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写过一篇关于蒋碧薇和徐悲鸿的文章,叫(
01
蒋碧薇跟徐悲鸿在一起时,年芳18,正是青春懵懂时期,不懂人生,不懂世故,不懂家庭责任,只凭着一股子热情和满腔爱意,就毅然跟着他私奔了。
她跟徐悲鸿在一起二十多年,在全世界辗转,他去哪,她就跟到哪,两人原本不同性格的人,在时间的流沙中,逐渐暴露各自的个性,矛盾也慢慢积累,直到有一天,双方再无一丝眷恋,只剩下满腔的怨念,两人也终于为这段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画上了一个句号。
后来,蒋碧薇跟张道藩秘密来往,两人通信万字,爱的缠绵,爱的失去了理智,最终冲破底线过起了夫妻生活。
蒋碧薇跟张道藩第一次相见时,她的气质就惊艳了这位风度翩翩的才子,若干年后,他曾对她回味无穷地说:你装着鲜艳别致的洋装,站在红地毯上,亭亭玉立,风姿绰约,就像一幅绝妙的图画。
那时的蒋碧薇并不知,这位跟徐悲鸿兄弟相称的“天狗会”会员,会对她一见钟情,并在十几年间,深埋着这份深情,直到她跟徐悲鸿的婚姻出现裂痕,他才把内心压抑的情感和执着一一展现在她的面前,只是那时,他已为人夫。
那时蒋碧薇和徐悲鸿正在法国深造,他们跟同在法国留学的好友组织了一个“天狗会”,大家平时以兄弟相称,谢寿康是老大,徐悲鸿是老二,张道藩居三,邵洵美排四,蒋碧薇做为其中唯一的女性,被大家称为“压寨夫人”。
他们经常在一起聚会谈天,张道藩的经济条件比较好,所以在天狗会中,他算是比较阔绰的,1926年春,徐悲鸿为了筹措两人继续留法的费用,一个人去了新加坡,张道藩对独自在巴黎的蒋碧薇照顾有加,但是他并未对她表达过自己的情感,甚至为自己生出这样的想法自责和痛苦着。
这份见不得光的爱,压抑的他透不过气,他常常为此消沉和忧郁,为了摆脱这种痛苦,逃避内心永远不得实现的情感,他决定跟法国姑娘素珊结婚。
结婚的那一晚,他喝的酩酊大醉,甚至当着众人的面狂歌乱舞,这种失态的表现,让大家误以为是欢欣的表现,却不知,这是他内心无处发泄情感的一种悲伤。
婚后的张道藩回了国,他弃画从政,做了南京市政府的主任秘书,可谓春风得意,仕途顺遂。两人再见面时,已过多年,那时蒋碧薇和徐悲鸿的感情早已出现了裂痕,两人经常争吵,徐悲鸿也经常动不动就消失不见,蒋碧薇为此常常心力交瘁。
看到蒋碧薇整日落落寡欢,张道藩原本平静压抑的情感再一次迸发,也慢慢走进了蒋碧薇的生活,
有一次两人再次发生剧烈的争吵,蒋碧薇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那时徐悲鸿正跟孙韵君传出绯闻,并给她寄出绝情信说:我将每个月付你两百块,一直付到一万元为止,总之你也在外十年,应能自立。
蒋碧薇想到两人关系即将彻底决裂,未来她一个女人必须担负起照顾两个孩子的重任,心中万分焦急,于是给张道藩写信让他帮忙给自己找一份工作。
当时张道藩和几个好友都知道他们夫妇在闹矛盾,怕在这种情况下给她找工作,会让他们夫妻间的关系闹的更僵,于是拒绝了她的请求,并说在未取得悲鸿同意之前,不便为她介绍工作。
他们之间,曾只有张道藩一人在追逐,一人在痛苦,而那时蒋碧薇所有的痛苦都放在了跟徐悲鸿的这段感情中。
徐悲鸿离家多时,一人来到了广西南宁,但是广西形势严峻,蒋碧薇怕徐悲鸿出事,于是决定独身一人上广西寻他回来,张道藩知道后极力劝阻,劝阻无效之下,只得送了她300块钱,并嘱咐她路上多加小心。
蒋碧薇最终还是带着失落而归,张道藩看到心中的女神,一再被徐悲鸿所伤,甚至被他所遗弃,他的内心充满了愤慨和挣扎。
这一次,他应允了蒋碧薇的请托,为她找了一份干事的工作。从此以后,他更是成了她生活中的依赖,他关心她的生活和工作,关心她的父母儿女,他成了她精神上最可靠的支持者。
两人之间也产生了别有的情愫,而张道藩更是一次次地徘徊在道德和真情之间,无法自拔,他说:我愿牺牲一切,达到这个不能抑止的愿望,然而每次当我要下决心时,我就会发现自己这么软弱。
将碧薇也痛苦万分,但她到底是理智的,她说:恋爱就像爬山,携手攀登,途中人人都在欢呼高歌,然后一到峰顶,无论是向前或向后,摆在我们面前的就只有下坡路了,我们都是尝过婚姻的人,爱情最好局限于精神领域。
将碧薇的性格刚烈,她有养在大户女子该有的傲气,也有普通女子没有的坚韧,选择了,她便会飞蛾扑火,无论贫穷困苦,还是磨难坎坷,她都会生死相随。
她对爱似乎有执拗的执着,跟徐悲鸿如此,跟张道藩亦如此。
02
蒋碧薇跟徐悲鸿的结局早已注定,在书中,她对徐悲鸿多有抱怨和指责,她跟着徐悲鸿的日子有大半时间都是在颠沛流离中。
18岁时跟着他私奔到日本,后来回国,接着又去了法国求学,他们的生活一直很贫窭,并没有大家所说的那样,她只会贪图享乐,她曾在书中描述他们的婚姻:
我和徐先生结缡二十年,生活过得一直很苦,日本、北京和巴黎的困窘不谈,回国这些年,我们没有积蓄,甚至经常捉襟见肘,他弃家不顾到广西,一年多来只断断续续寄了几次钱,迫不得已,我抛下孩子出去工作,以微薄的薪水贴补家用。
那时在蒋碧薇的心里,她跟徐悲鸿所维持的生活,不过是婚姻的束缚,其实那时候她早已对徐悲鸿心凉如水,特别是他为了跟孙韵君在一起,多次弃她于不顾,莫名其妙地失踪,让她失望透顶。
而张道藩的出现,无疑是让她雪上加霜的生活,多了一丝寄托和依靠,她生病时是张道藩在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她要搬家,也是张道藩和友人护送她送上船;
她去广西找徐悲鸿,张道藩怕她钱不够,给了她300;她在重庆,张道藩怕她一介女流带着一家老小无法生活,便以她的名义存了一千在重庆银行,让别人转交给她;蒋碧薇的父亲来重庆时,工作也是张道藩安排的;
南京城遭受日本的轰炸时,是张道藩帮助她和孩子一次次逃难。在她孤独寂寞时,是他陪着她,在她绝望病痛时,是他安慰她鼓励她。
反观徐悲鸿,在他们第一次回徐家时,遭遇强盗打劫,听到枪响,徐悲鸿跑的比兔子还快,一个人躲到了屋后谷仓,留下一脸惊慌的蒋碧薇抱着孩子,无助地站在那里寻找他。
张道藩就像一股清泉,流进了她的心里,他们开始通信,互诉衷肠,互诉每日见闻和心间烦忧。
在信中,她聊风月,聊人情,聊每天的喜怒哀乐,聊当日的所见所闻,聊心中忧患,她似乎回到了十八岁的年纪,有对爱情的向往,有天真浪漫,也有诗情画意。
张道藩回以她深情,回以她月华繁星,回以她患得患失,他们就像初恋的情人般,把满腔的爱意化成字字深情。
这是徐悲鸿所无法给予她的,当初不顾一切随他私奔时,或许这些便是她曾经所幻想过的爱情,但是徐悲鸿给了她太多失望。
她在书中描述:悲鸿的心中只有自己,我跟他结缡二十年,从来不曾在他那儿得到丝毫安慰和任何照顾,他需要妻子儿女,是为了点缀他的人生。
而对于张道藩,她却这样形容:道藩所求的仅只是我给他一些精神上的安慰和鼓励,而他却付出了最大的代价。他向我表现了无可比拟的热情,掬出了坦诚忠实的心灵。
张道藩的深情和温柔体贴,像和风经雨一样浸透着她的心,他们日日以书寄情,感情犹如一团绚烂的火,在两人心间燃烧着。
蒋碧薇人到中年,虽然历经千帆,她却一如从前那个敢爱敢恨的女子,最终他们冲破束缚走到了一起,随后两人在台湾同居了十年。
03
蒋碧薇和张道藩的爱,就像她当初对待徐悲鸿的一样热烈,虽然那时的她已入中年,但是她心中对爱依然怀着一份纯真和执念。
所不同的是,跟徐悲鸿私奔时,她有着对前途的迷茫和未来的憧憬,有对爱的幻想和婚姻的甜蜜向往。
而她冲破世俗跟张道藩在一起时,却是经过了千万次的斟酌和挣扎,她的内心多了一份坦然,她能接受以插足的身份跟他在一起,也能随时准备他的离去。
1958年,张道藩流露出想去看望素珊和女儿的想法,蒋碧薇便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她知道张道藩心中的犹豫不决,也明了他的两难,她曾在心中早已做好打算“将来解决这个问题的,一定是我”。
蒋碧薇在心中默默做了一个选择,她不想有被抛弃的尴尬和分手的伤怀,于是借口要去看望国外的外甥,两人各自上路,从此一别两宽。
蒋碧薇写给张道藩最后的信
她一直是骄傲的,尽管她曾被人人诟病逃婚私奔,但是她一直用行动坚守着两人的婚姻,不管多苦多累多痛心,从不曾放弃过,直到徐悲鸿两次登报“解除同居关系”,让她备受屈辱,她才下定决定,断情绝爱,甚至以狠绝之态索要巨额赔偿了断了两人之间的纠葛。
这是她跟徐悲鸿之间保持的最后的尊严,也是她维护自我的傲骨。
她一直是果敢的,就像她不顾流言蜚语无名无分地跟着张道藩,她爱的坦然,到了分手时,她也弃的坦然。
正如她所说:每逢面临重大抉择,我的思维都会变得十分敏锐,理智也显得异常清辙,这是上苍的赐予,使我在悲哀伤痛的一生,始终不曾受过严重的颠坠陨越。
在她的回忆录中,在与徐悲鸿生活的将近二十多年的岁月里,她的内心充满了抱怨、不满、愤懑、寂寞与沉重。
但是跟张道藩生活的文字中,却满是甜蜜与幸福,充满了诗情画意,每一封信中都带着浓情蜜语。
张道藩和徐悲鸿或许并高尚不了多少,但是在蒋碧薇的心里,却一个不可原谅,一个云淡风清,或许是因为跟着徐悲鸿时,她尚且年轻想被爱;跟着张道藩时,她已人到中年学会了爱。
很多人说她最后到底还是被张道藩抛弃,晚年生活凄凉,但是从她写给张道藩最后一封分手信来看,她的内心是历经浮世沧桑的释怀和坦然,她并没有被张抛弃,而是她为他们之间做了一道没有回头路的选择。
她的骄傲,贫瘠落魄时未曾变,被无情抛弃时未变,时代动荡下未变,晚年孤独时未变过。不管是对徐悲鸿还是张道藩,她爱的透彻,弃的绝决,她的内心始终保有属于她的体面和尊严。
晚年的她潜心写作,没有怨,没有妒,没有悲,没有自怨自怜,在沉静孤独的岁月中,写下了《我与徐悲鸿》和《我与张道藩》,一本她的前半生,一本她的后半生,将前尘往事终结在她的笔下。
很多人说她晚年生活凄苦,其实像她这样敢爱敢恨的女子,自有她的坚韧,我想她这一生,定也从未后悔过,她的一生都在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努力,她活的真实,爱的绝决。
用执拗的心追求所爱,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拆除旧道德的藩蓠,追求完整的人格和平等的地位,来使她爱的愿望达成。
这样的女子,只重过程,不重结局,这才是她,那个一直爱的明明白白的女子,那个一直从未被生活改变过的女子,那个一如既往高傲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