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长军,今年43岁。因为有过不光彩的过去,哪里人就不提了。年轻的时候我结交不少社会朋友,乱讲义气,不想后果,最终犯下大错,为此付出了8年的人生代价。
当我出来再次走上社会的时候,已经35岁,发现自己和时代严重脱轨,两眼发黑,什么也看不明白。好在父母家人没有嫌弃我,不断地鼓励我要有重新站起来的勇气,不能沉溺于过去,更不能再走老路。
我也暗自发誓,35岁的年纪算不上苍老,只要我悔过自新,一切还不算太迟。在家里待了几天,我都是在晚上出去转转,感受一下世界的变化。很多我原来熟悉的地方都焕然一新,在这个生活了很多年的小城市面前,似乎在一夜之间,我成了一个陌生人。
我之前认识的那些朋友大多都已成了家,为人父母。令我有点伤心的是,我认为和这些朋友之间都是有交情的,可是他们都知道我出来了,也没几个人来看我。其中一个人在街上遇见,看了我几眼,居然装作和我不认识,匆匆离去。
我没有过多的失落,这些年来我明白了很多道理。自己没有过多价值的时候,也就没有了所谓的朋友。真心相处的朋友有没有?应该说是有的,但是太少了,凤毛麟角。
差不多一个月以后,我算是融入了社会,并且在离家较远的一家工厂找到了一份工作。我很珍惜,在工作中任劳任怨,即便每天多干点活,我也没有怨言。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我也从来不提及过去。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坐过牢的事情还是被别人知道了。有些工友对待我的眼光多少会带点异样,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友好。尤其是一个和我一起干活的工友,经常对我吆来喝去,好像我欠他什么似的。
有一次中午吃饭的时候,这个工友从我跟前走过,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我手里的饭盒踢掉在地上,只要这个工友和我说声对不起,或是朝我善意的笑一下,我心里都会舒服一点。可是这个工友冷漠地走开了,我心里不快,但也没有发作。
来上班的时候,年迈的父母一再提醒我,不能再以原来的脾气和别人相处,要懂得谦让,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去找领导,千万不要任由自己的性情。
工厂离家比较远,我住在工厂提供的宿舍里。很多时候下班了,我会走出厂区在附近转转,在野外走走,以此来排遣积压在心中的抑郁。这一片有好几个小工厂,有的没有提供住宿,工人便租住在老旧的平房里。
这天我坐在小卖部前的椅子上,看着不知名的鸟雀飞舞盘旋,发呆失神。一声粗暴的怒骂让我回过头,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正在打骂一个女人。女人被拉扯在地上,哭喊道:“你这个该死的!我都和你离婚三年了,你还回来要我的钱。”
八字胡男人不加理会,往女人身上踹了几脚,把女人的包夺过来,拿着钱包扬长而去。女人披头散发的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无力地站起来,哭着走了。
小卖部的老板也出来看热闹,和我交谈几句,我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男人嗜赌如命,还喜欢喝酒,只要没钱就回来找已经离婚的老婆要钱,动辄打骂,甚至拳脚相加。
我不禁一声叹息!觉得一个女人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了别人,结果连最基本的平淡生活都没过上,换来的是挨欺受辱,怎能不令人感伤唏嘘。
以后的很多天,我都会在下班的闲暇之余来小卖部买瓶啤酒或是饮料小坐歇息。也见过这个女人好几次,她就在旁边的工地上干活,我经常看到她推着装满泥沙的三轮车奋力前行,脸上满是汗珠,空车返回的时候,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有一次,她也过来买水喝,我才看清她的相貌。因为干的都是体力活,身材很结实,脸庞微黑泛红,过于辛劳,脸上写满了生活的沧桑。我连忙站起来把坐着的椅子让给她,她朝我笑一笑。
虽然没有过多交谈,可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极其朴素而又吃苦耐劳的女人,年龄应该比我要大几岁。
我在工作中把忍耐发挥到了极致,可依旧有几个工友对我不满意,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们。重活累活抢着干,可他们依旧看我不顺眼,总会在背后说我的闲话,尤其是我坐过牢的事,大肆渲染。
一天傍晚,同宿舍的两个工友邀请其他几个工友在宿舍喝酒,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故意让我难堪。议论着说:“坐过牢的人是很难改变的,因为这种人的内心本来就很阴暗。”或是:“以后可不敢跟坐过牢的人做朋友,你对他再怎么好,他也不会记得的。”
我把拳头握得紧紧的,恨不得上前把他们的酒桌掀翻。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前几天父母特意来看我,还给我带了丰盛的饭菜,觉得我变化很大,父亲对我说:“儿子,要好好干,听领导的话,适当的时候成个家,我和你妈就知足了。”
我走出宿舍,在外面的空气里让自己的心思松弛下来,不知不觉间,来到小卖部。见那个女人正坐在椅子上哭泣,我买上一瓶饮料还没喝到嘴里,上次抢夺她钱包的八字胡男人又出现了。
走到女人跟前,直接踢了几脚,骂道:“别以为离婚了,我就管不着你。你发的工钱呢?快点给我拿出来!”很凶狠的样子。
女人哭着说:“我的工钱都是我辛苦挣来的,还有孩子要养,我不会给你的。以后你再不要来纠缠我,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八字胡男人冷笑一声说:“跟我没关系!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把工钱拿出来。”说完,上前揪着女人的头发。
野蛮而又丑陋的样子让我怒火中烧,我上前一把将八字胡男人推了个趔趄,义正言辞地说:“你要是再敢找我姐的麻烦,我饶不了你!滚!”
我接近1米8的个头,身体健壮,眼神凌厉,胳膊上露着早些年混社会时的纹身,八字胡男人惊愕地看我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又一把将他拉扯的转了个圈,说:“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八字胡男人恼怒而又不敢吭声地走了,走出几步,回过头来指着我说:“你给我等着!”我懒得搭理他。
我买了一瓶饮料递到女人手里安慰几句,没想到女人哭得更凶了。这种情感我能理解,此时的哭泣或许并不是委屈,而是一种被保护的感动。渐渐地,女人的情绪平复下来,和我说了很多。
她叫燕子,家是我所在城市下属的一个县城农村,比我小3岁。过度的劳累使燕子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我原来以为燕子年龄肯定比我大。有两个孩子,老公沾染上赌博以后,欠了不少外债,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已经混到以小偷小摸为生的地步,离婚以后,还经常找她要血汗钱。
我也敞开心扉,说出了自己的苦闷,燕子宽慰我说:“每个人都有不懂事犯错的时候,现在社会给了你机会,你千万不能再意气用事,只要你自己做得够好,身正不怕影子歪。”
我们聊了很多,直到夜色渐深才分开,临别的时候,相互留了电话。以后的日子里,虽然没有经常见面,可我们会在电话中聊天,燕子像个大姐姐一样开导我,我不再像从前那样压抑。
我每个月有四天休息,可燕子就不行了,根本没有休息一说,除非得了病或是请假才可以不上班。我一直很想约她出来吃顿饭,种种原因没能成行。
直到有一天下了大暴雨,燕子才难得的休息一天。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干什么,我当然是在上班了。燕子轻描淡写地说:“今天下雨,我也休息。”
我明白话里的意思,当下就去找班长请假。班长是个挺不错的人,没有区别对待我,有的时候还会对我说:“长军,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世界这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让时间和事实去证明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班长爽快地批准了我的请假。我打着雨伞把燕子接上,又给我姐夫打电话开车把我俩送到市里。每一个女人都是爱美的,尤其是在男人面前。最起码会穿上自己认为最漂亮的衣服。
燕子也是如此,即便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过深的痕迹,可相见的这一天,化了浅浅的妆,展现出最美丽的一面。在饭馆里吃过饭,风停雨住,我俩四下闲逛,心情舒适,在商场里,我给燕子买了一身新衣服。
燕子很害羞地接受了我的心意。晚上我没回工厂,燕子也没回工地。我们之间的感情有了实质性的飞越。那段日子,虽然不能朝夕相处,可我过得很快乐。
后来,我和燕子商量了一下,决定两个人都辞工算了。她在工地上实在是太苦太累,我所在的工厂每个月也就勉强3000块钱,离家又远,而且工作氛围时常令我感到压抑。
燕子饭菜做得不错,包子,稀饭,炸油条都能搞得来,我俩一合计,并在家人的支持下,盘下一个小店,专做早餐。我也四处跑业务,一片苦心付出之下,接到了几个单位的订餐,日子在平淡之中慢慢变化。
我记得我辞职的那天回到宿舍收拾自己的物品,故意大声说:“老子不干了,今天晚上必须来个了断。”把和我同宿舍的两个人吓得面如土色,大气都不敢出。在我走出宿舍之际,猛然回头,把其中一个室友吓得一个哆嗦。
一年以后,我和燕子正式结婚了,领了证也摆了酒席。小日子温馨和睦,每天我都干劲十足,再苦再累也觉得没什么,因为我当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