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高考我住他家仨月,如今他孩子高考要住我家三天,我却拒绝了

恩情难舍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三十多年的老同学刘建国。

"老周,高考临近了,小强下周要参加,可咱们单位家属楼突然停水检修三天,能不能让孩子到你家借住几天?"

我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发紧,喉咙像卡了块石头,目光不自觉地扫向正在装修的客厅,地板撬起,墙面开裂,建材堆积如山。

"这个...最近家里情况有点复杂..."我吞吞吐吐地回答,心里已经开始自责。

刘建国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那...算了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挂完电话,我站在窗前,望着楼下晾晒的衣物和嬉戏的孩子们,心里翻江倒海。

妻子小李递来一杯热茶,轻声问:"刘建国家的孩子要来住?"

"嗯。"我低头搅动茶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茶水泛起一圈圈涟漪,就像我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你拒绝了?"妻子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诧异。

我点点头,指了指满屋狼藉:"你看这样子,怎么住人啊?装修队说至少还要一周才能完工。"

妻子默默地收拾着散落的报纸,轻声说:"刘建国,就是当年高考时你住在他家那位同学吧?"

一九七八年那个冬天如同电影画面般浮现在眼前。

那时我家在偏远的石门山村,到县城高中要走两个多小时山路。

高考恢复那年,我刚好高三,每天来回奔波,风里来雨里去,晚上回到家常常筋疲力尽,根本无法安心复习。

高考前三个月,连日大雪封山,积雪没过膝盖,山路湿滑难行,我几乎要放弃最后冲刺的复习。

是刘建国的父亲——县纺织厂的老刘师傅,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傍晚,骑着自行车,踩着泥泞的雪路来到我家,坚持要我去他们家住到高考结束。

"周小兄弟,你是咱村里头最有出息的娃,这关键时候不能耽误!"老刘师傅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说,"我家虽然条件简陋,但离学校近啊,早晚能多看两个钟头的书!"

我爹娘起初不同意,觉得太麻烦人家。

老刘师傅却笑着说:"咱们工人农民的孩子,就该互相帮衬,等周小兄弟考上大学,那是咱们全村的光荣!"

刘家在县城西边的纺织厂家属区,四口人挤在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平房里。

老刘师傅和刘建国父子俩都在纺织厂上班,刘母是街道缝纫组的女工。

他们硬是腾出唯一的小隔间给我,四个人挤在外间,晚上打地铺睡觉。

记得那时物资紧缺,凭票供应,每人每月只有几十斤的粮食定量。

刘母每天变着法给我加餐,常常蒸一些玉米面馒头,里面夹着几片腌萝卜,说是"营养早点"。

后来我才知道,那都是省下她自己的口粮,舍不得吃的咸菜也留给了我。

清晨上学前,刘母总会递给我一个用报纸包着的鸡蛋,小声说:"周小兄弟,补补脑子。"

那个年代的鸡蛋啊,可是稀罕物事儿,城里人家隔三差五才能打牙祭

一次我不小心听见刘建国埋怨没鸡蛋吃,刘母低声呵斥:"人家来咱家是为了念书,咱们不能耽误人家前程啊!"

刘建国比我大两岁,高中毕业后就进了纺织厂,和老刘师傅学着修理纺织机器。

夜里我复习到深夜,常看见刘母在煤油灯下赶工,为了多挣些钱贴补家用。

每当我要帮忙时,她总是笑着说:"你只管念书,考上大学才是正事,咱们农民翻身不就指望你们这一代吗?"

厂里家属楼没有自来水,每天天不亮,老刘师傅就起床提水,保证我洗漱用水充足。

严冬腊月,他的手冻得通红开裂,却从不叫苦,还时常笑呵呵地说:"周小兄弟,冻点手算啥,只要你能考上大学,我这点苦啊,值!"

刘建国知道我喜欢看书,常从厂里图书室借阅一些参考资料给我。

有一次他悄悄塞给我一本破旧的《高考数学解题技巧》,说是攒了三个月的工资从县书店买的,"你比我有出息,这书给你用最合适"。

就这样,我在刘家住了整整三个月,像他们的亲人一样被照顾着。

那年夏天,我如愿考上了大学,成了石门山村第一个大学生。

临走那天,全村人都来送我,老刘师傅一家更是走了十里路送我上汽车。

刘母塞给我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她亲手缝制的两套新衣服和一双布鞋,还有一个小布袋——打开一看,是二十块钱,那时候可是一个工人半个月的工资啊!

"娘不让我说,这是她做了两个月夜活儿存下的,说是让你去大城市有个应急钱。"刘建国悄悄告诉我。

想到这里,内心的愧疚如潮水般涌来,我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家里不是正在重修吗?"妻子打断了我的回忆,"厨房漏水,客厅地板撬起来,卧室堆着建材..."她的语气平淡,却让我愈发不安。

"是啊,这情况怎么住人呢?"我自我辩解道,"再说了,现在宾馆那么多,他们家也不差那点钱。"

妻子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失望:"当年刘家比这艰难多了,不也毫不犹豫地接纳了你?他们家四口人挤一间房,给你腾地方,现在我们家虽然装修,好歹还有三室两厅呢。"

她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我心上。

窗外春雨淅沥,打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我突然想起那年高考前的一个雨夜。

半夜忽然停电,老刘师傅摸黑点起蜡烛放在我桌前,为了不打扰我复习,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却在门缝处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周小兄弟,咱家条件差,委屈你了。"

我至今记得那微弱烛光下,他憨厚的笑容和粗糙的手。

那双手上的老茧,是几十年在纺织机前辛勤劳作留下的勋章

"我当年考上大学后,刘叔叔一家还专门买了一只老母鸡,说是给我'壮行',那可是他们攒了大半年的肉票啊!"我喃喃自语,眼前浮现出刘家人围坐在简陋饭桌前的场景。

那顿饭,老刘师傅难得喝了半斤散装白酒,红着脸说:"周小兄弟考上大学,就是咱们石门山村的骄傲!来,为你干一杯!"

他们把最肥美的鸡腿夹到我碗里,自己却只吃些鸡架子和杂碎。

"那时候谁家不困难啊,他们自己省吃俭用,却把最好的都给了我..."想到这里,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妻子叹了口气:"你看看,人家当年对你多好,现在人家孩子高考,不过是借住三天,你却..."

她的话没说完,但我已经羞愧难当。

儿子小周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脸不解:"爸,刘叔叔家孩子要来住,怎么了?"

"你爸嫌家里装修不方便,拒绝了。"妻子语气中带着失望。

"啊?"小周惊讶地看着我,"那不是当年帮助您高考的刘叔叔吗?您不是常说,没有刘家人,就没有您今天的一切吗?"

"就是因为装修?"小周皱着眉头,"我房间不是挺干净的吗?我可以和刘叔叔家的小强一起住,还能互相督促学习呢!"

妻子也附和道:"对啊,孩子房间没动工,完全可以住人。厨房虽然在修,但我们可以在阳台上用电磁炉凑合几天。"

我低着头,心里越发惭愧。

"我小时候病重住院,不也是刘阿姨连夜赶来照顾我的吗?"妻子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们刚结婚,你下乡调研,我一个人带孩子,是刘阿姨二话不说,从县城赶来陪我。"

是啊,多年来,刘家对我的帮助从未间断。

刘建国在县纺织厂当了车间主任后,每逢过年过节,总会寄来一些厂里出产的优质布料。

我工作调动到市里时,也是他四处托关系,帮我联系到了住处。

这份情谊,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你说得对。"我放下茶杯,拿起电话,"我这就告诉他,让小强过来。"

电话接通后,刘建国的声音充满了疲惫:"老周,别担心,我已经联系好了县宾馆,就是离学校远了点..."

"建国,对不起,刚才是我糊涂了。"我急忙打断他,"你让小强来我家住吧,虽然家里在装修,但孩子房间很干净,完全没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老周,你家要是不方便,真的别勉强..."

"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我坚定地说,"我已经和家里人商量好了,就这么定了!"

放下电话,我看到妻子和儿子欣慰的笑容,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忙前忙后,将小周的卧室收拾得一尘不染。

我特意去商店买来新床单、枕套和被罩,还添置了一张舒适的书桌和一盏护眼台灯。

妻子去超市采购了丰富的食材,准备做些营养丰富的饭菜给高考学子补充能量。

小周更是主动整理出自己的复习资料和模拟试卷,打算与刘家的小强一起复习,分享自己去年高考的经验。

家里虽然还在装修,但我们硬是在阳台上开辟出一片"临时厨房",电磁炉、电饭煲一应俱全。

客厅的装修材料全部挪到了储藏室,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

星期一一大早,刘建国开车送小强来到我家。

多年不见,刘建国已经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眼神依旧和蔼可亲。

小强是个瘦高的男孩,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很像年轻时的刘建国。

"老周,真是麻烦你们了。"刘建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说这话就见外了。"我拍拍他的肩膀,"当年要不是你们家,我哪有今天?这点小事算什么!"

"叔叔阿姨好,小周哥好。"小强礼貌地向我们一家人打招呼,声音清亮,举止得体。

"来,小强,我带你去房间。"小周热情地接过小强的行李,领着他走向自己的卧室。

刘建国有些犹豫:"老周,你家这是在装修啊,实在不方便,要不..."

"装修算什么?"我笑着打断他,"当年你家四口人挤一间小房,还不是为了给我腾地方?现在咱们条件好多了,这点不便算什么!"

刘建国的眼眶微微泛红,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多言。

有些情感,不需要言语表达。

小强住进来后,每天早出晚归,专心备考。

晚上回来,常常和小周一起研究题目,两个年轻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我和妻子尽量减少装修的噪音,有时甚至要求工人提前下班,就是为了给小强创造一个安静的复习环境。

厨房虽然简陋,但妻子每天变着花样做营养餐,荤素搭配,保证小强的饮食均衡。

看着小强狼吞虎咽的样子,我不禁想起当年在刘家的日子,刘母也是这样变着法子给我做可口的饭菜。

一天晚饭后,小强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裹严实的纸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一块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黄铜怀表,表盘已经有些泛黄,但依然能清晰地看到时间。

"这是我爷爷的宝贝,说是他当年参加高考时用的。"小强轻声解释,"临走时爷爷给了我,说是带着他的祝福。"

我凑近一看,那怀表外壳上刻着"时光不负有心人"八个小字。

这八个字瞬间让我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高考结束那天,老刘师傅悄悄塞给我一个小纸包,里面就是这块怀表。

"周小兄弟,这是我当兵时团长奖给我的,一直留着没舍得用。"老刘师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要上大学了,城里大学生都戴表,这个就送给你吧。"

我当时坚决不肯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但老刘师傅硬是塞到我手里,说:"拿着吧,就当是我们全家对你的祝福!"

我含着泪收下了这份厚重的情谊,在大学四年里,这块怀表一直伴随着我,成为我最珍贵的物件。

毕业后工作忙碌,加上石英表开始普及,这块怀表就被我珍藏在抽屉里。

没想到老刘师傅居然把它传给了孙子小强。

"小强,这块表的来历你知道吗?"我轻声问道。

小强点点头:"爷爷说,这是他珍藏多年的宝贝,曾经送给过一位他最看重的年轻人,那人后来成了大学生,又回到家乡工作,成了远近闻名的好干部。"

"后来表又回到了爷爷手里,他说这是缘分,现在又传到我手上,希望我能像那位叔叔一样出人头地。"

我的眼眶湿润了,老刘师傅从未对儿子孙子提起,这块表曾经送给过我。

小周在旁边惊讶地问:"爸,这不会就是您书房抽屉里珍藏的那块老怀表吧?"

我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当年考上大学后,你刘爷爷把这块表送给了我,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后来我工作了几年,回老家探亲,发现刘爷爷因为常年在纺织机前工作,眼睛几乎看不见了,需要一块大字面的手表。"

"我就把这块怀表还给了他,又给他买了一块大数字的电子表。"

"没想到,他一直珍藏着,现在又传给了小强..."

小强听完,眼眶也红了:"原来那位叔叔就是周叔叔您啊!"

当晚,我从书房的抽屉里翻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我穿着一身褪色的蓝制服,站在刘家门前,身旁是刘建国一家四口,大家脸上洋溢着淳朴的笑容。

那是我高考结束后,临走前刘家特意请街道上的照相师傅给我们拍的合影,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珍贵照片之一。

我把照片小心地装进一个新相框,放在小强的床头。

高考那天,我和刘建国一起送小强去考场。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走进考场,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般青春朝气,怀揣着改变命运的梦想。

临行前,我塞给小强一个红包:"这是压岁钱,考完试好好犒劳自己。"

小强推辞不掉,最后还是收下了,真诚地说:"周叔叔,谢谢您这几天的照顾。"

我拍拍他的肩膀:"努力考好,不要辜负你爷爷和父亲对你的期望。"

"我们石门山村和纺织厂的孩子,一定要比别人更努力啊!"我半开玩笑地说,用的正是当年老刘师傅对我说过的话。

三个月后,高考成绩出来了,小强以优异的成绩被北京一所重点大学录取。

更令人惊喜的是,小周和小强竟然考入了同一所大学,只是不同专业。

两家人聚在一起庆祝时,我和刘建国相视一笑,四十年的友情在这一刻又添了一笔浓墨重彩。

刘建国抹着眼角说:"老周,谢谢你当时收留小强,否则他可能要在县宾馆对付几天,那环境哪有你家好啊!"

我不禁哑然失笑:"建国,你太客气了,当年要不是你们全家的帮助,我可能连大学的门槛都摸不着啊!"

席间,我偷偷告诉刘建国:"我当时差点拒绝了小强来住,真是太惭愧了。"

刘建国拍拍我的肩膀:"人之常情嘛,装修的确麻烦。再说了,现在条件好了,大家互相帮忙的方式也不一样了。"

老刘师傅虽然眼睛不好,但精神矍铄,举着酒杯说:"两家娃娃考上同一所大学,这是啥缘分哪!来,老周,咱俩再干一杯!"

望着满桌的人和菜,再看看窗外高楼林立的城市风景,恍如隔世。

想起当年在刘家那个狭小的平房里,全家人围坐在简陋的饭桌前,吃着省吃俭用攒下的那只老母鸡,心中百感交集。

世事沧桑,时代变迁,但人情冷暖始终如一。

那些年我们共同经历的艰难岁月,已化作今日生活中最珍贵的温暖。

两个年轻人即将踏上新的征程,而我们这些长辈的故事,也将继续传承下去。

望着窗外的月光,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雪夜里,老刘师傅举着煤油灯,在雪地里踏出一条小路的背影。

人这一生啊,给予比接受更让人幸福。

当年刘家的无私给予,今天在我这里生根发芽。

而今天我们的给予,也将在下一代人的生命中继续传递。

这,或许就是生活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