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说近代史之马陵之战(二):奠定大统一局面的历史转折之战

2022年07月15日20:27:10 历史 1630


公元前353年,桂陵之战后,魏国兵力大损,诸侯群起而攻之,在多方面作战之下,魏国处境堪忧。

此时,西面的秦国实行商鞅变法,国力蒸蒸日上,对魏国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在东面,魏国的老对手齐国屡屡作梗,北部又盘踞着赵国,而南面的韩国也日益强大,魏国的形势颇为艰难。

公元前341年,魏惠侯召集兵马,由庞涓统兵,向韩国都城新郑进发。

魏国在前次攻打赵国的战争中,就曾因齐国发兵救赵而被迫鸣金收兵;那么此次攻韩之战,齐国是否会再次出手相救?同为鬼谷传人的孙膑与庞涓,再度重逢,又将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今天的河南省新郑市,在战国时期,曾是韩国的都城。韩国在战国七雄之中,相对弱小,国君韩昭侯遂励精图治,启用法家申不害进行变法,内修政务,外御强敌,使得韩国政治清明,国势安定。各诸侯国也因此对韩国有所忌惮,不敢随意侵犯。


公元前349年,面对重重危机的魏惠侯,采取了和赵抑韩的策略,将邯郸归还给赵国,与其在漳水之畔订立盟约;之后,又与秦孝公在彤(今陕西长安附近)会盟,意图与秦、赵两国形成约定,再集中精力对付韩国。


公元前341年,与韩国一衣带水的魏国,果断发动了对韩国的进攻,在魏国大将庞涓的指挥下,魏武卒勇往直前,直逼韩都新郑,一时间,整个韩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然而,谁也想不到,这场战争背后还有着深层的阴谋,在这个阴谋中,魏国与韩国都是困在其中的棋子,而布局者,就是秦国。


魏国虽在桂陵之战受到打击,但实力犹存,秦国大良造商鞅向秦孝公分析,认为秦国现在还不是魏国的对手,必须想办法麻痹魏惠侯,削弱魏国,秦国才能有机会东出。于是公元前344年,商鞅动身前往魏国游说魏惠侯。


商鞅先是言辞谦恭地称颂魏惠侯,促使其骄傲自矜,随之进一步建议魏惠侯图谋称王,做真正的霸主。在商鞅的攻心计下,本就有称王之心的魏惠侯,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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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在商鞅游说后不久,自我膨胀的魏惠侯,便邀约秦、赵、宋、鲁、卫等诸侯国在逢泽(今河南开封南)会盟,并摆出了周天子的排场,试图以此提高自己的地位,确立魏国在列国间的统治。


但是此次会盟中,同为三晋之国,一向唯魏国马首是瞻的韩国,却并未前来参加此次会盟,这令魏惠侯极为不快,也为其之后伐韩提供了借口。


“据说韩昭侯本身是打算前往的,但是他的手下人向他建议不要去,说魏惠侯公然表露称王的野心,势必触犯众怒,齐国、楚国等国必将不满,魏国将会因此而遭殃。这样韩昭侯就没有参加这个会盟。”

公元前341年,盛怒之下的魏惠侯派遣大将庞涓兴兵伐韩,一路上开疆破土,直逼韩国都城新郑(今河南省新郑市),韩昭侯不禁大为恐慌,急忙派出使者赶往齐国求救。


接到韩使的来信后,齐威王遂召集群臣前来谋划应对之策。朝堂之上,国相邹忌率先表示“如果不救援韩国,那么韩国就会被魏国打败,从而并入魏国,魏国壮大对齐国不利,因此不如早点派兵支援韩国。”


就在齐威王准备采纳邹忌的建议之时,孙膑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指出:魏国此番进攻韩国,大有灭韩之势,其攻击的火力必然锐不可当,况且现在韩、魏两国尚未交兵,此时若出兵救韩,那么齐军定会损失惨重,相当于替韩国承受了魏国的进攻,反倒成了齐国听命于韩国。”孙膑的一番话令齐威王陷入了沉思。


随后,孙膑向齐威王献计:大王不如“阴结韩之亲,晩承魏之弊”,先答应韩国救援的请求,其后按兵不动,静待魏韩两国两败俱伤之时,等到韩国力战不敌之时,必然会再次向齐国求救。而此时齐国出兵,便如同雪中送炭,定会与韩国结下深厚的情谊,同时也能避免过早承受魏武卒的进攻,可谓一举两得。”


孙膑的实施要点,在于“阴结韩之亲”。正是因为齐国向韩国承诺将会发兵援助,才促使韩国竭尽全力来抵抗魏国,这样就可以借助韩国的力量来使魏国疲劳,由此,魏国就容易为齐国所击败,即“晚承魏之弊”。


齐威王对此十分赞许,便依照孙膑的计策私下向韩国使者许诺定会派兵救援,打发使者回韩国去了。


公元前341年,韩国面对魏国即将发动的进攻,得知齐国定会派援兵相助,韩国有恃无恐,信心大增,于是便竭尽全力来抵抗魏军的进攻。而魏军此次挥师南下,志在一举灭韩,魏武卒皆奋勇争先,锐不可当。


然而韩国五战皆败,齐国的援兵却迟迟未到。焦急万分的韩昭侯连忙派出使者,快马赶往齐国搬救兵,表示今后对齐国唯命是从。


齐威王看到韩、魏两国已伤亡过半,正是进攻的最佳时刻,遂以孙膑为军师,由大将田忌田婴田盼领兵,前去救援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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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营救韩国,孙膑仍采用“围魏救赵”的计策,齐国大军仍径直向魏国都城大梁(今河南开封)开进,对大梁形成包围之势。


魏都形势危急,正在攻打新郑的庞涓,只好撤兵,率军赶回大梁。新郑之围遂解,韩国由此得以避免覆国倾巢的危机。


此次攻韩,魏国的战略意图在于兼并韩国以巩固魏国在中原的地位。原因是魏国的土地横亘东西,在南北方向上,分别受到韩、赵的夹制;又因为前次(公元前354年)进攻赵国失败,于是便转而谋算兼并南面的韩国来巩固自身。


但是在有过前次进攻赵国时,因国中防守空虚而被齐国所袭击的惨痛经历之后,此次伐韩又重蹈覆辙,不得不说,这与魏惠候刚愎自用、急于称霸的个人因素是分不开的。


魏惠侯兴师动众地征伐韩国,想借由覆亡韩国来使魏国重回大国之列。在战争的开始,魏军屡屡得胜,逐渐迫近韩国都城新郑,胜利在望。不料,此时齐国突然出兵干预,以致魏惠侯的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想起前次桂陵之战中,也是因为齐国从中作梗,而使魏国邯郸之战无功而返,新仇旧恨叠加,魏惠侯不禁大为恼怒,他愤而发动全国的兵力,由庞涓领兵,火速追击齐军,势必与齐国决一死战。


得知魏军举国来战,孙膑已能想象到刚愎自用的魏惠侯,此刻已被怒火焚毁了理智,于是他向田忌建议,“彼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善战者因势而利导之”,意思是:三晋的兵士,向来以悍勇著称并轻视齐军,认为齐军怯懦,而善于作战的人却能够因势利导。孙膑建议齐军避开魏军锋芒,暂时向后撤退以诱敌深入。


“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孙子兵法


孙子兵法“始计篇”中的这句话,意思是能够作战却故意表现得软弱,准备进攻却故意装作退却。孙膑活学活用,故意在魏军来进攻时,佯装撤退。同时,又采用了“兵势篇”所说的“以利动之,以卒待之”的虚实原则,用利益诱惑庞涓前来追击,然后在暗地里埋下伏兵。


于是,当庞涓率领魏军浩浩荡荡前来追击齐军之时,齐国军队却像是自知不敌而全军撤退。得知这个消息后,庞涓兴奋不已,便乘胜追击,欲一雪桂陵之战的耻辱。


此时孙膑又献计,让士兵在行军修整期间大量搭建灶台,先是制造出有十万人吃饭的假象,到了第二天又故意将灶台数目减少至五万人的规模,如此不断递减。


当紧随其后的庞涓,看到齐军吃饭的灶台数量不断减少时,认为齐国士兵胆怯,尚未交锋,便已开始不战而逃,这一意外发现让庞涓欣喜若狂,遂下令沿着齐军逃跑的方向紧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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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下减灶之计的孙膑料定庞涓见情形对自己有利,必然会沿途追赶,早就命令部下在马陵道设下埋伏,专等庞涓的人马赶到,予以伏击。


马陵道所处的地方,涧谷深峻,进易出难,是一处绝佳的设伏之所。


“关于马陵古战场究竟在何处,说法很多。《史记》曾记载,‘濮州甄城县东北六十余里有马陵,涧谷深峻,可以置伏’,‘庞涓败即此也’。若按照此记载,马陵,是指今天的山东蒲县东南旧鄄城。但同时,一直有其他的声音存在。”

此刻,坐镇军中的孙膑,双眉紧缩,一手摩挲着自己的膝头。他与庞涓原本师出同门,当年二人曾一同跟随鬼谷子学习兵法,不料后来却被师兄庞涓所陷害,以致终身残疾。也是天意弄人,昔日同窗战场重逢,却是各为其主。


孙膑预计庞涓的行程,大概将于日暮之时抵达马陵(今山东莘县大张镇),于是,他率军先行到达此处,遂命人将道旁的一株大树剥掉树皮,并在上面写下六个大字:“庞涓死此树下。”同时,又令弓箭手夹道埋伏,并约定于日暮时分,待庞涓部队进入马陵道后,就万箭齐发。


果如孙膑所料,太阳将要落山之时,庞涓一路追赶齐军来到一处山谷,忽然不见了齐军的踪迹。只见暮色四围中,群山环绕,在狭窄的马陵道口,庞涓率领军队一步步进入了孙膑的包围圈……头顶盘旋的乌鸦,令人阵阵胆寒,庞涓不由热血冲头,甚至轻微地眩晕,他知道自己面临的将会是一场恶战。


云层遮住了太阳,天地间一片混沌,此刻正是人困马乏之时,同时也是敌人最具攻击性的时候。前面的道路已经越来越难走,周围的树林像一片巨大的迷宫,让人难以捉摸何处埋有伏兵,庞涓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冷,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冒进的决定。


这时,庞涓发现前面的一棵大树上隐约有一行字迹,遂走近去看,却看到树皮居然被剥掉了一截,裸露在外的白色树身上赫然写着“庞涓死此树下”六个遒劲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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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涓大吃一惊,心想:这必是孙膑所为,由此看来,此处定有埋伏,自己此番怕是凶多吉少。


就在此时,四野传来一阵喊杀之声,按照孙膑的命令,齐国军队早已在此久候多时,犹如围猎的猎人,他们耐心地等待猎物全部进入峡谷之后才发动攻击。霎时间,山石滚滚而下,齐军万箭齐发,庞涓的阵营中顿时惨叫声一片。


此刻,庞涓自知中计,无奈悔之晚矣,只得提剑上阵,拼命砍杀。然而,命运的丧钟已经敲响,魏国大国地位的丧失,注定要从一场战争的失败,一个人的牺牲开始,这个人,就是庞涓。


战场上,庞涓左冲右突,奋勇杀敌,一心想要杀出一条血路,然而他忽然感到胸口一凉,他低下头,一支利箭贯穿他的胸膛,利器穿心的感觉如此清晰,他痛苦地挣扎着,却依旧缓缓倒下。


在庞涓死后,魏军群龙无首,溃不成军,齐军轻而易举获胜。


“孙膑的退后策略,减灶骄敌,马陵设伏等一系列诱敌骄敌的行动,实际上是一整套的战略战术。1、不直捣大梁,就不能使庞涓回兵;2、不后退,就不能在马陵这个狭隘地形设伏;3、不减灶,就不能使庞涓乘胜而骄,轻举锐进。”

这场战争,就是将会对战国整个发展格局产生重大影响的“马陵之战”。


马陵一战,魏国再次败北,此后一蹶不振,而经此浩劫的韩国也已经疲弱不堪。


作为马陵之战的终极赢家,齐国不仅成功使韩国臣服于己,同时还收获了大批战利品,并借由此战重定三晋,威望极盛,一跃成为东方的强国。


与此同时,西面的秦国自公元前361年秦孝公任用商鞅变法以来,已经20年之久,国力日盛。值此之时,三晋赵魏韩互斗,均有所损。


于是,商鞅便建议秦孝公趁机伐魏,他认为,秦国对于魏国而言,就像是人的心病,务求除之而后快。况且两国接壤,当魏国强大的时候它常常向西侵犯秦国。而现在魏国于马陵之战惨败,正是伐魏的大好时机。


于是在公元前340年,也就是马陵之战的第二年,趁魏国元气大伤之时,秦、齐、赵三国联合向魏国发起了进攻,俘虏魏军主将公子卬【áng】,并趁机侵占了魏国的大片领土。


魏国由于之前两败于齐,上将庞涓战死,再一挫于秦,公子卬被掳,国势日衰。魏惠侯为了缓解危机,遂展开了积极的外交活动,同时也开始尊礼厚币、招贤纳士,但终究难以挽回国家的颓败之势。


此时的秦国,已经囊括河西之地,对关东诸国形成高屋建瓴之势,而关东前线的韩、魏两国又日渐衰弱,再也抵挡不住秦国的进攻。同时,秦国对中原的窥视,也惊醒了各自为战的关东诸国,渐渐形成了“合纵”联盟的外交形式,即联合关东诸侯以抗秦。


“马陵之战虽然是齐国和魏国之间的交战,但从整个大格局上来说,这一战,实际上也是整个战国格局的转折点。马陵之战后,魏国韩国国力亏损,失去了掩护中原的能力,使得秦国东出的门户大开,最终秦灭六国,追根溯源,马陵之战乃是一切的源头。”

《孙子兵法》曰:“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yùn】而致战!”即:作为君主不能因为愤怒而发兵,作为将领不能因为生气而开战。


倘若魏惠侯在战胜韩国班师回朝之后,控强兵于大梁,面对齐兵的诱敌之举,并不轻率追击,则定能以蓄猛虎在山之势继续掌控中原之地,而魏国的霸业也将得以维持下去;主将庞涓征战无数,作战经验丰富,却轻率追击以邀功,最终导致了马陵一战的丧师辱国,以致魏国宏图霸业毁之一旦。


而魏韩相攻之时,西面日渐崛起的秦国趁机起兵,坐收渔翁之利。


在三晋衰弱之后,秦国东出函谷关之势已然形成,对它来说,最大的阻碍将会是东面的齐国,但齐国位于山东半岛,远离中原,难以遏制秦国东出之势……


此战之后的历史,终将趋向大一统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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