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娇将(指虎搜文)
未婚夫从战场上失踪后,同是将门之后的我,接过帅印,上了战场。
大军得胜,班师回朝那天,未婚夫揽着娇弱的新欢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洛宛,阿念孤苦无依,我要带她回京。”
我坐在高高的战马上,眯眼望着他。
“顾言靖,你身为主帅,临阵脱逃,该当何罪?!”
我在回京的必经之途上见到了顾言靖。
本该高兴,他还活着的。
可这点子开心在我看到他的身旁正依偎着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的时候,尽数被浇灭。
顾言靖挡在我的战马前,一脸的理所应当。
“洛宛,我在这已经等了你好多天了,带上我们吧。”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女子。
那女子对上我的注视,往顾言靖怀里缩了缩,眼圈红红的,一副受了惊的小白兔模样。
我眉头拧成了川字。
“你们?顾言靖,你觉得,我会放一个陌生人进我的军队?”
开玩笑。
顾言靖是傻了吗?前面这么多年的兵书都白看了?
鄞州是大周和北胡的交界处,本就敏感,他居然还敢带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进我的军营?
“阿念不是陌生人,这段时日,多亏了她照顾我。阿念双亲俱已离世,孤苦无依,我要带她回京。”
听到顾言靖这么说,我挑了挑眉:“哦?不知顾小侯爷要以什么名分带她回去?”
他闻言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轻松的笑。
“洛宛你果然颇有世家女子的大气风范,你放心,阿念进府也绝对越不过你去,我想着,给她一个贵妾的身份,足够了。”
他身边名唤阿念的女子脸上升腾起一抹粉色,靠在他胸口低声道:“顾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什么名分都没有,我也不在乎。”
顾言靖心疼地搂着她,安慰着:“你莫要这么说,不能许你正妻之位,我已经对你很愧疚了。可你放心,洛宛是识大体的人,她绝不会为难你的。”
一丝酸涩漫上我的心头。
我和顾言靖相识十几年的情分,敌不过他与这陌生女子的几个月。
我的左右副将小心觑着我的脸色。
军中皆知,顾言靖是我飞龙将军裴洛宛的未婚夫婿。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同为将门之后,我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谈兵法,论国道,兴致起来我们还会在院中拿上兵器互相切磋一番。
后来,我们跟着父兄一起去军中历练,他总将我护在身后。
即使,他的身手还没我好。
他身上有多少伤痕,都是为了保护我而留下的。
他总说:“洛宛将来是要嫁给我的,我怎么能让我未来的妻子受到一点点伤害。”
那时候,我相信他是真的爱着我的。
可现在,他对着一个相识几个月的女子说:
“不能许你正妻之位,我很愧疚。”
2
我微微一笑:“言靖,你刚才说,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顾言靖丝毫没注意我的语气,以为我是关心他。
“我听到你们胜利的消息后就立刻赶过来了,你们应是得胜后立即动身的吧?这行进速度,可不快啊!”
我抚了抚额前的碎发,漫不经心道:“兵疲马乏,路上休整了好些时日。你呢?你的伤,都好了吗?”
顾言靖温柔地望向了一边的女子:“那点小伤,早已大好了,这还得多亏了阿念的悉心照顾。”
他们的眼神黏腻得都快拉起丝来了。
看这样子,估计是贴身照顾的吧?
我认真打量起这个女子。
貌美性婉,眉头微蹙,颇有一番柔弱的媚态。
我却神色一凛:“顾言靖,你既早已伤愈,为何不回军营?”
许是我的语气有些凌厉,阿念忙跪下:“裴姑娘请不要责怪顾郎,都是因为我……我外出为顾郎抓药的时候了,不小心崴了脚,顾郎便又照顾了我一些时日……”
说着说着,她便低声啜泣起来,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言靖见状将她一把搂在怀里,语气有些生硬。
“洛宛,你为难她一个弱女子做什么?”
好一幅郎情妾意的画面,我这个未婚妻,倒像是个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只是他们这个样子,在军士们面前委实不像话。
“这里无人要你跪,你若喜欢跪,便退到一边去,莫要挡了大军回京的路!”
面对我的冷声呵斥,阿念抖了抖身子,捂着心口,身子一歪倒在顾言靖怀里。
顾言靖慌忙低下头看她。
“裴洛宛,你要有气便冲着我来,阿念身子不好,禁不住你这般吓唬!”
我是有气。
可我气得不是他心有所属。
按照顾言靖说的,他的伤早就好了,却因为阿念的缘故迟迟不归战场。
此等行径,乃兵家大忌。
帅在营,才能令将士军心稳定。
我的目光越来越冷:“你身为大周主帅,扫清敌寇,护我家国,才是你的责任。而这一切,都不如一个孤女的脚踝重要。顾言靖,你扪心自问,你如何对得起这万千军士!”
一丝懊悔终于浮上顾言靖的双眸。
他从小跟随他父亲征战沙场,对军营的感情不比我少。
此番如此混账,虽与这阿念的撒娇痴缠脱不了关系,然而更多的责任,在他自己。
他在阿念的温柔乡里选择安稳地沉沦,丝毫不顾及那些还在战场上拼命的将士。
眼见顾言靖眼里的懊悔越聚越多,阿念咬了咬嘴唇,适时地落下两行泪,直视我的目光:“裴姑娘,我知道你因为我而责怪顾郎,可情之所至……”
我没空听她的这番剖白,喝住她:“这里还轮不到你插嘴!”
阿念的眼泪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
“顾郎,早知有一日会让你为难至此,我便不会不要命般地跳下河去救你,更加不会,明知你有未婚妻,还是早早地将自己托付给你,我对你的情意,可堪日月啊……”
3
男人最受不住的,便是心爱之人的眼泪。
更何况,在新欢面前,哪能被旧爱落了面子。
顾言靖脸色已经有了一些难看,他一把拉起阿念,扭头责怪我:“裴洛宛,你何时变得这般蛮横,她已经如此可怜,难道当日你要我丢下她一个人吗?”
我冷笑:“她可怜?顾言靖,被你抛下的这数万兵将难道不可怜吗?因为你的错误判断跟着你掉进敌人陷阱而死的兵士不可怜吗?你做错了,不想着补救,反而做起缩头乌龟,心安理得地享受佳人相伴!你枉为大周军士!”
三个月前,北胡侵犯大周边境。
顾言靖领命出征,却在战场上失踪了。
他的副将说,顾言靖求胜心切,不听众人劝告,独自领着一队人马深入敌人腹地,遭了伏击。
那队人马被敌人尽数歼灭。
顾言靖的战马受了惊,载着他疯狂地往前奔,结果连人带马跌进了山崖下的河流里。
是死是活,没人知道。
剩下的兵士们群龙无首,节节败退。
殊不知,他们浴血奋战的同时,他们的主帅,正在远离战场不远的地方,美人在怀,红袖添香。
想起枉死的军士,我更加怒不可遏:“身为大周主帅,临阵脱逃,你该当何罪?!”
顾言靖从未见过这样疾言厉色的我,一时怔怔的。
耳边响起阿念的抽噎声:“顾郎,是我害了你……”
她的哭声令我心里愈加烦躁,我大手一挥,示意军队继续行进。
“顾言靖,我不能带你们一起走,要回京,你们便自己走吧!”
他回过神来,脸上又惊又怒。
“从这里回京还要数百里,你居然让我们走回去?裴洛宛,你怕不是在说笑吧?!”
我冷漠地看着他:“我的战马,不是用来载你这种人的。”
“裴洛宛!”怒极的顾言靖上前想要拉下我手中的缰绳,被我的左副将郭严一把掀翻。
“呸!你这贪生怕死又见异思迁的小人,不配碰我们将军!”
顾言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血丝。
阿念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道:“顾郎,你莫要与这些粗人动手,想来裴姑娘也是因为太过在意你,才会如此介怀我。”
顾言靖一脸阴沉地望着我。
“裴洛宛!你居然是这般狭隘善妒的女子,前头我真是看错你了!你今日敢往前走一步,我便让我爹立刻解除我们的婚约!”
我到底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言靖的脸色彻底黑了。
我垂下眼皮,居高临下望着他:“顾小侯爷,你说话可要算话。”
4
大军得胜,连圣上都出城亲迎。
远远看见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我立刻下马,卸甲解剑。
“臣幸不辱命,得胜归来了。”
圣上拍拍我爹的肩膀,连连点头。
“好好好!子仲,你这女儿教得好啊!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我爹向我眨眨眼,暗暗竖了个大拇指。
我擦了擦头上的汗,咧嘴一笑。
我爹,正一品抚远大将军,加封定国公。
与圣上一同长大,亲如手足,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更在先帝一朝的夺嫡事件中,以身为如今的圣上挡了临胸一箭,伤了肺腑,从此再不能上战场。
于是,我便接过爹的衣钵,踏进了军营。
铁骨铮铮,是我从小从爹那里受到的教导,亦是我一生所求之品格。
所以,我瞧不上如今做派的顾言靖。
他不配为兵为将。
回到国公府后,我爹听我讲了顾言靖的种种,火冒三丈。
“岂有此理!这般畏缩,哪里有个主帅的样子!我原先瞧着他是个好的,谁知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了!我裴家的女儿配他,那是他高攀了!还胆敢出言不逊,威胁你退婚,顾叙同是怎么教的儿子!”
我饮了一口茶,安抚他道:“父亲不必着急,我自有办法让他长长记性。”
我爹眼睛一瞪:“你难道还准备进他顾家门,跟那女子共侍一夫不成?”
老头也太瞧不起我了。
别说我还没进门,顾言靖就带个女人进府,这是公然地打我的脸。
便是冲着他临阵脱逃的这种做派,我裴洛宛这辈子都不会再与他为伍了。
我们军中,别的没有,就属好男儿最多。
我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想着和阿念一起进门,委屈了自己,也辱了裴氏门楣。
半个月后,顾言靖带着阿念狼狈地进了京城地界。
果不其然,顾府直接炸了锅了。
这不,让顾言靖简单收拾了下,便押着他来国公府向我赔罪。
我看着嘴唇都开裂了的顾言靖,笑得一脸灿烂:“回来了啊。”
亲切随和得像在问吃了吗。
顾言靖的父亲,是我爹一手带出来的,封了庆阳县侯,与我爹交情一向亲厚,此番倒被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弄了个没脸。
“公爷,言靖我已狠狠打了他一顿了,而且我保证,绝不会让那女子进府,扰了洛宛的清净,您看这……”
我爹大手一摆:“孩子们的事情,你我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我只笑笑不说话。
顾侯见我们父女俩此番情态,更加焦急,转身一巴掌劈在顾言靖后脖颈上。
“逆子!你倒是说话啊!”
顾言靖挨了一掌,不情愿地拱拱手:“裴姑娘,之前是我的不是,你莫要同我计较。”
以前叫我洛宛,现在新欢胜旧人,便叫我裴姑娘。
无妨,顾言靖越是这般避讳,我越是高兴。
我噙着一丝笑意:“小侯爷说的是哪里话,本将军可不是那等拆人姻缘的恶人。只望小侯爷不要忘记了自己的承诺,早日向令尊禀告才好。”
顾侯擦了擦额边的汗:“何事?”
我放下茶碗,端庄地抚了抚裙角:“侯爷,万万请您,与我爹一起解除我与顾言靖的婚约。”
5
顾侯呆住:“怎的就严重到需要解除婚约的地步了?”
我爹眉头一皱:“叙同,我原先瞧着你是个挺明白的人,教出的儿子想来也是没有什么差池的,可如今,你儿子都快将我国公府的脸打烂了,这还不算严重?今日这婚,你不退也得退!”
顾言靖本就憋着火,闻言梗起了脖子:“爹!咱退!真可笑,就裴洛宛这种蛮横善妒的女子,除了我谁能受得了她!我就不信,她能找着比我更好的!”
我暗自摇了摇头。
顾言靖不知,与裴氏结亲,捞便宜得好处的,可是他们顾家。
顾侯当时是我父亲的副将,跟随我父亲出生入死很多年,所以我父亲被封定国公之后,也奏请圣上,为他的副将请封爵位。
圣上仁慈,也为了我爹的面子,封了个庆阳县侯的虚爵给他。
虽有爵位,却无实权,且不能世袭。
顾小侯爷,也不过是个好听些的虚名,顾言靖本身是没有资格承袭他父亲的爵位的。
为了给儿子铺路,也为了加深顾裴两家的关系,顾侯向我爹提出了两家儿女结亲的建议。
我爹念着从前的情谊,加上少时的顾言靖的确英姿明朗,就没有拒绝。
定亲之后,我爹列出的嫁妆单子,足足有一十八页纸。
相比较侯府名下的几处铺子田地,我光陪嫁商铺便有一整条街。
如此金玉富贵,确实是花了顾家的眼。
说顾言靖高攀了我,一点儿也不夸张。
更别说,我早已领了一等飞龙将军的实职,而顾言靖,只是三等振武将军。
此番与北胡交战,若不是顾言靖主动请缨,圣上应是会让我带兵的。
没想到,当初在殿上夸下海口的顾言靖,决策失误不说,还在伤愈之后彻底舍弃了他的战场。
圣上若得知真相,顾言靖他抄家杀头都不为过。
我冷笑:“我裴洛宛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也总比跟了你这没担当的纨绔强!”
“旁人称你一句顾小侯爷,卖的是裴家和你爹的面子,你真以为日后你能袭爵不成?”
我端起茶碗轻轻吹去浮沫,讥讽道:“若是这次,你打了胜仗,也许圣上真能给你一份袭爵的赏赐,可惜啊,烂泥终究扶不上墙!”
顾言靖整张脸涨成了紫色,颤着手指着我:“你,你……”
“我什么我!我是你姑奶奶!”
“裴洛宛!瞧瞧你这满口粗俗之语的样子!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女人就该安安分分待在家中,做什么要进军营?整日同那些兵痞子混在一处,你瞧瞧你还有几分姑娘家的样子!你就是比不上阿念温婉柔顺!活该嫁不出去!”
顾侯哆嗦着嘴唇,颤声道:“住嘴!你这个混账东西……”
“温婉柔顺的女子比比皆是,可放眼咱们整个大周,飞龙将军,只此一位!”
一声清越男声忽然而至。
我抬头向外看去。
竟是太子元臻来了。
我扶额轻叹。
从小,他便与我有些不对付,此次,怕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元臻望着我道:“孤瞧着,洛宛乃是世间顶顶好的女孩儿,怎么到了顾小侯爷口中,就如此不堪了?”
“孤办完公事刚好经过公爷门前,想到日前皇姐叫我给洛宛带请帖过来,便登门叨扰了——没坏了你们的兴致吧?”
元臻嘴里的皇姐,是端亲王的女儿,晋安郡主周元淑,也是我的手帕交。
两年前配了左相大人家的公子,上个月听说她生了个儿子。
想是来给我送满月酒的帖子的。
居然还动用到了太子这尊大佛。
我爹忙引着元臻在上首之位坐下。
这厮端起茶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垂头丧气的顾侯父子,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唇。
“侯爷,孤刚在才门口,也瞧了个大概,只是令郎今日这般做法——委实有些不地道啊!”
顾侯正纳闷儿,太子扬头对他的亲卫使了个眼色,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便被两名太子亲卫架了进来。
太子喝了口茶,一脸意味深长。
“登门道歉,却将外头的女子带在身侧,侯爷,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孤都要为洛宛叫屈了。”
6
阿念膝行几步到顾言靖身侧,颤声道:“顾郎,阿念好怕……”
顾言靖急道:“阿念,你怎么跟过来了?早上不是说好了在猫儿巷等我吗?”
顾侯的眉头肉眼可见地突突跳动着。
“混账!逆子!让你好好处理,你竟是这般处理的?将这女子,藏到了猫儿巷那里?!”
阿念抽噎起来:“侯爷,我与顾郎,早已生死相许,顾郎若是厌弃了我,便是让我去死呀!”
“你死了倒真的干净了!若是能让国公爷与洛宛消了这口气,本侯不介意手染鲜血!”
元臻不悦地皱了眉:“侯爷慎言,孤的耳朵,听不得这种腌臜之事。”
阿念被顾侯脸上的狠戾吓住了,眼珠一转,眼里便蓄上了泪。
“侯爷!您就算不顾念我,也顾念顾念我腹中的血肉,您的孙儿吧……”
我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这个阿念,这下子可是把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
顾侯不会不要自己的孙子,这点不假。
可出身不高的生母,待生下子嗣后,留或是不留,便是顾家说了算了。
顾侯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冲着顾言靖砸了过去:“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顾言靖顶撞了顾侯几句,让顾侯逮住又是一顿好打,我爹都插不上手。
整个现场鸡飞狗跳。
元臻看够了戏,将请帖放到我面前的案几上,弯声在我耳边低声道:“孤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
我心下了然,这个阿念,必然是他带来的。
还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
我知道和顾家的这婚没那么好退,于公于私,娶我这样一个世家女,比娶阿念这样的乡野女子,得到的好处要多太多了。
顾侯不会这么轻易答应退婚。
可元臻将阿念带来了,等亲眼见到了自己的儿子是如何混账的,顾侯到时候还能舍下老脸,不答应退婚?
我拉过来元臻的手,击了个掌:“干得漂亮。”
元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无奈地笑了。
“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变,男女大防,你真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啊。”
在意什么?
他是不是忘了,我是从军营里出来的。
“都是自家兄弟,防不防的,多伤感情啊。”
他的眼眸暗了暗,多了些我看不明白的东西。
“裴洛宛,你仔细想一想,睁开眼睛看一看,我与你军营的那些兄弟,可有不一样的地方?”
大家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吗?
我还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临走前,元臻又说了句让我心惊肉跳的话。
“顾言靖有眼无珠,不如,你考虑考虑我?”
7
京城近日都在疯传,庆阳侯府家的小侯爷,有多么离经叛道。
舍弃了青梅竹马的裴将军,爱上了一个乡野女子,还为了她,从侯府搬了出去。
圣上今日召我进宫述职,一路上我听了不少这种传言。
那日我爹将他们几人都轰出去后,我便没再得知他们的消息了。
退婚书也迟迟未送来。
我便明白,顾侯还是心有不甘。
何必呢,强扭的瓜不甜。
我与顾言靖,彼此如今相看两相憎,绝不可能再行婚配了。
我爹问我:“乖女,你从小跟顾家那小子一起长大,如今他这般混账,你真一点也不难过?若是难过,爹不希望你憋在心里。”
我难过吗?
最开始的时候,是有一些的。
我爹不知,我与顾言靖十五岁那一年,跟随当时的火器营统领驻守京郊的时候,曾遭到过京郊匪寇的偷袭。
他们声东击西,在东郊砍杀无辜百姓,待驻军大都赶往东郊擒人的时候,他们偷袭了位于西郊的火器营。
原来他们的目的,是劫走火器营的火药。
当时,顾言靖与我并不在一处。
营中只剩下很少一部分士兵。
我奋力抵抗,却一着不慎,被匪寇一刀砍中了胸腹。
我那时以为我要死了。
眼前忽然一片雾蒙蒙的。
丧失意识前,有人带着一队兵将冲了过来,击退了匪寇。
他将我抱起来。
“裴将军!”
那声音有些熟悉。
我模模糊糊地想,是在哪里听过呢?
“洛宛!”
哦,是顾言靖。
整个军营,只有他会这么叫我。
他不停地唤我的名字,一声声,饱含悲痛和深情,令我即使在濒死之际,心脏也为之一颤。
我指尖颤抖着摸上他的脸,摸到一片冰凉的泪痕。
“言靖,别哭……”
还没说完我就昏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了。
顾言靖守在我的床边,殷勤地喂我喝水吃药。
本就生得极好的顾言靖在我眼中更加光芒万丈起来。
我听到心脏怦怦跳个不停的声音。
那是我初尝情滋味。
顾言靖后来几乎快忘了这件事,可我没忘。
我昏过去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若是死了,抱着我的这个人,该多伤心啊,所以我一定不能死。
可你看,时间是个多可怕的东西。
年少时期的一腔热血,是可以变冷的;痛彻心扉的爱意,也是可以转移到别人身上的。
在意识到和顾言靖再不可能同行的时候,我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大概,我也是个很冷血的人吧。
我甩了甩头,将最后一点关于顾言靖的回忆甩出脑海。
顾家这般迟迟不愿将退婚书送来,我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安,唯恐再生出什么变数。
今日进宫,便正好向圣上求一道旨意。
我的大好人生,可不能同那个烂人再扯上什么关系。
8
圣上和皇后一直很喜欢我。
只因元臻从小到大都是个皮猴子,而我,小时候生得端庄婉丽,乖巧听话。
圣上甚至多次同我爹商量,可否将我带进宫让皇后养一段时间。
后来长大了,我忙于军中事务,皇宫便来得少了。
上次进宫,还是万寿节的时候。
大殿之上,圣上嘉奖了我大败北胡,并问我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我跪下拱手:“陛下,驱赶胡虏,护佑百姓,乃是臣之本分,臣什么赏赐也不需要,但臣有一心愿,望陛下成全。”
我余光看到一旁的顾侯打了个哆嗦。
“臣,想向陛下求一道旨意,便是裴顾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
满堂哗然。
朝堂上请求赐婚的多,请求退婚的,还真是头一次。
下朝之后,圣上独独留下了我。
“洛宛,虽然朕下了退婚的旨意,但朕拿你当女儿才多问这么一句,京中近来的传言,朕也有几分耳闻,顾家那个小子,当真如此糊涂?”
我有几分羞赧。
“臣确实没有那姑娘温柔乖顺。”
圣上却拔高了声调:“谁敢这么说?!我们洛宛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姑娘!”
我无奈扶额,圣上同我爹一样,护短得紧。
“罢了罢了!咱们不提了!皇后许久未见你,十分想念,你便去看看她吧。最近她为了元臻的婚事,也是头疼。多少世家贵族的女子画像流水一般送进东宫,这小子,居然一个看上眼的都没有!”
听见元臻的名字我便有些不自在。
那日他对我说了那话之后,饶是我再迟钝,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我婉拒了他。
他是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将来是皇上,他的妻子便是国母。
我野惯了,自问无法承担国母之重责。
元臻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我看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有些难受。
可我知,若无意,便还是尽早说清的好。
9
我到凤梧宫时,皇后并不在。
宫人说,皇后去了毓庆殿查问二皇子的功课,叫我稍坐等一会儿。
我在殿内等了许久,皇后都还没来。
吃了一点小食,我便开始有些犯困,干脆伏在案上小憩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
偷偷将眼皮掀开一条缝。
果然,元臻蹲在我面前,静静望着我。
我有些头皮发麻。
他一向盛气凌人得很,也是因为是东宫太子的缘故,颇有些清高矜贵的意味。
如今这般模样,我竟有些不认识他了。
我装作梦中呓语,将脸换了个方向。
“元臻!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遣人去告诉一声母后!”
谢天谢地,皇后娘娘终于来了。
就在我酝酿着情绪,准备伸个懒腰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时。
皇后冷不丁来了句:“我说今日怎么这么有孝心来看母后呢!敢情是知道洛宛在我这里呀!”
我傻眼了。
皇后这透着揶揄的语气,难道元臻告诉她了?
“母后,快别说笑了,叫洛宛听见了不好。”
元臻的声音透着些无奈。
“你怕什么!母后都听说了,洛宛今日在朝上,请你父皇下了退婚的旨意,儿啊,你可得抓点紧!实在不行,求你父皇赏一道赐婚的旨意给你们也不是不可。”
元臻许久都没有说话。
整个殿内寂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元臻深吸了一口气,我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母后,别用皇家的权势,强行困住洛宛,好吗?
“她是翱翔九天的鹰,不应被困于宫闱苑囿之间。”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胸腔之中如流水般涌入一种酸涩的奇怪感觉——
他懂我。
我热爱军营,热爱战场。
我的确,不想像只金丝雀般,这一生都关在皇宫这座华丽的牢笼里。
皇后叹了一口气。
“你这个傻孩子,她是鹰,你也不差呀!你忘了,你十六岁那一年,便带兵击退了偷袭西郊火器营的匪寇啊!
“你是咱们大周,最巍峨的一座山。
“长鹰居于高山之巅,元臻,你并非没有机会。”
我已经震惊得忘记了呼吸。
元臻长我一岁。
他十六岁那年,不正是我驻守火器营的那一年吗?
他当时,也在?
我与元臻之间的回忆,谈不上有多美好。
圣上当时还只是怀王,带着五岁大的元臻来我家做客。
那是个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的漂亮小男孩。
只是傲慢得紧,不与我说话。
于是我带他在我们家院子里玩儿,拿一棵草戳弄着地上的屎壳郎,对他说:“看,这个甲壳虫,它爪子里抱着的,是颗粪球儿……”
元臻一脸惊恐地后退,然后转身跑了。
后来我爹告诉我,元臻小时候被蜜蜂蜇过,从此看见虫子就很害怕。
真可惜,我还想带他去看看我发现的那个特别大的蚂蚁窝呢。
再见他时,已经是三年后。
圣上于两年前的四王夺嫡事件中胜出,坐稳了皇位。
我进太学听课,在学院门口的草地上,看到了元臻。
彼时的元臻,已是东宫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