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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十四年八月,寒露。
许昌城外的行辕战旗猎猎,杀气腾腾。
秋风掠过军营外燃起的篝火,星星点点,宛如隐匿在黑暗中的群狼双眼,蠢蠢欲动。
帅帐内,昏暗的烛火飘幻摇曳,映照在曹操的脸上,阴晴不定。
“所以……你想去见杨修?”
曹操伫立在襄樊舆图前,目光如炬,全神贯注。
“一路相携而来,多年风雨相济,此时到了终路,应有此一别。”
司马懿的声音轻若蚊蝇,他保持着恭敬的跪势,浑身上下散发着显而易见的卑顺。
曹操略一怔,转身来直视司马懿,语气冷冽:“风雨相济吗?你与祖德分属子桓和子建的幕宾,为竞争世子斗得势如水火,你认为这叫‘风雨相济’?!”
“虽各为其主,却都是为司空做事。在微臣看来,德祖与我,可谓‘同舟共济’。”司马懿语调平和,神色坦然。
“可你和子桓终究是赢了!”曹操字字凝重,又疑惑地上下打量司马懿:“若是他人此时求孤去见杨修,孤自当他是在幸灾乐祸。但是你,却不似这样性格的人。”
司马懿抬头正视曹操:“二公子与三公子,始终都是亲兄弟,而并非敌人!在微臣看来,德祖亦师亦友。”
曹操的眼中掠过一丝异色,冷峻的脸色渐渐缓和:“一路相知相惜……今时行至末路,确实当有此一别。带些酒去吧!告诉他,权当是孤为他送行了!”
司马懿恭敬叩首,曹操喟然一叹……
鸡肋:杨修之死
建安二十四年,坐镇荆州的关羽猝然发兵襄樊。
一时间天下震动,曹操慌忙驰援许昌,御兵阻击关羽。
此次出兵,曹操特意带上了杨修和司马懿。
司马懿低调内敛,杨修却恃才傲物。
在曹操的大力赞扬下,杨修目空一切,甚至自作聪明地通过“鸡肋”猜出了曹操的撤兵之意。
曹操怒不可遏,以泄露军机之名,下令处死杨修!
在众人看来,曹操因战事不利而迁怒杨修,未免小题大做。
司马懿却读懂了曹操的深意。
此时,他提着食盒步履谨慎地穿过曹军的大营,前往杨修的牢营。
行辕内,杀声阵阵,剑戟如霜。
司马懿小心地闪躲着往来的飞骑,步伐缓慢而沉重。
牢房潦草破败,除了必须的坚固,满眼都是寒酸。
很难想象如杨修这般的风流才子,栖身在这种腌臜不堪的牢笼中,会是怎样的难堪。
然而,当司马懿再见到杨修时,却发现他安之若素,丝毫不见破败之象。
牢营中只拘着杨修一人,此时白衣胜雪,正倚在窗前遥望着天边的星云,洒脱如常。
司马懿提着食盒入牢,在杨修面前躬身施礼。
“来啦?”杨修并未回头,似乎对司马懿的到来早有预料。
“我来看你!”司马懿跪身轻轻拂去桌几上的草枝,将食盒中的酒肴一一摆上。
杨修却依旧慵懒,大刺刺地坐到了司马懿的对面,戏谑地看着司马懿的这些动作。
“司空特意交代,若是酒不够,可以再要。”司马懿递给了杨修一坛酒。
杨修嘿嘿一笑,举手拍开了酒坛上的泥封,畅然牛饮。
司马懿此时摆好了菜,看着杨修自顾自地痛饮,一脸痛惜。
“畅快!”杨修瞬间就将酒坛喝了大半,这才施施然放下酒坛,拾箸扫视桌上的菜肴。
“军中不比家里,能寻到的,都在这里了!有些……有些寒酸。”司马懿摆弄着盘碟,略有局促。
“仲达欺我,营中最是美味的一道佳肴,却不肯为我带来!”杨修促狭一笑,惹得司马懿疑惑不解。
“德祖所说的是何物,我立即去取。”司马懿赶忙回道。
“鸡肋!”
“鸡肋?”
司马懿哑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弈酒:语带机锋
“噫!……”一坛美酒饮尽,杨修心满意足。
司马懿又开了一坛,却不递给杨修,只缓缓地将两人的酒盏斟满。
杨修几箸青丝小菜入口,杨修顿觉清鲜脆润,清凉入脾。
“想不到……你我第一次独酌对饮,竟是在此地!”杨修洒脱一笑,却难掩悲凉。
“只怪你太莽撞了!”司马懿放下酒盏,仍一脸可惜。
“莽撞?”杨修微微一笑:“以仲达之智,岂能猜不出我‘莽撞’的用意?”
"德祖兄以‘鸡肋’逼司空迁都, 我又岂能看不出。”司马懿放下竹箸,一声叹息:“只是你逼得太紧,司空却最不喜受制于人”。
“如若能促成司空迁都,修虽死犹慰!”杨修举盏一饮而尽:“只有迁都,才能让子建公子扳回一城!”
“是啊!”司马懿言语苦涩:“关羽剑指许都,汉帝岌岌可危,迁都邺城确实为上上之策。更重要的是,三公子又回到了司空的身边!”
“正解!”杨修抚掌大笑:“却不知仲达兄有何良策来化解此局?”
司马懿苦涩一笑,垂首饮酒:“德祖此计甚妙,无人可解。”
“是吗?”杨修不由得心中一动,旋即双眸凝光:“仲达若无破解之策,必不能在此时来见我!你已经有了破解之法了!”
“德祖兄说笑了!”司马懿以杯遮面。
“何故还要欺我!”杨修惨淡一笑:“司空能准你见我,我就已成了必死之局!面对一个死人,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司马懿并未作声,牢营中如豆的烛光噼啪作响,寂静在深夜中深邃悠长……
杨修放下了酒盏,微闭双目,手指在桌案上飞速弹动,似是在神游太虚。
司马懿轻啜盏酒,他知道,以杨修的智慧,自己的破局之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猜到。
“是……东吴?!”只不到片刻,杨修双眸猛张,目光如电。
“司空赞德祖兄‘智捷三十里’,果然名不虚传!”司马懿微微一愣,旋即微笑道。
“以东吴的局外之子破阵中的局中之危,可谓是‘神来之笔’!我佩服!”杨修双手奉盏,郑重向司马懿敬酒。
两个酒盏,重重地碰到了一起!
“我输了,输的心悦诚服!”杨修洒脱一笑,语气由衷。
“谈不上谁输谁赢,只是德祖兄所思太记惦三公子罢了!”司马懿兴致并不高:“可惜白白折了你一身才华……”
“你与我最大的不同,是始终不愿致人死地!”杨修亦轻叹,却唏嘘的不是自己。
“你我从来都不是对手……”司马懿摇了摇头……
惜别:惺惺相惜
此时,酒已半酣,一轮皎月临窗升起,银色的光辉似水般流淌进了屋内。
“你我早该饮酒,如若许多年前你我就相熟相知,必为知己!”杨修出神地望着窗外月色,毫无由头地吐出这样一番话。
“虽然所思不同,我却一直将你视为我的师友。”司马懿莞尔一笑:“不过……似德祖兄这般每日纵酒高歌,我却是学不来的。”
“你就是这样,心中牵挂太多,总是谨慎唯诺。”杨修用力地摇了摇头,双眼直视司马懿:“开局博弈,当布下了第一子开始,就没有了回头路,岂能不放手一搏?”
司马懿缓缓摇头:“棋势变幻,妙手叠出,非胜非负,共胜共负的弈局不是没有, 只要对弈双人能心有灵犀。”
“非胜非负?”杨修一声冷笑:“两车并驾孤径,要么一前一后,要么玉石俱焚。黑白博弈若只为和局,又何必要设局厮杀?”
司马懿默然,杨修说的是对的。
“我输了,你却未见得会赢。”杨修放下酒杯,一字一句地对司马懿说道:
“这局博弈,我已提前出局,只是连累了子建!
子建生性敦厚,若真能为世子,继承司空衣钵,曹丕与你必无性命之忧。
但是,赢的却是曹丕!”
杨修自饮自话,司马懿却开始愈发地局促不安——牢营房内那似有似无的墨香,始终都令他如坐针毡!
“司空肯准来这里,便是猜到了你已有了破局之法,所以我就成了必死之局!”杨修惨然一笑:“没有我,子建根本无法翻身。
司空不能再留我了!
喜爱与抉择无关!
子建敦厚,却绝无可能驾驭这大争的乱世!
袁尚、袁谭拥兵争储的乱局,可以发生在河北,却绝不能出现在现在!
我死,子建才能毫无机会!司空这是在为子桓铺路啊!
但是……”
杨修意味深长地看向司马懿:
“司空乃雄猜之主!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可尽纳天下英贤于彀中!
至于曹丕……
我不认为他是能容纳下管仲的姜小白!”
“德祖喝多了!”司马懿矍然一惊!目光疾速向监牢深处掠过,心中方寸大乱!
“阴刻之君,至亲可杀!”杨修呵呵大笑:
“寒江孤影,如履薄冰!
仲达,我先走一程。
在路上等你……
等你来跟我讲,你多走的这一路风景,究竟与我有何不同?”
司马懿冷汗淋漓!
再回头时,杨修早已酣然入睡……
问答:静水流深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普照大地之时,杨修走上了断头台。
司马懿跪在了远处,打开了面前所有的酒坛……
惟愿,知己在黄泉路上不再愁醉……
风吹花落,一地落英似锦如泣……
阳光,真冷!
“回来啦?”曹操闲坐在帐中,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脸上古井无波,无悲无喜。
司马懿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显而易见的卑顺。
“德祖虽时常言语狂悖,此番迁都之策却深得孤心。”曹操邪魅一笑:“不知仲达高见如何?”
司马懿小心翼翼,缓声细述了联合东吴,围剿关羽之策。
“唉!云长啊……”曹操听完,苦涩一叹:“你是说,刘备并不会来救关羽?”
“关羽北上襄樊,一路长驱直入。”司马懿小心翼翼地答道:“若明公避其锋芒而迁都邺城,倘若汉帝被掳迎回西川,刘备将难以自处!”
“哈哈哈!”曹操闻言纵笑,“若非许都是孤心腹重地,孤还真想看看那关云长把汉帝掳回西川后,刘备会是怎样的嘴脸!”
笑罢,曹操直视司马懿:“相比刘备,卿以为孤如何?”
司马懿跪在地上迟疑了许久,才缓缓答道:“受命于天,仁并诸侯。”
曹操微微一笑:“仲达是将孤比作周文王了!”
司马懿垂首不语。
曹操挥手令其退下,翻开桌案上的密折,上面赫然画着两个人像:一人执酒狂癫,另一人战战兢兢……
他盯着密折上的“雄猜之主”与“阴刻之君”这几个字思索不语,表情意味深长……
“你是说,你也琢磨不透他?”司马懿走后,满宠出现在了曹操的身后。
“不止微臣,就连奉孝先生在世时亦颇为看重此人!”满宠回道。
“静水流深,光而不耀……”曹操轻轻一笑:“此颇为有趣,留给子桓,甚为机妙!”
“只怕……”满宠欲言又止:连他和郭嘉都看不透的人,曹丕又岂能驾驭得住
“子桓对他,与子建对杨修不同。”曹操将满宠上报的密折还回:“子建与杨修是师友,子桓与他却是君臣。有子桓在,他掀不起风浪!”
满宠恍然抚额,不住地点头称是……
“子桓今年多大?”曹操突然问向满宠,满宠一愣,曹操哈哈大笑,转身出帐
帐外,阳光耀炫,云隐风现!
那一年,曹丕二十三,司马懿三十一。
曹孟德雄猜过人,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只活到了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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