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在深夜格外刺耳。我迷迷糊糊接起:"喂,谁啊?"对面是继子周建国焦急的声音:"妈,小薇产后情绪不好,孩子哭闹,我们实在照顾不来..."
那年我五十三岁,在县城一所中学教了三十年书,刚退休不久。退休前,我教高三语文,学生们喊我"周老师",退休后,小区里的人们改口叫我"周大姐"。
我姓周,单名一个"宁"字,周宁。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从省重点师范学院毕业分配到县一中,与同学们一起经历了从收音机到彩电、从自行车到摩托车的那段激动人心的岁月。
命运的齿轮在五年前转了向,我与高中同学李德顺重逢并结为夫妻。这是我的第二次婚姻,也是他的。我们在一次老同学聚会上偶遇,彼时各自都经历了婚姻的坎坷。
李德顺,县机械厂的退休工程师,为人憨厚,说话慢条斯理,脸上总挂着和善的笑容。我欣赏他"缸子里卷起的浪也不外溢"的性格。我们同岁,都经历过婚姻的失败,都各自拉扯大了孩子。
我女儿在省城一家外企工作,每月能回来一两次,带些城里的新鲜玩意儿。德顺的儿子建国在本地银行上班,小日子过得还算顺当。他们都已成家,我们本以为可以安享清闲,没想到老天爷又给我们添了一份意外的差事。
挂了电话,我望向窗外。初秋的月光透过八十年代老式的纱窗帘洒进来,像一层薄霜。德顺已经醒了,侧身听着我们的对话,他眼神里的期待我看得清清楚楚。
"建国家有事?"他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里带着试探。
"嗯,孩子哭闹,小薇有点产后抑郁的症状,他妈姑姑回农村了,他们忙不过来。"我叹了口气,轻轻放下电话。
我其实明白德顺的心思。自从得知要当爷爷,他整个人都焕发了光彩。那段日子,他把自己珍藏多年的邮票册子翻出来,说要留给孙子,还特意跑去镇上的照相馆把我们的结婚照重新洗出来,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要不,我们明天去帮帮他们?"德顺小声说,眼里闪烁着期待。
我没有立即回答。我把一辈子的精力都给了学生和自己的孩子,退休后才有了宁静的生活,实在不愿再重复那些辛苦的日子。当年我的女儿刚出生那会儿,正赶上教改,我白天教书,晚上备课,回家还要照顾孩子。那时的苦,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心有余悸。
"德顺,我..."我欲言又止,看着丈夫期待的目光,不忍心直接拒绝。
德顺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宁子,我理解你。咱们年纪都大了,不比当年了。你辛苦了一辈子,该歇歇了。"
他的善解人意反而让我愧疚更甚。翻了个身,躺下,我睡意全无。耳边似乎又响起五年前我们在民政局门口的约定:"彼此尊重,互不拖累,一起安度晚年。"
那时候德顺笑得憨厚,说:"周老师,你放心,我保证不让我那边的事给你添麻烦。"我也笑着说:"李工,咱们都老大不小了,图的就是个相互扶持,往后余生,好好的。"
第二天早饭时,德顺一边搅着碗里的稀饭,一边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便主动开口:"要不,今天我们去建国家看看?我把我那本《月子餐食谱》带上,教教小薇。"
德顺眼睛一亮,连声说好,转身就去衣柜里翻出那件他珍藏的中山装——那是他在厂里当工程师时的"正装",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穿。
建国家住在县城西边的一栋老式单元楼里,是单位分的福利房,七十平米左右,两室一厅。我们坐了二十分钟的公交车才到。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是婴儿哭声和一股混杂着奶粉味、尿布味的闷热气息。小薇正抱着孩子在屋里走来走去,眼圈发黑,头发乱糟糟的,见到我们勉强笑了一下。
"爸、周妈,你们来了。"建国从卧室里出来,同样一脸倦容。
我看了看四周,衣服堆了一沙发,餐桌上的碗筷杂乱无章,厨房门口还放着几个没处理的垃圾袋。这哪是个家的样子,简直是个"垃圾场"。
"你们这是几天没收拾了?"我皱眉问道,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从哪儿开始整理。
"有三四天了吧,我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孩子就哭,根本没空收拾。"建国挠着头说。
德顺接过孙子,熟练地拍着他的背:"乖,爷爷抱抱。"孩子在他怀里竟慢慢安静下来。
我看着德顺满脸幸福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他五十多岁才当上爷爷,这份喜悦我能理解。可现实是,我们都已步入老年,哪有精力再照顾一个婴儿?
"小薇,你先去睡会儿,我来收拾一下。"我放下包,挽起袖子。德顺冲我感激地点点头。
整整一天,我帮他们洗了积攒的衣服,收拾了乱糟糟的屋子,还煲了一锅鸡汤。小薇睡了一上午,起来后精神好多了,坐在我身边,小声说:"周妈,谢谢您。"
我看着这个年轻的母亲,心里既同情又有些无奈。今天来一次是情分,可不能天天来啊。但看德顺抱着孙子那满足的样子,我又不忍心直接拒绝。
"德顺,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傍晚时分,我收拾好东西,轻声提醒。
德顺恋恋不舍地把孙子交还给小薇,眼神里满是不舍:"明天我们再来。"
回家的公交车上,德顺一直在说孙子有多可爱,手指多有力,笑起来多甜。我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路灯,思绪万千。明天,后天,大后天呢?难道我们每天都要这样来回奔波吗?
第二天,果然又是建国的电话:"妈,孩子又闹腾了一夜,小薇都快崩溃了..."
就这样,接下来的一周,我和德顺每天早上去,晚上回,像是上班一样往返于两个家之间。我的腰开始隐隐作痛,手上的老茧又冒了出来,想起当年带女儿时的艰辛,恍如隔世。
德顺似乎看出了我的疲惫,有一晚回家后,他小心翼翼地说:"宁子,要不...我去帮他们,你在家休息?"
"你一个人能干什么?"我有些烦躁,"洗尿布?熬夜哄孩子?你那腰不是前两年就落下毛病了吗?"
德顺低下头,不再作声。我心里一阵难过,明明说好不让我操心他那边的事,现在却...
几天后的周末,德顺安排了一次家庭聚餐,说是庆祝小孙子满月。我特意做了几道拿手菜,糖醋排骨、红烧肉、清蒸鱼,还有德顺最爱的青菜豆腐汤。
盘子里的红烧肉滋滋冒油,冬瓜汤热气腾腾。建国带着小薇和孩子来了,小薇眼圈依旧发黑,嘴唇干裂,孩子在她怀里不停啼哭。
"来,让我抱抱。"德顺伸手,眼睛里闪着光。
小薇递过孩子,突然开口:"爸,我们真的太累了,白天要上班,晚上照顾孩子,我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我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我知道她话里有话。
"年轻人不容易,"德顺拍着孙子的背,"当年我和你妈也是这么过来的。"
"那不一样,"小薇哽咽道,声音忽然提高,"您当年有自己的母亲帮忙,可我婆婆在农村,我妈有病,我们..."
她话没说完,眼泪已经掉下来。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你们两位老人,为什么不能多帮忙?
餐桌上一片沉默。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德顺低着头,喂孙子吃手指上的一点肉汁。建国尴尬地劝妻子:"别这样,咱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我放下筷子,起身去厨房端汤,心脏砰砰直跳。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这个新组建的家庭,正面临着一场看不见的危机。
回到饭桌,我勉强笑道:"小薇,我明白你的难处。不过我和你爸年纪大了,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要不这样,周末我们可以帮你们带带孩子,你们休息或者办点事。"
小薇的眼神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了下去:"周末?可是我们平时上班更需要人帮忙啊..."
德顺叹了口气,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建国说:"要不,你们请个保姆?"
"保姆太贵了,爸,我们刚买房贷款,又有孩子,真的..."建国话没说完,德顺举手示意他不用再说。
晚饭后,小薇和建国抱着孩子离开了。我收拾着碗筷,听见德顺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很低,但隐约能听出是在和老同事说什么"存款"、"退休金"之类的话。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德顺也没睡,不时发出叹息声。我知道他在为难,一边是对我的承诺,一边是对儿子的牵挂。
"德顺,"我轻声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宁子,我在想...要不我们帮建国买套房子吧。就在咱们附近的蓝水湾,他们住过来,有事也方便照应,又不用天天麻烦你。"
蓝水湾是新小区,比我们这个建于八十年代末的老小区档次高多了,房价自然也贵。德顺的退休金比我低,这些年来的积蓄也不多,他哪来的钱买房子?
"你哪来那么多钱?"我直截了当地问。
德顺没有立即回答,他翻身起来,打开床头柜,拿出一个旧皮夹子。那是他的"宝贝盒子",里面装着他这辈子的"财富"——一些老照片、工作证、几张存单,还有一套建国初期的纪念邮票,是他爷爷留给他的。
"我这些年存了点钱,再加上...我想把这套邮票卖了。"他小心翼翼地摸着那套邮票,眼神里有不舍,却更多的是决心。
"你疯了!"我几乎是喊出来的,"那是你爷爷留给你的,你一直说要传给建国,现在要卖了?就为了给他买房子?"
"宁子,你不明白,"德顺叹了口气,"我年轻时心思都扑在工作上,对建国照顾得少。他妈妈走得早,他基本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我欠他的太多了..."
我看着德顺眼角的泪光,心里猛地一痛。这个看似沉默寡言的男人,内心深处竟藏着这么深的愧疚。
"再说了,"他继续道,"买了房子,他们离我们近,有事可以照应,又不会天天打扰你。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德顺的话有道理,但让他卖掉心爱的邮票,我于心不忍。可若是不帮建国,这个家的气氛只会越来越紧张。
接下来的日子,德顺变得沉默寡言,经常接听一些神秘电话,匆匆出门。有几次我问他去哪儿,他只是含糊应付:"老同事有点事,叫我帮忙参谋参谋。"
我也开始暗中留意德顺的动向。我发现他的邮票册少了几页,那套珍藏的建国初期五年计划纪念邮票不见了。他还悄悄卖掉了单位发的那套纪念金条,甚至连我们结婚时朋友送的那块上海牌手表也拿去当了。
西边院里的张大妈是个"活广播",啥事都知道。那个年代,院子里的老太太们就像是社区的"信息中心",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她们的火眼金睛。
一天我去楼下晒被子,张大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周老师,听说你们家李工这阵子忙着张罗房子的事?"
"什么房子?"我一头雾水,心里却已经咯噔一下。
"哎呀,你还不知道啊?"张大妈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八卦的兴奋,"李工这些天天天往蓝水湾跑,说是给儿子买房子呢,都谈好价了。我家那口子前天在菜市场碰见他,说他准备卖掉你们小金库里的东西凑首付呢。"
我手里的被单差点掉地上。菜市场、小金库...这些话传得可真快啊。我暗自庆幸德顺没说出我的那点积蓄,不然张大妈非得添油加醋传得全小区都知道不可。
"大妈,您别瞎说,我们哪来的钱买什么房子。"我装作不在意地笑笑。
"我可没瞎说,"张大妈不依不饶,"我女婿就在蓝水湾售楼处上班,亲眼看见李工去交定金了!周老师,你该不会不知道吧?那可是大事啊!"
回家后,我没有立即质问德顺,而是默默观察。他的眼角新添了几道皱纹,额头上的白发也多了。我发现他的床头柜里,那些珍藏多年的东西一件件少了,钱包里的存折也不见了。
有天晚上,我假装无意地翻开他的枕头,发现下面压着一张纸——蓝水湾小区的认购单,首付已经交了大半。
我心里一阵酸楚。这个男人,为了不打扰我的生活,宁愿偷偷变卖自己的心爱之物,也不愿多说一句话。这份用心良苦,让我既感动又心疼。
初秋的一个傍晚,我和德顺坐在小区的长椅上乘凉。那是八十年代末的老小区,法国梧桐已经长得很高,树影婆娑,几个老人在树下打着扑克,小孩子追逐打闹。夕阳把德顺的侧脸映得通红,他的皱纹里仿佛镀了一层金边。
"宁子,"他忽然开口,"你还记得咱们结婚时说的话吗?"
我点头。那时我们都不年轻了,约定互相尊重,互不拖累,安度晚年。
"我一直记得,不让你操心我那边的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塞到我手里,"这是蓝水湾的房产证,我给建国买了套房子。就在咱们对面小区,电梯房,两室一厅,虽然不大,但够他们一家住了。"
我愣住了,展开一看,房产证上确实是建国的名字。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这张纸时,心还是猛地一跳。
"德顺,你不该瞒着我的。"我轻声责备。
"我怕你不同意。"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哪来这么多钱?"尽管我已经知道了大半,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退休前的一点积蓄,加上卖了点东西。"他笑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宁子,我不是要你去照顾他们,我知道你已经付出太多。我只是想,让他们离我们近些,有困难了能照应,又不至于天天来打扰你。"
我的眼眶湿润了。这个看似憨厚的男人,原来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平衡着这个家。他没有要求我承担责任,而是自己默默找出解决之道。
"那套邮票...也卖了?"我小声问。
德顺点点头,眼神里有一丝不舍:"能卖个好价钱,足够交首付了。剩下的,我攒了这么多年退休金,也有一些..."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些天吃饭时,他总说不饿,把好菜往我碗里夹;为什么他以前每月都要买几本书,最近却连报纸都省了;为什么他的那件中山装磨出了毛边,他却说还能再穿几年。
这个男人,把他一生的积蓄和心爱之物都变卖了,就为了给儿子买套房子,为了不让我承担额外的负担。
我紧紧握住德顺的手,他的手掌粗糙,温暖。五十多岁的男人,手上已经爬满了岁月的痕迹,但依然坚实有力。
"德顺,我有私房钱。"我突然说。
他一愣:"什么?"
"我这些年教书,课余时间还带过补习班,攒了一些钱。"我笑着说,"本来想等我六十岁生日时给你个惊喜,带你出国旅游。但现在看来,有更重要的用处。"
德顺的眼睛亮了起来,又迅速黯淡下去:"不行,那是你的钱,我不能用。"
"咱们是夫妻,哪有分你我的。"我柔声道,"况且,我也想帮建国。看着小薇那么辛苦,我心里也不好受。"
那晚,我从床底下的旧皮箱里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我这些年来的"小金库"——一些存折和现金。德顺看着那些钱,眼泪倏地流了下来。
"宁子,谢谢你。"他哽咽着说。
"傻老头子,谢什么。"我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心里满是温暖,"我们一起去告诉建国他们这个好消息吧。"
搬家那天,整个小区都来帮忙。张大妈带着几个老姐妹,边搬东西边打听:"李工,房子多少钱一平啊?首付多少?月供压力大不大?"
德顺笑而不答,只是埋头干活。建国一家从六楼搬到了蓝水湾的二楼,电梯房,阳光充足,比原来的老房子宽敞明亮多了。
小薇抱着孩子,站在新家的阳台上,看着窗外的景色,眼里满是幸福和感激。我走过去,轻声说:"喜欢新家吗?"
她点点头,眼里闪着泪光:"周妈,谢谢您和爸爸。我知道这房子肯定花了你们不少积蓄。"
"傻孩子,都是一家人。"我拍拍她的手,"以后有困难就喊一声,我们就在对面,转眼就到。但平时你们要自己照顾好孩子,我和你爸也有自己的安排。"
小薇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周妈。我会慢慢学着做好妈妈的。"
我看着她怀里的孩子,忽然想起三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手忙脚乱地带女儿。时光匆匆,一晃眼,我已经从懵懂的年轻妈妈变成了满头白发的奶奶辈。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我每周六来看看孩子,你们有事要出去时,可以把孩子送到我们那里,但别太频繁,我和你爸也有自己的生活,明白吗?"
小薇点点头,眼里闪着泪光:"谢谢您,周妈。我一定记住。"
回家路上,德顺握着我的手,掌心温暖。初秋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我们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我忽然明白,家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选择题,而是在彼此尊重的基础上找到平衡的艺术。
"德顺,"我轻声说,"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有点担心,觉得自己是个不称职的继母。"
"胡说,"德顺反驳道,"你对建国比我都好。是我考虑得不周到,没想到会给你添这么多麻烦。"
"不是麻烦,"我摇摇头,"我只是...有点害怕回到那种忙碌的日子。当年带女儿时,我几乎榨干了自己所有的精力。现在年纪大了,真的力不从心了。"
德顺捏了捏我的手:"我明白。所以我想出了这个办法,既能帮到他们,又不会太打扰你。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他得意的样子逗笑了我:"是啊,李工,您可真是个人才!"
我们笑着走回家,夕阳的余晖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一个月后的周末,我和德顺一起去蓝水湾看望建国一家。小区里的绿化做得很好,草坪上有孩子在玩耍,年轻的父母在一旁看护。
建国开门迎接我们,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洒进来,温暖而惬意。小薇的气色好多了,脸上有了红润,抱着孩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一边哼着小曲儿。
"爸,周妈,你们来啦。"小薇热情地招呼我们,"我刚学会做糖醋排骨,你们尝尝看。"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对面我们的老小区。那里的楼房虽然旧了些,但承载了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和情感。而眼前这个新小区,则代表着年轻一代的希望和未来。
德顺站在我身边,眼神慈爱地看着在客厅里嬉戏的孙子:"宁子,你看,孩子多开心。"
"德顺,谢谢你。"我轻声说。
"为什么谢我?"
"谢谢你教会我,原来家人之间的爱,可以有很多种方式。"
他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岁月的智慧:"宁子,人这一辈子啊,不就是在找平衡吗?工作和家庭的平衡,付出和索取的平衡,距离和亲近的平衡。找到了,日子就顺了。"
楼下,一对年轻夫妇推着婴儿车走过,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也洒在我心里。我想起自己在讲台上教了三十年的《诗经》:"如歌如诉,如泣如诉"。原来,生活也是这样,有高有低,有悲有喜,在不断寻找平衡中走向前方。
走回客厅,德顺已经抱起了孙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建国和小薇在厨房里忙碌,不时传来他们轻声交谈的声音。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道光影。
我望着这个重组的家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许,这就是我们要寻找的平衡点——既不远离,也不过度干涉;既有责任,也有界限;既有爱,也有尊重。
在这个平凡的周末午后,我们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