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周末了,最近几个月都在赶项目,刚好这两天足球的话题挺火,那就随便聊两句吧。
中国足球是非常魔幻的存在。一边是国足连败再次无缘世界杯,不断刷新国字号球队的下限;另一边是村超、苏超等国内业余赛事的现象级火爆,让人惊叹高手在民间。都说中国足球大环境差,但明明我们有那么火爆的足球氛围,人山人海的狂热球迷,为何偏偏就凑不出11人打一场像样的国际比赛?
尤其是随着此次国足惨败,又恰逢苏超流量井喷,冰火两重天的对比,让不少人对苏超寄予厚望,如果每个省,每座城市都能有自己的“苏超”,中国足球何愁进不了世界杯?
苏超究竟能否成为拯救中国足球的灵丹妙药?我们先来看看这场联赛的性质。
首先,苏超联赛的火爆也就是今年的事,具体原因可追溯至年初的江苏两会,这一届两会上,江苏省决定把足球联赛列为重点。
有了省政府的会议精神,江苏各城市立即响应,就在刚过去的五月,苏超联赛正式打响。
你可能会纳闷,足球联赛怎么说办就办?这样的执行力也太强了吧。
原因很简单,这场联赛是全民参与的,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年龄,只要你愿意,都有机会参加。
其次,这场联赛是全省参与,不管你什么城市,从省会到县级市,只要能组成球队的来者不拒。
这么一来,苏超就在短时间内聚集了十几支球队加盟,火爆到什么程度呢?据说赛事刚过去五分之一,苏超在社交媒体上的热度已经超越了中超。
为什么苏超热度能盖过中超,是因为苏超的比赛水平更高吗?
显然不是。
最根本的原因,我觉得有两个方面。
一方面,苏超作为江苏人的本土联赛,它的意义已经超越了足球的范畴,而是上升至政治和文化高度。正如许多博主所分析的,当地人不再把球赛看做球队之间的竞争,而是看成了城市之间的竞争。
这也让苏超变得火药味十足,因为竞技体育追求输赢,有输赢就有阵营,有阵营就有冲突和对立,足球是和平年代的战争,关乎荣耀、血性和尊严,从乡村足球到五大联赛的豪门对决无不如此。
而另一方面则要归功于自上而下的推动,其实苏超的火爆,和之前的淄博烧烤和哈尔滨文旅一样,都是地方政府基于本土特色,通过上下联动形成的一波流量狂欢,那为什么是足球呢?
有人说因为江苏人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业余除了踢球没别的事干。
有人说江苏省的足球基础设施为全国之最,比如有高达8000多个球场,人均球场面积全国最大。
还有人说江苏省的地域差异大,再加上是人口大省,天然就适合搞足球联赛。
以上这些原因,不能说完全没道理,但并不能解释全部。
我个人的理解是:苏超的出圈逻辑,和之前淄博烧烤与贵州村超差不多,都是在这些年的文旅大潮中,地方政府结合本地资源禀赋所发起的一场全民运动。再加上各路自媒体不断发酵,最终升级成全网话题。
当然,这一切的目的,还是为了拉动GDP。毕竟,一场火热的球赛能带动餐饮、旅游、文娱等消费的全面提升。
所以本次苏超火遍全网,最大的受益者应该是江苏文旅。
发展经济没问题,靠足球赚流量也没问题,甚至把足球作为文旅特色写进地方的DNA,也不失为一种高明的策略。
但你要指望靠这拯救中国足球,那就是扯淡了。
因为苏超和职业足球,压根是两回事。
苏超和任何业余联赛一样,本质上是为爱发电,大家可以踢得很投入,很热烈,很有激情,因为前提是没有人把它当职业。
无论是踢得人还是看的人,都只是把这场球当做纯粹的狂欢,无论踢得好踢得差,归根到底都是找找乐子。
我身边也认识不少踢足球的朋友,他们中间有学校老师,有企业老板,也有大厂里的打工仔,他们从小就喜欢足球,有人到了中年还参加一些业余俱乐部,甚至还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在场上踢球。
所以你说中国人不爱足球,我是不信的。
但究竟爱到什么程度?这得看你愿意为之付出多少。
如果你仅仅把足球当做成年人的游戏爱好,随便你怎么玩都行,因为它唯一的代价是你的汗水。
但如果你想发展职业足球,那就不是多组织几个人踢几场球赛那么简单了。你得自娃娃开始,从训练,联赛、硬件、软件等各个层面系统抓起。
要命的是,这一切都需要巨大的投入。
更要命的是,这些投入在短期内没有回报。
抓青训,意味着你得让孩子从小学阶段就接受艰苦的训练,但只有极少数人能在将来踢上职业联赛。
有了青训还不够,你得有足够的比赛时间和比赛强度,欧美日韩有大量的校级联赛,我们这里则少得可怜,没有人愿意牺牲课时让孩子“玩物丧志”。即便有学校自建联盟想搞联赛,教育局支持吗?又有多少企业愿意赞助?毕竟校级联赛不会有流量。
说句不好听的话,在国内,足球作为一项职业,不被99%的家长看好,他们也许是狂热的球迷,也许在周末会带着孩子踢球,但要他们把自己孩子送进足球学校进行专业训练,回答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最后还有教练群体,这其实是目前国内足球相当薄弱的环节,已经有不少专家谈到,中国很少有人愿意从事足球普及的工作,基层教练员的水平普遍低下,至于如何培养教练,这又是另一个话题了。
再拿职业联赛来说,中超的繁荣,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地产红利,曾几何时,不少中超球队的崛起均来自房企赞助,但随着房地产进入下行周期,曾经显赫一时的球队濒临破产,昔日亚冠冠军广州恒大甚至宣布解散。现实告诉我们,一旦地产泡沫破裂,足球这个美丽的泡沫也随之瓦解。
大家都知道中国足球底子差,但真正想要打好底子,必然得付出艰苦漫长的努力,且短期内看不到回报,用股神巴菲特的话说,这属于“难而正确”的事。
而且足球和奥运项目不同,足球的竞争环境远非小众体育项目能比,球员、教练、球迷、联赛、青训缺一不可,每一环都很关键,靠倾注国力“大干快上”是做不成的。
我在这里没有贬低苏超的意思,苏超很成功也很精彩,但它无法替代职业足球该走的路,它也许会成为一张新的地方名片,也许能给茶余饭后的我们增添一些闲聊的话题,顺便对地方经济做出点贡献。
你可以借足球赢得流量,但无法借流量赢得足球。但愿我们别本末倒置,如果真的爱足球,那就给那些默默无闻,且愿意真心付出的人,多一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