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至真斋主
最近,中国红楼梦学会副会长、天津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赵建忠教授,在河南省红楼梦研究会成立大会上作了题为《“癸酉本”<石头记>辨伪》的演讲,并在河南省红楼梦学会公众号上发布了演讲文稿。赵教授对“癸酉本”的一些内容进行了所谓的“辨伪”,我们吴氏红学的何玄鹤为此撰文《驳赵建忠先生<“癸酉本”石头记辨伪>》,对赵教授牵强附会、自相矛盾的观点予以批驳。下面我就赵教授文中对“吴氏红学”的误解和对黛玉诗的误读予以点评。
赵教授在文中说:“癸酉本”《石头记》发布者的目的是想证明《红楼梦》并非曹雪芹创作于乾隆年间,而是明末清初的吴梅村作,其实《红楼梦》文本内的两条内证已表明这种说法的荒谬。证据一在第二十一回,宝玉往上房去后,黛玉走来,见宝玉不在房中,因翻弄案上书看,可巧翻出昨儿的《庄子》来。看至所续之处,不觉又气又笑,不禁也提笔续书一绝云:“无端弄笔是何人?作践南华庄子因。不悔自己无见识,却将丑语怪他人”,按《庄子因》是林云铭(1628~1697)于康熙二十七年(1688)编撰的一部注解《庄子》的名著,而吴梅村(1609年6月21日—1672年1月23日)早在康熙十一年(1672)就已去世,那时《庄子因》还没成书。
赵教授以中国红楼梦学会副会长的身份参加河南省红楼梦学会成立大会,并且作了针对“癸酉本”辨伪的专题演讲,其影响应该是很大的。赵教授对“癸酉本”发布者进行批判,对“癸酉本”内容进行辨伪,对持明末清初吴梅村作者说的“吴氏红学”观点进行批驳,想必一定是做足了功课。可是从赵教授的演讲内容看,他对批判对手“吴氏红学”的观点并未全面了解。赵教授既然要对“癸酉本”进行辨伪,肯定是认真看过由藏家何莉莉授权发布,何玄鹤、金俊俊整理出版的《癸酉本石头记后28回》。从河南省红楼梦学会公众号发布的赵教授的演讲稿来看,有当代世界出版社2017年出版的“典藏版”《癸酉本石头记后28回》书影,这部书的附录有《癸酉本石头记前80回批语摘录》,第一条就是:“此书本系吴氏梅村旧作,共百零八回,名曰《风月宝鉴》,每回仅三四页也,故事倒也完备,只是未加润饰稍嫌枯索,吴氏临终托诸友保存,闲置几十载,有先人几番增删皆不如意,也非一时,吾受命增删此书莫使吴本空置,后回虽有流寇字眼,内容皆系汉唐黄巾赤眉史事,因不干涉朝政故抄录修之,另改名《石头记》。”看见了吧,这里说得很清楚是吴梅村原创,后来有人受吴梅村的朋友之托进行增删。我在为这部“典藏版”写的序言中也引用了这段话,并且提到了藏家提供的第67回中的一条批语,这条批语在其他抄本中都没有,其内容为:“近日雪芹润色二尤故事觉不甚紧要,兴致大减,托刘兄及女弟子代为摹描本回,阅之颇觉草草,存留难定。”这说明癸酉本的增删润色人除雪芹外还有“刘兄”、“女弟子”等人,这也同时印证了红学界公认的第67回非雪芹手笔。至于“雪芹”、“刘兄”、“女弟子”是谁?我们“吴氏红学”研究团队也正在探索的过程中。藏家何莉莉的父亲认为增删者有査士标(1615-1698,字二瞻,号梅壑、懒老、梅壑散人,安徽休宁人),有孔尚任(1648-1718,字聘之,又字季重,号东塘,别号岸堂,自称云亭山人。山东曲阜人)。我们“吴氏红学”比较一致的观点是孔尚任(东鲁孔梅溪)增删了前20回就“溪壑分离”回北京了。不管增删者都有谁,我们认为增删《红楼梦》是在吴梅村去世十几年以后的事情,时间段大约在1685乙丑年至1702壬午年。这些增删者都比吴梅村年轻得多,林云铭1688年编撰刊刻《庄子因》一书时他们都在世。而赵教授显然认为我们“吴氏红学”的观点是吴梅村独创《红楼梦》,并且用林云铭1688年编撰《庄子因》试图说明吴梅村向后世穿越的荒谬,可惜赵教授这一拳打空了。
在甲戌本“凡例”有这样一段话:“是书题名极多,一曰《红楼梦》,是总其全部之名也;又曰《风月宝鉴》,是戒妄动风月之情;又曰《石头记》,是自譬石头所记之事也。”在《红楼梦》楔子文有如下情节:“后来,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因有个空空道人访道求仙,忽从这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经过,忽见一大石上字迹分明,编述历历。空空道人乃从头一看,原来就是无材补天、幻形入世,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一段故事。后面又有一首偈云: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楔子文结尾还有一段话:“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至吴玉峰题曰《红楼梦》。东鲁孔梅溪则题曰《风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则题曰《金陵十二钗》。至脂砚斋甲戌抄阅再评,仍用《石头记》。”综合以上文本信息可知,《红楼梦》原创作者假托“石头”(空空道人称“石头”为“石兄”)创作了《石头记》,“空空道人”抄录并改名为《情僧录》,后来“吴玉峰”、“东鲁孔梅溪”都对《红楼梦》的增删做出了贡献,如果仅仅是题写修改了书名,楔子文也不大可能提到他们。最后那个化名“曹雪芹”的对本书贡献最大,“批阅十载,增删五次”。也就是说《红楼梦》这部书是前后多人参与创作的,我们“吴氏红学”关于《红楼梦》成书过程的观点与文本信息完全符合。而胡适却对《红楼梦》作者和成书过程的信息采取随意取舍的态度,认为撰写此书的“石头”、传书的空空道人、题写书名的东鲁孔梅溪等都是“曹雪芹假托的缘起”,《石头记》这部书只是曹雪芹一个人写的,他不是什么“增删者”而是唯一的作者。当今的主流红学家们依然坚持胡适的错误观点,到底是谁荒谬?
下面我们再辨析黛玉七绝诗中的第二句,到底应该是“作践南华庄子因”,还是“作践南华庄子文”?我查阅了各个抄本,庚辰本、蒙府本、列藏本、戚序本、舒序本均为“作践南华庄子因”。红楼梦稿本为“剽袭南华庄子文”,将“作践”涂抹改为“剽袭”,将“庄子因”的“因”涂抹改为“文”。梦觉主人序本(甲辰本)则为“作践南华庄子文”。主流红学家们基本都认为这句诗是“作践南华庄子因”。周汝昌在《红楼梦新证》第七章《史事稽年》“一六八八年(康熙二十七年戊辰)” 一节指出:“是年秋,林云铭自序所著《庄子因》修订版。按《庄子因》,为讲解《庄子》之书,于《庄子》原文后各以己语贯串文词,发明旨义,犹略沿明代评文圈点风习,稍有启发文章意趣之致,与晚出王先谦、郭庆藩等汉学家之句笺字诂者大异其体制,而雪芹时代人所读《庄子》注本,正此种也。《红楼梦》第二十一回写宝玉续《庄》,黛玉题诗,有‘无端弄笔是何人,作践《南华》、《庄子因》’指此。校订者乃竟从坊本妄改为‘庄子文’,由不知‘庄子因’三字连文,且为专名耳。”蔡义江在《红楼梦诗词曲赋评注》一书中,从格律角度认为应该是“作践南华庄子因”,他说:“因”与“人”本同为上平声“十一真”韵,改为“文”便不是同一部韵了。
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要从《红楼梦》文本入手,看看这段情节中宝玉看的是什么书,黛玉又是针对什么写的诗。第二十一回相关情节如下:
这一日,宝玉也不大出房,也不和姊妹丫头等厮闹,自己闷闷的,只不过拿着书解闷,或弄笔墨,也不使唤众人,只叫四儿答应。谁知四儿是个聪敏乖巧不过的丫头,见宝玉用他,他变尽方法笼络宝玉。至晚饭后,宝玉因吃了两杯酒,眼饧耳热之际,若往日则有袭人等大家喜笑有兴,今日却冷清清的一人对灯,好没兴趣。待要赶了他们去,又怕他们得了意,以后越发来劝,若拿出做上的规矩来镇唬,似乎无情太甚。说不得横心只当他们死了,横竖自然也要过的。便权当他们死了,毫无牵挂,反能怡然自悦。因命四儿剪灯烹茶,自己看一回《南华经》。正看至《外篇·胠箧》一则,其文曰:“故绝圣弃知,大盗乃止,擿玉毁珠,小盗不起,焚符破玺,而民朴鄙,掊斗折衡,而民不争,殚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与论议。擢乱六律,铄绝竽瑟,塞瞽旷之耳,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灭文章,散五采,胶离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毁绝钩绳而弃规矩,攦工倕之指,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译文:所以,断绝圣人摒弃智慧,大盗就能中止;弃掷玉器毁坏珠宝,小的盗贼就会消失;焚烧符记破毁玺印,百姓就会朴实浑厚;打破斗斛折断秤杆,百姓就会没有争斗;尽毁天下的圣人之法,百姓方才可以谈论是非曲直。搅乱六律,毁折各种乐器,并且堵住师旷的耳朵,天下人方能保全他们原本的听觉;消除纹饰,离散五彩,粘住离朱的眼睛,天下人方才能保全他们原本的视觉;毁坏钩弧和墨线,抛弃圆规和角尺,弄断工倕的手指,天下人方才能保有他们原本的智巧。】看至此,意趣洋洋,趁着酒兴,不禁提笔续曰:“焚花散麝,而闺阁始人含其劝矣,戕宝钗之仙姿,灰黛玉之灵窍,丧减情意,而闺阁之美恶始相类矣。彼含其劝,则无参商之虞矣,戕其仙姿,无恋爱之心矣,灰其灵窍,无才思之情矣。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译文:赶走袭人,辞掉麝月,女子们才会打消对我的劝勉。毁掉宝钗的美貌,塞堵黛玉的灵窍,丢掉或减少对他们的情意,女子们的资质就没啥差别了。让她们打消劝勉的念头,就没有了相互闹矛盾的忧虑。毁掉宝钗的美貌,就没有了贪恋爱慕她的心思;塞堵黛玉的灵窍,就没有了对她才华的钦慕之情。宝钗、黛玉、袭人、麝月,她们都张开了罗网,挖好了陷阱,迷惑了天下人而难以自拔。】续毕,掷笔就寝。头刚着枕便忽睡去,一夜竟不知所之,直至天明方醒。翻身看时,只见袭人和衣睡在衾上。宝玉将昨日的事已付与度外,便推他说道:“起来好生睡,看冻着了。”原来袭人见他无晓夜和姊妹们厮闹,若直劝他,料不能改,故用柔情以警之,料他不过半日片刻仍复好了。不想宝玉一日一夜竟不回转,自己反不得主意,直一夜没好生睡得。今忽见宝玉如此,料他心意回转,便越性不睬他。宝玉见他不应,便伸手替他解衣,刚解开了钮子,被袭人将手推开,又自扣了。宝玉无法,只得拉他的手笑道:“你到底怎么了?”连问几声,袭人睁眼说道:“我也不怎么。你睡醒了,你自过那边房里去梳洗,再迟了就赶不上。”宝玉道:“我过那里去?”袭人冷笑道:“你问我,我知道?你爱往那里去,就往那里去。从今咱们两个丢开手,省得鸡声鹅斗,叫别人笑。横竖那边腻了过来,这边又有个什么‘四儿’‘五儿’伏侍。我们这起东西,可是‘白玷辱了好名好姓’的。”宝玉笑道:“你今儿还记着呢!”袭人道:“一百年还记着呢!比不得你,拿着我的话当耳旁风,夜里说了,早起就忘了。”宝玉见他娇嗔满面,情不可禁,便向枕边拿起一根玉簪来,一跌两段,说道:“我再不听你说,就同这个一样。”袭人忙的拾了簪子,说道:“大清早起,这是何苦来!听不听什么要紧,也值得这种样子。”宝玉道:“你那里知道我心里急!”袭人笑道:“你也知道着急么!可知我心里怎么着?快起来洗脸去罢。”说着,二人方起来梳洗。宝玉往上房去后,谁知黛玉走来,见宝玉不在房中,因翻弄案上书看,可巧翻出昨儿的《庄子》来。看至所续之处,不觉又气又笑,不禁也提笔续书一绝云:“无端弄笔是何人?作践南华庄子文。不悔自己无见识,却将丑语怪他人。”写毕,也往上房来见贾母,后往王夫人处来。
在这段情节中宝玉读的是《庄子》(也叫《南华经》)原文,哪里是林云铭注解《庄子》的《庄子因》?我们仔细阅读宝玉的“续”,其实这不是“续”,而是仿照《庄子》那段原文语义,根据“怡红院”的事体所写的一篇短文。根据宝玉看的《庄子》这段原文,结合宝玉所写的“续”,黛玉责怪宝玉是在作践《庄子》,而不是作践林云铭的《庄子因》。自《庄子》传世以来,注解它的书汗牛充栋,宝玉仿照《庄子》写一篇短文,要说“作践”也是在“作践”《庄子》,与注解《庄子》的书何干?与林云铭的《庄子因》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宝玉这篇短文不是闲文,实际上是宝玉结局的谶语和伏线,最后贾家败亡,宝玉“悬崖撒手”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蔡义江教授说,如果把“庄子因”改为“庄子文”就不合律了。主流红学家们都一致赞成蔡义江教授的观点,赵建忠教授也是不假思索地照搬。这反映了主流红学家们对《红楼梦诗词》缺乏深入研究,他们误以为《红楼梦诗词》采用的全是平水韵。土默热红学研究员王华东对《红楼梦诗词》做了全面检测,他发现约80%用平水韵,约20%用《洪武正韵》和吴语方言。平水韵是唐朝编的,经过宋、元等乱世,语音已乱。因此,朱元璋定都南京时,编了《洪武正韵》。洪武正韵是76韵,到了康熙五十四年(1711年),由康熙亲自组织编纂的《佩文韵府》公布,同平水韵的106韵。从《红楼梦》中有以洪武正韵和吴语押韵的诗词,也可以判断此书产生于清初,不可能产生于清中期的乾隆朝。主流红学认为《红楼梦》作者是乾隆朝的曹雪芹,这个曹雪芹没有留下完整的诗文作品,经过检测曹雪芹的朋友敦诚、敦敏的诗,他们用的都是平水韵,都跟《洪武正韵》无关。乾隆朝的诗人们有谁还在用《洪武正韵》结合吴语方言作诗吗?恐怕是找不出来的。我们再看黛玉这首诗,按照《洪武正韵》,“人”、“因”、“文”都在八真韵内,是合韵的。综合以上分析得出结论:黛玉诗第二句应为“作践南华庄子文”。
赵建忠教授说:“‘癸酉本’《石头记》发布者的目的是想证明《红楼梦》并非曹雪芹创作于乾隆年间,而是明末清初的吴梅村作。”据我所知,2008年何莉莉在QQ群聊天,群友聊起了《红楼梦》,何莉莉就说他家有一部全套108回抄本。因为大家都知道面世的《红楼梦》抄本只有前80回,程高本后40回是狗尾续貂,一直以来红迷们对《红楼梦》的结局都十分关心,都为《红楼梦》是断臂的维纳斯而感到莫大的遗憾。群友金俊俊等人就让何莉莉上传了《癸酉本后28回》。在此我要更正赵教授以及众多红迷的自我揣测,据何丽丽说他家的藏本是全套108回,也就是说不但有后28回,还有前80回,《癸酉本石头记》不是什么续书,而是完璧的全本。何莉莉不但通过文档形式公布了后28回,还公布了前80回中的第10回、第67回,还公布了很多其他抄本都没有的批语,尤其是毛国瑶抄录的靖本批语都在“癸酉本”上面。当年被奉为红学泰斗的周汝昌皓首穷经都没能填空、理顺靖本天书式的批语,这些批语却明白晓畅地在“癸酉本”里。如果谁再说“癸酉本”是伪续书,那就不是学术问题了,那是智商和利益问题!至于赵教授说什么“癸酉本”发布者目的是想推翻主流红学的作者说,我要说的是赵教授你想多了,“癸酉本”发布者何莉莉、金俊俊、何玄鹤的头脑可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只要是真心喜爱《红楼梦》的红迷,都渴望着一睹《红楼梦》结局,谁在意主流红学家们心中的小九九?我们“吴氏红学”和真爱《红楼梦》的红迷只想揭开本书真相,主流红学也尽可以继续在曹家事上挖掘下去,谁是谁非让时间来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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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王华东 编辑:潇湘夜雨
深度解读,高屋建瓴。吴氏红学,高端学术。 知识的盛宴,智慧的光芒。
新观点、新视角,同一部红楼梦,不一样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