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京剧样板戏的代表人物,刘长瑜一定是绕不开的名字。而如果你翻出那部家喻户晓的《红灯记》,你会看到她和钱浩梁在台上深情演绎着一对抗日英雄父女,但很少有人知道,在这光鲜亮丽的舞台背后,他们的关系却紧张到了“从不对视”的地步。
不是梨园出身,却戏骨天成
刘长瑜和钱浩梁,都是样板戏时代的代表人物,但他们的出身和成长路径却截然不同。
钱浩梁,出身梨园世家,是正宗的戏曲人,从小耳濡目染、基本功扎实,是李少春的得意门生。京剧《红灯记》中,他饰演的李玉和沉稳大气,有一种革命烈士的悲壮和坚定。
而刘长瑜的故事,则带着浓浓的时代感。她不是传统戏曲家庭出身,她是**“旧北平市长周大文”的女儿**,母亲是周大文的三姨太刘氏。小时候,她叫“周长瑜”。
别看她出身官宦,但生活却不比寻常孩子轻松。她9岁考入中国戏曲学校,跟着老师学旦角,一学就是八年。她的父亲周大文是个超级票友,和京剧名角王瑶卿、程砚秋关系匪浅,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刘长瑜耳濡目染,对京剧自然是打心底喜欢。
她19岁那年,加入中国戏曲学校实验剧团,正式改名为“刘长瑜”,也彻底与旧家庭划清了界限。
这一步,注定了她要以“新中国的女演员”身份登上那个时代最受瞩目的舞台——样板戏。
1960年代末,《红灯记》成为京剧样板戏的标杆。李铁梅、李玉和、奶奶这三位主角的选角几经波折,最终敲定了刘长瑜饰演李铁梅,钱浩梁饰演李玉和。
但你很难想象,这对舞台上的革命父女,在台下几乎“老死不相往来”。
早期排练时,两人配合得还算正常。但真正的问题出现在“戏红人不红”之后。那个年代,出身决定一切。刘长瑜虽然表现出色,却因为“父亲是旧官僚”的身份,并不好过。
而钱浩梁不一样。他出身好,背景干净,又在党内“靠得住”,受到江青的重视。在一次排练中,江青对剧中一句唱腔提出批评,点名说“有修正主义倾向”。剧团一时人人自危。
这个时候,刘长瑜站出来“揽了锅”,说是自己没理解透彻剧本。看似是为了团队,但这在当时却是危险行为,等于挑战了江青的权威。
从此以后,她就成了“眼中钉”。
钱浩梁则没有站在她这边。他顺势附和组织的批评。
最夸张的是,在舞台上,刘长瑜和钱浩梁需要演父女深情告别,台词铿锵,情感激昂。但实际上,他们从不互相看对方的眼睛。钱浩梁的眼神对着她的额头,刘长瑜的视线则落在他鼻梁上方。
你说荒不荒唐?在“样板戏”的舞台上,演员连最基础的眼神交流都做不到,却演出了“最动人的亲情戏”。
我们常说“技高人胆大”,但在那样的时代,技高未必是好事,反而是把你推上风口浪尖的理由。
刘长瑜演李铁梅演得好,那是真的好。无论是声音、身段,还是情绪拿捏,都恰到好处。她的“痛说革命家史”,成了那个时代的名场面。
但她越红,被盯得越紧。甚至有人建议把她换掉,找别的演员试戏,但一个接一个试下来,谁也没有她的效果好,领导们一边批她,一边又不得不继续让她演。
这听起来简直讽刺。但在那个年代,哪有不荒唐的逻辑?
而钱浩梁在这场矛盾中,始终扮演“配合组织”的角色。他不仅参与批斗会,还协助收集刘长瑜的“反革命言论”,在“右倾翻案风”那阵风最烈的时候,交上“材料”。
这些“材料”后来都成了刘长瑜再遭批斗的依据。
你要问,钱浩梁真心恨她吗?也未必。他只是在那个体制中,被塑造成了一个“正确的人”,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也伤害了别人。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但刘长瑜的痛,却是实实在在的。
刘长瑜的前半生,不光是在政治斗争中颠簸,她的感情生活也坎坷到令人心疼。
1965年,她25岁,和同学结婚。对方是她的同行,也是她在剧团最亲密的支持者。就在她顶着巨大的政治压力演出《红灯记》的时候,这位丈夫成了她唯一的精神寄托。
可命运并没有放过她。结婚不久,丈夫开始频繁咳嗽,去医院一查,竟然是肺癌晚期。
刘长瑜几乎跑遍了能找的医院、专家、老中医,甚至求助组织,但终究没能留住丈夫的命。
结婚三个月,她成了寡妇。
她没在众人面前哭,但在送走丈夫后的很多个夜晚,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成泪人。
后来追求她的人不少,有高干子弟,也有文艺才子。她选了武打演员白继云,一位身体健康、性格温厚的老搭档。两人性格互补,又有共同艺术追求,慢慢地,从朋友变成了夫妻。
这段婚姻终于给了她一点安慰。他们育有一子,后来一同创建了中国青年京剧团,也算是事业和家庭都找到了新的支点。
几十年后,冰释前嫌
改革开放以后,曾经的样板戏演员大多有了新的发展。刘长瑜得以继续演出传统剧目,像《春草闯堂》《辛安驿》等,还担任了中国京剧院副院长。
她被彻底肯定了,也终于活成了自己。
而钱浩梁,因为在文革期间“表现好”,没有受到太大清算。后来被调往河北艺术学校任教,成为京剧教育的传承者。
很有意思的是,多年以后,他们居然又在同一个舞台上演出《红灯记》。
很多人都好奇,这两人早年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吗?怎么还能合作?
刘长瑜的回答很简单:“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那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是时代的问题。”
这是非常清醒和难得的大度。她没有再去追究,也没有刻意回避。她只是选择向前看,因为“艺术不能有仇恨”。
那个年代,很多人都成了体制的工具,刘长瑜和钱浩梁也只是其中两个缩影。
也许,他们并不是朋友,但在艺术这条路上,他们曾是对手、是搭档,也最终成了能理解彼此的“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