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基因还是吸色花? | 视点·植物和声

作者 | 江胜德



2023年年底,我去日本进行了为期一周的产业考察,在大阪有机会拜访了石原产业株式会社,面见了石原无机化学、生物科学研究室与兰花商品部的成员,也因此见到了由石原产业研发成功的、世界上第一例转基因蓝色蝴蝶兰‘蓝色基因(Blue Gene)’。



▲转基因蓝色蝴蝶兰‘蓝色基因(Blue Gene)’


自然界中,大部分植物并没有蓝色基因,一直以来,人们将培育蓝色的花朵当作转基因花卉的“圣杯”,要论争夺“圣杯”的热情,大概哪个国家也不会比日本更为强烈。


1995年,日本三得利与花卉基因(Florigene)有限公司合作培育出了紫色康乃馨“月尘(moondust)”系列,并于1997年在日本正式发售。这是世界上第一个转基因花卉成功商业化的案例。与此同时,他们也开始挑战蓝色的月季。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三得利将30亿日元投入蓝色月季的研究中,终于在2004年正式发布了蓝花月季“喝彩”系列,从而轰动了全世界。


▲三得利的转基因系列花卉品种,月季与康乃馨


而刚刚面世不久的‘蓝色基因(Blue Gene)’蝴蝶兰可以说是日本在蓝色世界里成功夺下的又一面旗帜。虽然具体投资数额并未披露,但从每支花1万日元(约480元人民币)的零售单价来看,投入亦是不菲。


从日本回来,正值中国年宵花季的启动期。当我把目光投向如火如荼的中国年宵花市场,看到的是遍地的蓝色蝴蝶兰,而且蝴蝶兰的花色甚至可以实现稀有色的私人订制。更重要的是,这类产品价格低廉,单株蓝色蝴蝶兰大约在30元,甚至更低的价格就可以拿下。这当然不是国内园艺育种实现了弯道超车,它依靠的仅仅是最简单不过的蝴蝶兰吸色工艺。


试想,面对售价高昂的转基因蓝色蝴蝶兰和价廉物美的吸色蝴蝶兰,作为普通消费者的你,会如何选择?


事实上,早在12世纪,阿拉伯世界就已经记录了通过在根部加入染料获得蓝色玫瑰的工艺。而在2023年,京东披露的七夕消费报告中,喷色玫瑰销量环比增幅达273%。而且大家把喜爱从蓝色转移到了黑色。与此同时,在国外社交媒体上,黑玫瑰、蓝玫瑰相关话题也达到了几十万的热度。


年轻人如何看待转基因花卉与吸色花卉?得到的答案借用了超级英雄电影人物的理论“一半靠科技,一半靠变异”。转基因花卉就是投入巨大金钱、时间、科技与人力成本塑造出的“超级英雄”,吸色则是漫展上套上超级英雄服装后成千上万的“Cosplay角色扮演者”。



▲吸色蝴蝶兰


在花卉领域,想成为真正的超级英雄吗?需要投入的平均成本是1.36亿美元,这一数据来自杜邦公司(DowDupont)的温德林·琼斯(Wendelyn Jones)。而资金只是出道的第一步,接下来还得各种打怪升级。


对于转基因花卉来说,最需要解决,也是最难解决的,就是上市资格审核。各国对于转基因产品的监管审核流程大多会长达6~8年。只有通过了这一步,才能开始进行商业化的操作。以美国为例,规则的严苛、不确定性以及烦琐程度会超出大部分育种企业和育种家的想象。根据国际农业生物技术应用服务组织ISAAA)的数据,1992~2016年间,只有26个转基因花卉项目得到批准,包括19个康乃馨、2个月季和1个矮牵牛。而且转基因监测是动态的,这使得转基因花卉在商业化上也面临着不确定的风险。2017年,一批矮牵牛被监测到含有A1基因,这一基因并未通过欧盟要求的授权程序,因此,当年的转基因矮牵牛不得不从欧洲市场上撤回,就商业层面来说育种企业损失巨大。


最后,即便转基因花卉项目获得批准且成功上市,由此获得的商业利益也很难得到保证。多数转基因经济作物的终极目标是提升产量,可以通过增产收益平衡投入成本而获利。但是,转基因花卉更多的是通过形态的改变提升花卉的吸引力,没有产量和规模为商业运营保底。我们看到的实际情况是,转基因花卉更多的会成为一个符号化了的超级英雄,为企业带来的商誉多、财富少。


这时再看吸色花,它不受政策、技术和财力的影响,妥妥的完美“平替”。虽然拥有完全不同的内核,但却装点了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实现了拥有美好的理想。


那么转基因花卉的意义何在?于我而言,转基因花卉的存在更像是攀登者,是探索植物边界,让不可能成为可能的圆梦人。但是在当前成本、政策和商业化困境的现实中,它的应用意义也被消磨了大半。这也就注定了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转基因花卉很难能够和吸色花卉分庭抗礼。毕竟,对于普通的花卉消费者来说,物美价廉才是最佳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