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休息与读诗是神的旨意,也是人类的共同旨意

恶时代
荷叶,这六月滔天的漩涡
忍痛让雨水的大头针
穿心而过
2015年6月30于北京废园
手机病了
手机病了 休克 要死不活
屏幕黑灯瞎火
我居然没有挽救它的心情
现代文明张灯结彩 已经不是点灯娶人
张鱼篓子似的 成群往里投
看似求生 实则速死
明知道不是什么举案齐眉的事
投怀送抱 剪西窗走火
大家伙还意气昂扬
是美眉销魂 还是一指禅收不回
折在水路 喊冤时早已成水鬼
手机是个牺牲品 它貌似拉紧拉近世界
打造新鸳鸯蝴蝶派 新月派诗人
还扩大地盘 妄图全民亲善
相亲相爱爱祖国爱和平
号召情侣们宽容 陌生人一夜是故亲
上床前读首诗吧 推荐睡前必看
屠夫不拿刀 念起了诗
和尚不念经 点赞送玫瑰
挑白菜卖的大婶怎么惹你了
也捆绑一筐苹果 免费送公号
枕边推销 小号敲窗
我许你出国HAPPY 港澳走起
黑手党早就不蒙黑纱
敌国游戏 杀人如麻
死前口衔樱桃 手抄本上只有数字号码
——这时代早就没有文盲了,除了创造盲流
就是横行流氓
呀呀呸,手机是新时代的枭雄
不干死这个时代 人类不瞑目
连动物 也会成立敢死队
别指望那些到处口头寻找你的人
打亲情牌友情牌甚至爱情牌
其实,找回你就是为了弄死你
死在温柔乡,爱在口腔
呀呀呸,手机病了,有本事你死吧——
只怕我一喊你,你就还魂
回光返照前,指导人类写下遗书——
新时代,请你放慢脚步,
且让我养好自己的身,再赶上你!
2015年6月25于北京废园
黑暗会喊谁回家
穿雨衣的人梦想推倒钢筋的天空
青草和树叶向他致敬
蚂蚁向他致敬
空气游魂一般拎着酒瓶
在四面炙烤的雾霾中
变身暴徒
一只蜘蛛
掀掉自己精心构织的黄金披风
一心一意求死
黄昏已集合不齐八爪鱼的力量了
逃跑的动物那么多
剩下黑暗怎么办啊
它喊谁回家
谁就凋谢
2015年7月31于北京废园
天空
曾经蔚蓝的天空 是一个少女
纯纯的蓝 傻傻的蓝着
如今,这沧桑的妇人啊
随时,做好了献身的准备
被捅 被火烧 被绑架
只是——为何——
她看到的,仍是一张张惊慌的面孔
那短暂的欢乐 犹山河崩塌
2015年8月14日于北京废园
这是一场死亡的霹雳
这是一场死亡的霹雳
秋的暴动
这是我临死前狰狞的心事
是谁,把生命绑架在死亡的前线
火光 舔舐了我们的面孔后
也埋葬在自己的浓雾里
天空垂悬万丈白绫
这白森森的疆域 白森森的坟场啊
只怕 七夕将至
银河岸边 只有悲惨哀嚎的乌鸦
亲人啊 不要撒开我的手
请紧紧抓住我就要散架的骨头
2015年8月14于北京废园
删去
落叶删去鸟
一粒孤单的尘世
秋删去夕阳
凉薄的一生各自无言
我悄悄摸着你胳膊的手
时间会删去
2015年8月17于北京废园
英雄
黑暗 一粒硕大的种子
令影子都可发芽
梦境的河流 花朵的呓语
黎明解禁前 更大的真相
更深的深渊
必须要成为一个英雄
瞧见活着的部分
2015年8月31于北京废园
绿树林
三棵 十棵 十五棵 也就这么多了
我亲切地叫它们 : 嗨,绿树林
天空被这个时代挖掘以后
绿树林 崛起的一道心灵屏障
我笑的时候 它用绿叶子扑我
我哭的时候 它送上自己的枝干
我虚无的时候
它使用隐身术
2015年6月27于北京废园
荒野
小鬼如落叶匍匐而来 而我
只看星辰
只喝银河的水
只与一株发抖的河西菊 互相勉励
魑魅在额上时
魑魅在眼睛
魑魅抵紧心脏
魑魅捆绑全身
这一声呐喊 拼尽全力
仿佛血管要爆炸
仿佛心冲口而出
抓紧我 瑟瑟的菊
挨过这一阵 天就开门了
霞光出来 会拔掉我们身上的刺
那只缓缓爬来的蚂蚁
同样历经了黑暗和
荒野
2015年1月25于公园9号
岸
这是跑偏的生活 流水
从正中心溢出 散漫的画着心事
它辨别不出前路 它已没有退路
打量的门缝 狂风揭掉屋宇的头颅
暴露的云朵 下垂各种丑陋的手势
叫嚣撤退的人 找不到门栓
现在该说说孤独的石头了
它一会在流水中 一会在华丽的大厅
它是某个转世的灵魂
集聚一生的黑暗 沉默
集聚一生的烈火 沉沦
多么悲壮 这些总得突围的物什
拖着捆绑的时代 立于流水
而岸虚无 目下和远方
只是中途
2015年6月22于北京废园
我双脚的力量在立夏日冻结
——记念2015 年北京最冷立夏日
北风凶恶,云朵的歌声凄厉,打底衫铺开的宴席
没有来宾。我用失明的声音作祷告:
玻璃不再投射阴影,它凶焰横流,模糊
发抖的麻雀穿上自己的羽毛和恐惧。
要说服杨树坚守绿色——
这来之不易的春,刚刚打扫完庭院的枯黄,
柳枝多么痴情,它风力的脚步
轻轻划过空气的脸,露出笑容和胆怯。
我跑下楼。企图挤进夏天。
挤进跑步的人流和公园的蒲公英问早。
大家沉默了。树根地下勤劳的毛毛虫,
重新竖起了衣领,它在自己的脑子里解答疑问。
我双脚的力量在立夏日冻结,
阳光已经成为一道伤痕,
即使它来,即使它再度照耀,
已不能抹掉大地的萎缩和疲倦。
2015年5月11于公园9号
我想蜷曲得更深
我已经不喜欢黑夜了
它不够厚 不够深
一点灯光的呕吐它就亮了
一点暧昧的眼珠眨动它就亮了
我想蜷曲得更深
属于铁钩子也拖不出的那种
属于炮仗冲天也砸不出的那种
属于失恋溃败后也不披头散发的那种
为了蜷曲得更深
我拉紧了夜幕
薄薄的夜幕
第二天就供出了我
2015年1月14于北京废园
只有黑暗有些多情
四肢在外。行程就是心灵的全部。
我在飞驰的时光中,梦见身体的星辰,
又在星辰中,梦见玫瑰和荆棘,
我又在荆棘中凝听鸟鸣,
在玫瑰中望见凛然一瞥,
一个夜色深处的惶惑,
恰似寒塘惊飞的野鹤。
只有黑暗有些多情,
与手的拉扯中听见喘气。
2015年1月31于D2602列车上
狗叫声将夜色推远
那时候池塘已失去倒影
没有人能认清大地上还有神灵
没有人愿意坐下来
听身上的吼叫 是怎样上气不接下气
狗叫声把夜色推远
也唤醒一些涟漪
一些人抱紧自己
一些人放开自己
他们在夜色中有过哭泣
而远处灯火暗啸
像一个城市的脾气
2015年4月16日于青青居
世事
我会去往异乡,去往陌生。
那里抛弃我的人会在冰雪中递给我水,
和我相爱,假装走在我的身后。
我握着悄悄闭塞的血管,
等着冰雪慢慢融化的心脏,
成为开春后另一个新人,
重新汇入起死回生的溪流。
我不渴望大海,
世界所有的喧哗都只是我今早掉落的长发
——它寸寸灰白,
仿佛变旧的春天。
2015年1月30于公园9号
鲁橹:本名鲁青华,女,湖南华容人。八十年代末学习诗歌写作,停笔十年,2008年重拾笔头。在《飞天》《十月》《人民文学》《诗刊》《诗选刊》《绿风》等刊物发表过作品,有诗多次入选年度诗选本。曾获《大风诗刊》“2014 年度诗人奖”, 居北京,偶居湘北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