多备料,等宫中恩旨下来了,这里的酒酿也该好了。到那时,薛掌柜的还能让您老人家白白操劳吗?”
陈二爷也想到这是一本万利的事情,便也跟着说好话,同时示意西曼曼对皮头施展狐媚之功。那皮头原来在宫中不过是个小喽罗,此番出门采办,才享受到了处处被人尊重的感觉,又被几杯美酒灌下肚,此时早已经忘记身负重任。便开口道:“此事尽管包在我身上,只是宫里管事的不只我一个人,还需要上下打典,这笔银子还得薛掌柜你出。没有一万二万的怕是做不成的。”
一提到银子,薛弃恙便为难了。他家虽然也是开了三十多年的客店,但是跟在坐的财主们相比是无法比,他此次开酒庄已经跟父母借了一万两银子了,夸下海口一年之内连本带利全还给父母。他此时除了开庄子,雇把头和伙计,又买了一块地,做酒库,又要进原料,还要给香盈袖的鱼九儿买些头面首饰,此时他手里只剩下几百两银子了。
这次华家大船开张,他主动来献上引以为傲的琥珀樱桃酿,以为能够拿到以华家为首的烟花之地的酒类供应商之职。以后有了华家、陈家撑腰,还怕没生意做吗。没想到华家的供应商没拿下来,竟然遇到宫中的采办了,如果能一步成为宫庭供奉,哪里还稀罕这华家的供应商之名。毕竟宫中供奉要比烟花地的供应商尊贵得多。
只是这一万二万的银子他一时半会拿不出来。那皮头看他为难的样子,便道:“这可不是我要你的银子,那是我用来打典宫中的门路的。打通了,你以后就是宫庭供奉,你就一步登天了。打不通,你还买你的酒,我还做我的奴才,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西门玚看到皮头略有不满,便打圆场道:“您老人家不要生气嘛,他的酒庄刚开张没几天,一切都在理顺当中,一时半会的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所以觉得有些为难,不是不是想孝敬您老人家。”邢俅在一旁不满地说道:“原来还是个新店,难怪这么好的酒只能酿出五百斤。就这样你还想成为宫庭供奉?别等恩旨下来,你的店没有了。我们可吃不起欺君之罪。”
那皮头和邢俅一唱一喝,把薛弃恙贬损得体无完肤。薛弃恙虽然只是个客店的少东家,但是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等腌臜气,又羞又气,满脸憋得通红。
姚经曾听司妈妈和略哥儿说过,薛弃恙有脑疾,气恼太过会犯病,此时看他这般模样怕他脑疾发作,急忙出面为薛弃恙说情。皮头和邢俅这才不再养羞辱薛弃恙,薛弃恙含羞掩面而去。
那鱼九儿这几天得了薛弃恙的好处,看到他这般狼狈,怕他觉得羞臊,以后再也不到香盈袖来,那她可失去了一个金主,便起身跟在薛弃恙身后,来到船仓外,安慰薛弃恙。
薛弃恙从船仓出来,被河风吹了一下,吐出一口郁闷之气,回头看到鱼九儿也跟出来,便苦笑一声:“你怎么出来了,难道想看我的笑话吗?”鱼九儿左右观察了一下,见附近没人,便欺身靠在薛弃恙的肩头道:“刚才看你受委屈,我心里也难过得很。只是我这样的身份是不敢为你说情的。我若是说情了,怕他们会更为难你。你不要难过,我见多了这样的采办,他们嘴上嫌弃你是新店,不过是怕你舍不得出银子打通门路,只要你能拿出银子出来,让他们管你叫爹,他们都会叫的。”
薛弃恙被鱼九儿的温柔暖到了,刚才的委屈也少了许多。伸手轻轻揽过鱼九儿的细腰,苦笑道:“我确实拿不出银子了。新店开张哪里都用钱,我的银子都压在原料中了,只有出了酒,才能换来钱,可是新酒只有这琥珀樱桃酿是能拿得出手,别的酒还要有些时日才能上市。等到我赚到一万两,黄花菜都凉了。”
鱼九儿轻轻戳了薛弃恙的额头一下,道:“你呀,就是实心眼。你家有三十多年的客店,你可以拿去钱庄抵押呀,少说能换来三五万两,等着拿到了供奉一职,三五十万两都能拿回来。眼下不过是一时之困,过了这一时,以后那便是财源滚滚。”
薛弃恙听到鱼九儿出了这个主意,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说道:“你这话也就是对我说说,如果让我娘听到了,她才不管你是不是花魁,定然打烂你的脸。那客店是他跟我爹三十多年的心血,好好的拿出去抵押,那是要她的命。你宁可打死我也不会让我那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