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金利:要有方法,更要有胸襟


唐太宗曾经问大臣房玄龄萧瑀隋文帝作为一代君主怎么样?大家回答说,文帝勤于治理朝政,每次临朝听政,有时要到日落西山时,五品以上官员围坐论事,卫士不能下岗,传递而食,虽然品性算不上仁厚,仍可称得上是一位励精图治的君主。

房玄龄他们说得不错。在中国历史上,隋文帝也是数得着的伟大帝王。他仁爱亲民、朴素节俭、对腐败贪污深恶痛绝,锐意进取开拓新局面。其勤政图治、夙夜匪懈的形象也让人印象深刻,比如隋文帝不仅临朝听政要忙到日落西山,而且经常把文件带回住处半夜批阅。在历史上,皇帝并非每日都上朝,比如清朝皇帝,差不多十日一朝。但隋文帝竟做到了“每旦临朝,日侧不倦”。

对此,李世民却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这是因为文帝不贤明而喜欢苛察。不贤明,则察事不能都通达;苛察,则对事物多有疑心,不信任群臣。天下如此之大,日理万机伤身劳神,也未必每一事均切中要领。同时,群臣既然已知晓主上的意见,便只有无条件接受;即使主上出现过失,也没人敢争辩建议,所以隋朝到了第二代就灭亡了。

李世民的思维方式的确有独到之处。他没有从隋文帝的美德出发,而是从隋朝“二代而亡”的事实出发,来考虑问题。虽然隋朝灭亡的主要责任在于隋炀帝,但隋文帝也不能说一点关系没有。

和中国历史上很多雄才大略的帝王一样,隋文帝也是只允许自己从别人手里夺得天下,但不允许别人效仿自己。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就时时处处提防着群臣,就像怀疑邻居偷了自己斧头一般,看着谁都像是要造反的样子。为此,他经常暗中派人到地方上调查官员的吏治得失,并且采用了“钓鱼执法”的方式,暗设圈套,引诱官吏犯罪然后予以严惩,无所宽贷。

到了他晚年,他更是对人猜忌,“好为小数,不达大体,故忠臣义士,莫得尽心竭辞。其草创元勋及有功诸将,诛夷罪退,罕有存者”。危险一时似乎是解除了,但是也没有多少人才可以使用了。同时,他又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废除掉了为人正直宽厚却有奢侈等毛病的长太子杨勇,立了善于伪装、奸诈善变、沉溺酒色的杨广为太子。因此,从得人、用人、待人方面论,隋文帝的格局比不过李世民。

李世民批评了隋文帝,汲取了他的教训,两人在这方面的差距还是泾渭分明的。文帝凡事亲力亲为,对于地方政府的具体事情也常常插手;太宗则选拔天下贤能之士充任文武百官,让他们各司其职,而最后的决策权、赏罚权则在朝廷,颇似我们今天的民主集中制。文帝一人主意在前,群臣没有敢提出异议者;太宗则明令各司均应执意禀奏,不得阿谀顺从。李世民虚怀纳谏的例子,已经属于常识,勿需赘言。

从隋文帝与唐太宗的比较中,可以得出很多有益的启示。比如,领导者和团队之间的信任关系很重要。没有信任,就没有理解,就没有高度的团结一致。常言说的“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本质上也是建立在信任基础上的。信任人,天下到处是可用之人;不信任人,则天下无可用之人。

比如,要发挥上级和下级两个积极性的问题。上级和下级各有自己的职责定位,缺一不可。上级要善于分权给下级,给下级以创造的空间。这一方面可以使自己超脱一些,更好地集中精力来思考关系全局的重要事情。另一方面,给权力也就是给责任,可以更好地督促下级做好工作。分权也并不是大撒把,而是要把分散和集中结合起来,有所为有所不为,大事要事管住、小事琐事放开。

再比如,领导者要注意集思广益的问题。一般说来,领导者由于站位较高,信息较多,经验丰富,因而往往在视野上更开阔,谋划上更胜一筹。但正如唐太宗所说的,天下是如此之大,为政者再聪明,也不敢保证每件事都是内行,每个决策都能切中要领,因此必须善于集中众人智慧。重要的是,通过虚心纳谏、民主决策的过程,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如果像隋文帝那样,自己的主意先放在前头,别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天长日久,众人的积极性也就在不知不觉中被消磨掉了。

这其中,有方法问题,但更重要的是胸襟问题。


(作者:祁金利,中共北京市委统一战线工作部副部长;来源: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