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弟弟抓了条有毒的河豚回家，奶奶连夜煮熟加餐

弟弟抓了条有毒的河豚回家。

奶奶连夜煮熟加餐。

我看到后偷偷倒掉了，告诉一家人那河豚有毒不能吃。

可没人信我。

奶奶骂我是馋死鬼独吞了肉。

爸妈没吃上肉，把我往死里打。

弟弟哭喊着说那鱼全让我偷吃了，让我赔给他。

我带着一身伤，被他们扔进河水里，逼着我再捞一条鱼。

河水冰冷刺骨，我根本承受不住，

他们无视我的哀求，说找不到鱼就让我去死。

后来我真的沉在河底死了。

没想到他们毫无悔意，把我卖了以后大赚了一笔。

我不甘心，可能老天垂怜，让我重生了。

睁开眼，我看着饭桌上的河豚摇头，

“这么好的肉当然要让给弟弟和长辈吃。”

1

睁开眼，看着眼前弟弟的笑脸，恍惚意识到我重生了。

灶里烧着柴火，暖烘烘的，

我没有溺水，也没有挨打。

此时弟弟手里正拎着一条河豚，笑嘻嘻的递给奶奶。

奶奶满脸惊喜的接过来，虽然不认识这是什么鱼，但还是毫不吝啬的夸赞弟弟，

“我们福宝就是有福气，小宝是老王家的福星。”

“这年头谁家能吃得上肉，还是这么难得的鱼肉。”

“奶奶这就把鱼煮上，给小宝加餐。”

我和弟弟的待遇完全不同，蹲在灶台下往灶里塞着柴火，

只是抬头看了眼，就被奶奶狠狠地踢了一脚，

我一个不稳差点扎到火堆里。

“贱皮子看什么看，赶快烧火。”

“什么鱼有毒，我看你是嘴馋想独吞！”

重生之前，我已经告诉了奶奶这鱼不能吃，有毒。

可她和上辈子一样，一点也不信。

上辈子我怕一家人都被毒死，干脆端着一盘鱼倒进了粪坑，

本以为救了全家会让家里人对我好一些，没想到却搭上了我的命。

被奶奶骂了两句，我决定再也不多嘴了，低下头专心烧火。

八岁的弟弟学着奶奶的样子也踢了我一脚，

“大馋丫头，这么馋，以后没人要喽！”

我冷笑着抬头瞪了他一眼，可能是我的眼神吓到了他，他立刻躲到奶奶身后不说话了。

奶奶很快把鱼收拾好，不能吃的内脏都放在小碗里，

“这可是好东西，喂了鸡能多下几个蛋，给我大孙子补身体。”

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全程没有洗手，那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毒，还到处摸。

鱼肉的香气很快飘了出来，

以前都是我来盛菜盛饭端上桌，这次我拿着碗，不想去碰勺子。

正纠结着，奶奶一巴掌打在我后脑上，

她看到我盯着鱼肉看，可能是怕我偷吃，防贼一样的把我轰到一旁。

“死丫头，看什么看，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赔钱的东西还想吃肉！”

我本能的后退了一步，怕再挨打。

弟弟守在大锅前，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不停的闹腾，

“奶奶，我要吃鱼肉，快点盛出来啊！”

奶奶没空再骂我，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碗，转头去哄她的宝贝孙子，

“好好好，大孙乖乖的，咱们马上就开饭。”

她说完去盛鱼肉，盛好以后把碗给了弟弟，让他端去桌上。

等弟弟出去，奶奶看到勺子上沾了不少肉渣汤汁，不舍得浪费，竟然放在嘴边舔了一圈，舔的勺子锃光瓦亮。

我心跳猛然加快，兴奋的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她舔下去的肉渣会不会毒死她。

她看着我咽口水，以为我馋了，更加坚信这鱼不会有毒，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这时候我听见爸妈回来的声音，不等她开骂，转身去拿碗筷。

那些沾了奶奶手的东西一概不去碰，甚至这顿饭我都不会吃一口。

碗筷放在桌子上，鱼肉放在中间。

吃吧吃吧，想死的人拦不住。

2

我爸妈坐在桌前眼睛发亮，

我爸扒拉一下鱼肉，

“这是什么鱼，哪里来的。”

奶奶自豪的拍拍弟弟的脑袋，

“这是我大孙子从河里抓来的，换了别人谁还能抓到鱼啊。”

妈妈咽了咽口水，也跟着夸赞，

“现在这年头，鱼都被抓光了，没想到我儿子这么有本事。”

一家人笑的开心，弟弟摇头晃脑，伸出筷子去夹鱼肉。

我爸却敲了他手一下，

“长辈没动筷子你怎么能先吃，让你奶吃第一口。”

弟弟不高兴的摔了筷子。

奶奶却笑的皱纹越来越深，比过年了还高兴，

“福宝真是好孩子，以后咱们福宝绝对有出息，奶奶盼着跟你享福那天。”

说着指着我骂起来，

“不像这个死丫头，耍着小聪明想独吞，馋的要命。”

话毕一家人都转头看我，我赶快低下头。

奶奶没提我说的鱼有毒的事，一家人也没问，

爸爸对奶奶的话深信不疑，眼睛一瞪跟着骂我，

“竟然还想独吞，真是白养你了，今天这鱼你一口也别想吃。”

眼看着爸爸的大手就要打在我头上，我急忙放下筷子，把鱼肉往奶奶跟前推了推说，

“没有没有，这么好的鱼肉当然要留给弟弟和长辈吃。”

我爸这才冷哼一声放下手，对着奶奶说，“妈你快尝尝。”

弟弟也不耐烦的用筷子敲碗，“快点快点，我要吃鱼我要吃鱼！”

奶奶笑的脸红红的，拿着筷子就要夹过去。

我低着头，心里算着时间，现在离奶奶吃下那些肉渣已经十几分钟了，那毒应该快发作了。

果然预料的不错，奶奶刚拿起筷子的手突然抖了起来，脸色发白，

颤颤巍巍的抚上胸口，“儿···儿子···妈怎么···这么难受···”

我知道，这是毒素发作了，老师曾经跟我们讲过这些，说我家这边的河里可能有河豚，叮嘱我们看到了一定不要吃。

可老师的好心救不了该死的人，他们不信我，还把我扔进了河里。

我爸急忙放下筷子，还没等开口，奶奶一头扎在了桌子上。

看着爸妈慌张的扑到奶奶身上，我心中一阵畅快。

弟弟像是被吓傻了，肉也不吃了，筷子一扔坐在地上就哭。

我默默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几人慌慌张张的打翻了桌子，那一盘河豚全都扣在了地上，分明不能吃了。

看着一地残渣，我心道真是可惜了，谁都没吃到呢就撒了，也不知道河里还有没有。

奶奶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呼吸不上来的样子，看着很吓人。

爸爸哆嗦着，抱起奶奶就往门外跑，我也跟着跑出去。

到了院子里，看见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躺在了地上。

走过去一看，地上还有残留的内脏痕迹，奶奶的动作还挺快，找了个伴陪她一起走。

以前这只鸡只要下了蛋就会留给弟弟吃，如果有多的就给爸爸吃，

爸爸心疼妈妈和奶奶，有时会分给她们。

至于我，从来都不知道鸡蛋是什么味的。

如今我心疼的只有这只无辜的鸡。

妈妈拉着还在哭喊的弟弟追着爸爸跑出家门，

我也急忙跟上去。

3

村里离医院很远，我爸直接带着奶奶去了就近的诊所。

大夫扒拉扒拉奶奶的眼睛，又摸摸脉搏，随后摇了摇头，

“没救了，可能是急性心梗，但看着有点像中毒了，老太太是不是吃药了。”

我不知道中毒死状是什么样的，不过听大夫说没救了，心狂跳起来。

她死了，她真死了。

大夫的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在村里吃药死亡这件事是很严重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整个村子的人戳脊梁骨。

果然周围的人马上议论起来，

“中毒？这是喝了农药了还是怎么的？”

“这死的不光彩啊，不是他们家有什么事吧！”

“看着老王家挺孝顺的啊，怎么这老太太就吃药了呢。”

爸妈听了几句有些心慌，他们对自己的名声还是很在乎的，

况且家里老鼠药都没买过，怎么可能是中毒呢。

我爸红着眼睛哭起来，一个劲儿解释，

“怎么会像中毒呢，我们家哪有毒啊，我们家连农药都没有，上哪吃药啊，我妈是心梗走的，我妈命苦啊。”

我妈也跟着哭，

“老太太走的突然，我们才刚做好饭，筷子都没动呢，好不容易弄了条鱼来改善一下，我妈一口没吃上就走了，吓的我们把桌子都打翻了。”

大家伙一听都吃上鱼了，老太太还能有什么想不开的，也就当她是心梗走的，谁也没多问了。

那大夫好说歹说，总算让人抬着我奶回了家。

4

到了家里，屋里地上的残渣竟然被不知道猫还是狗吃完了，一个渣都没剩下，

我原本还想着收起来洗洗再让他们吃一顿呢。

不过大家都顾不上这个了，邻居们过来帮忙收拾灵堂，家里一下子热闹不少。

我乐得没事做，找了个犄角旮旯坐着看戏。

到了现在我也没见到奶奶的脸色，想来不会好看，我也不想去看。

我妈一边抹眼泪一边把家里死掉的母鸡捡了起来，

周围几个大婶劝她节哀，

她抱着母鸡哭的更伤心了，

“我家这母鸡是我婆婆喂出来的，没想到婆婆走了，它也跟着去了，真是有灵性啊。”

以前村子里也有不少这样的事，谁家老人去了，家里养的猫狗有些会跟着走。

如今我妈以为这鸡跟那些猫狗一样。

大婶们也不好说什么，都顺着她附和，

“是啊是啊，你婆婆是个好人，连鸡都跟着走了，怪感人的。”

“这鸡有灵性。”

我妈擦了把眼泪，一个劲叹气，

“这可怎么办，以后吃不上鸡蛋了，不过这么有灵性的鸡，小宝吃了会变聪明吧。”

“当然了，你们家小宝将来一定有出息。”

“既然这样有灵性，那不如大家伙一块沾沾光，晚上的席面就用上它吧，还能省点钱。”

我妈一听确实能省钱，立刻答应了。

这只鸡的毒素毒不死上席面的人，但是人吃了还是会有些不好的症状。

到时候赔了钱，我的学费可能就没了。

想到这我就有些害怕，上不了学，我这辈子就毁了。

所以我马上过去拦住她，小声跟她商量，

“妈，这只鸡这么有灵性，弟弟吃了一定会有出息，要不你偷偷藏起来吧。”

我以为她为了弟弟会听我的，谁知道她突然给了我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周围人却见怪不怪，一个过来说情的都没有。

我妈突然就怒气横生，指着我鼻子骂，

“当初你奶奶说你要独吞，我还有点不信，没想到你奶奶都死了，你还想着这些，也不怕你奶奶来找你。”

“你不就是想留着自己偷吃吗，你死了这条心吧，一个贱皮子总惦记吃肉，滚开干活去！”

我被她推的一个趔趄，心里那些想法全都没了。

不免自嘲，上辈子她们那样都没听我的，这辈子怎么可能听。

学费没了就没了吧。

听说孤儿是可以让村里帮忙出学费的。

既然如此，大家一起去死吧。

为了不让他们看出异常，我还是找了活干，尽量避免去碰那只鸡。

忙活了一会儿，我爸还想着大夫说的像是中毒死的那句话，把我和弟弟叫到一旁问话。

“小宝，大丫，你们两个看见奶奶吃什么了，都要说给爸听，什么都不准遗漏。”

弟弟手里掐着一个豆沙包，只知道摇头，“奶奶什么都没吃。”

我低着头也附和，“奶奶什么都没吃，肯定不是毒死的。”

之前没说河豚有毒，现在更不能说，我要是现在说了，我爸能当场打死我。

又问了好几次，我和弟弟的说法一致，爸爸不得不信了。

还好，奶奶舔勺子是偷偷舔的，小宝没看见。

也还好，家里穷去不起医院做死亡鉴定。

这一忙就是一整天，直到快黑下来，大家伙开始准备席面。

说是席面，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

爸爸把家里的老底拿出来，也才上了一桌素菜，唯一的荤菜就是各家买来的鸡。

而我家的那只和其他的在一个锅里煮，煮鸡的汤也舍不得扔，被放在各种菜里提鲜。

整个席面上，我只挑那些没沾到鸡汤的东西吃。

看着各个桌上的人把鸡肉抢光，期待着晚上会是什么光景。

5

等众人都走了，爸妈也不哭了，他们让我在院子里守着，带着弟弟去了屋子里数分子钱。

隐约的，我听见妈妈说，

“妈也不算白死，咱们赚了不少，够让小宝上学吃好喝好了。”

弟弟撒泼耍赖，“我不要上学！我不要！”

“不上学怎么行，以后爸妈指着你过好日子呢。”

爸爸话音一转，说到了我身上，

“大丫那死丫头，我看干脆别让她念书了，李村长也真是的，这女娃子上学有什么用，不如在家种地。”

妈妈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到了年纪嫁了人，给咱们宝贝儿子换点彩礼就是她最大的用处了。”

夜晚的风带着彻骨的寒意，我面无表情的跪在棺材前，

纸钱一张一张的烧，我却感受不到火盆的温度。

正在这时候，弟弟突然喊了一声，

“妈，我肚子疼，肚子好疼！”

听到这声音，我烧纸的速度都快了些，

发作了，终于发作了。

果然没一会儿，我爸妈也喊着肚子疼，急急忙忙的带着弟弟去了村诊所。

临走的时候，我爸还特意回来踢我一脚，

“好好看着你奶奶，不许乱走，回来看不见你，老子打死你。”

他没有问我有没有肚子疼，说完急匆匆的跑了。

我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在这，肯定要去看看热闹的。

偷偷到了诊所外面，发现整个诊所灯火通明，那些抢鸡肉吃的人都来了。

估摸着是毒素被稀释，大概率毒不死人了，只让人上吐下泻，跟吃坏东西一模一样。

大家伙和大夫一合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老王家的，你们家什么东西坏了，坏东西还拿出来上席面，你想害死我们全村吗！”

“整个村子都上吐下泻的，大人挺挺就过去了，孩子那幺小可怎么办！”

“这医药费你们必须出了，好心去帮忙随份子，竟然还随出病了！”

爸妈怎么会认这些，这么多人的医药费得多少钱，他们哪里出的起，我妈忍着难受反驳起来，

“哪里有东西坏了，你们没见着我们一家也来了吗，小宝肚子疼的受不了，先让我们小宝看。”

弟弟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在妈妈怀里撒泼打滚，

我妈本来就肚子疼，被这么一折腾，直接出了一身汗，却还是舍不得撒开她的宝贝儿子。

“什么给你们先看，赶快陪医药费，今天你们收了那么多份子钱，怎么也够赔了！要不就把份子钱还回来！”

“对，今天来的都是在你们家吃了饭的，肯定是在你们家吃坏了东西。”

大家都被折腾够呛，看着我爸妈越来越不顺眼。

甚至有些人看我爸妈不做声，生了气去推搡他们。

推搡之间，我妈摔倒了，弟弟的门牙磕到地上直接掉了，瞬间血流如注，弟弟哭的撕心裂肺。

这下场面更混乱了，

我妈的哭声，弟弟的哭声，周围人的骂声，还有爸爸气急败坏的喊声，加上诊所大夫的劝声，

只有我站在门外笑的开心，跟路过看热闹的小猫一起蹲在墙角。

打吧打吧。

闹腾了大半夜，村里人从家里拿了医药费才消停下来。

此时我能感受到火盆暖烘烘的，就是膝盖跪的有些疼。

屋子里，我妈的哭声还在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咱们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好不容易收了点份子钱，这下全都赔出去不说，还搭上不少。”

“咱们家里到底什么东西坏了啊，为什么吃席的人都吃坏肚子了，妈中毒是不是吃那东西吃的啊？”

“你少放屁，咱妈是心梗死的，什么中毒，再乱说我打死你。”

我爸气的摔了碗，接着就是我妈倒地的声音，

砰的一声。

这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我爸踹倒了我妈。

以前也是这样，我爸有不开心的就会对我妈拳打脚踢，

而我妈似乎是习惯了，向来逆来顺受，挨打了还要去哄他。

可每次我爸睡下了，她都会把我拎出屋门，找借口打我一顿出气。

果然，没过一会儿，屋里我爸的鼾声响起，门开了。

她手里拿着一根粗木棒，眼睛红肿，表情狰狞。

我本能的浑身抖了起来，脑中浮现出上辈子被扔进河里之前，

那时候我爸就是拿着这根棍子，把我打到差点站不起来。

“死丫头，你说！家里吃的是不是你搞的鬼，你不能独吞就下毒是不是，我打死你，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她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仿佛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只有我死了她才能消气一样。

呼吸停滞了一下，我急忙起身躲在棺材后面，

“妈，你先别打我，你把我打伤了就没人守灵了！”

可这话她才不听，跑过来就往我身上打，

奶奶生前不会护着我，死了以后一样不会，那棺材一点用都没有。

棍子还是落在了我身上，响起到肉的闷声，疼痛感让我几近晕厥。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我跑也跑不过，躲也不躲不过，也没力气拦住她。

她发了疯一样，像是要把我打死解气。

如果是上辈子，我可能全程咬着牙不出声，因为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反倒会让她打的更用力。

但现在不行，我不想死，

想到爸爸已经睡下了，立刻扯着嗓子惨叫起来。

我妈喊的声音有些大，各种难听的话脱口而出。

我只能装作没听见，祈祷今天这顿打快点过去。

果然我的喊声有用，把我爸吵醒了，他在屋里大吼了一声，

“吵什么吵，要死是不是！”

我妈被吓的一个激灵，赶忙扔掉棍子，三两步跑进屋里去了。

躲过一劫，我瘫坐在地上，

脑子里想着那鱼肉到底是哪只猫狗吃了。

一只鸡毒不死人，可吃了一整条鱼的猫狗就不一样了。

6

因为出了全村中毒的事，再也没人过来帮忙。

奶奶的棺材只停了一天，就草草下葬了。

弟弟指着我的鼻子笑我，

“贱皮子又挨打了吧，哈哈哈，妈妈你怎么不打死她！”

我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八岁的孩子会坏成这样，

我只知道王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他们全都死不足惜。

我妈满脸自豪的拍拍他的头，表情是从没对我展现过的母爱，

“她可不能死，她要是死了，以后你娶媳妇的钱就没人出了。”

“那等我娶了媳妇再打死她吧！”

“小宝真聪明！”

从小的时候起，整个王家人都在给我洗脑，告诉我姐姐天生就是要为了弟弟活的，

没上学的时候我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上了学认识了别的女孩，我才知道自己生在怎样的一个家庭里。

别的姑娘都光鲜亮丽，新衣服总是穿不完，

她们放了学以后会有很酷的摩托车来接，甚至还有小汽车来接。

她们吃过我从没吃过的东西，拥有我从没见过的东西。

她们总是为我打抱不平，可谁都无能为力。

渐渐的，我知道了学习的重要性，一心想要远离这个家。

上辈子我顾着最后的亲情自作主张了一次，倒掉了那碗河豚，却让我自己把命搭了进去。

现在我只想过好自己。

我也不知道心里那些邪恶的想法到底对不对，只是本能驱使着我去做。

我想，如果我不做这些，那我一定会再死一次。

老天让我重活一回，绝不是让我继续窝囊的。

7

隔天，爸妈依旧去干活，家里只剩下我和弟弟。

我出去溜了一圈，果然在屋后的草堆里发现了一只死掉的小狗。

小狗只有两三个月大，嘴唇发紫，和大夫说的奶奶死相差不多。

我知道，那河豚一定是它吃的。

不过我不能直接拿回去，而是回了家，找到了弟弟。

弟弟正在院子里玩，我走过去拍拍他肩膀，

“小宝，你想不想玩捉迷藏？你来藏，我来找你。”

果然小孩子天性爱玩，他立刻同意了。

装作找了一会儿没找到，回到家后果然见到弟弟回来了。

他手上拎着那只狗，笑的看不见眼仁。

见到我回来，把狗往身后藏了藏，

“死丫头看什么看，这肉你别想吃一口！妈妈说这些好东西都是我的，你不配。”

我像以前一样，盯着死狗看了很久。

到了晚上，爸妈回来了，看到弟弟拿回来的狗，直接把弟弟夸上了天。

“小宝真有福气，前几天抓了鱼，今天就找到了狗肉。”

“咱们小宝一定有出息，是咱们老王家的福星。”

“你把这狗收拾了，今天加餐，我去找点酒喝喝。”

我妈二话没说就去收拾。

我烧了水，帮忙把滚烫的开水浇在狗身上。

她一边收拾一边哼歌，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不是死人了，是有什么喜事了。

狗被她收拾成一块一块的肉，扔在锅里，不一会儿就飘出肉香来。

饭桌上，我像是没见到那狗肉，喝了碗稀粥就放下了筷子。

我妈一块肉也舍不得吃，自我感动说都要留给爸爸和弟弟吃。

弟弟只吃了一小块就吐了，他说狗肉不好吃，他还是想吃鱼。

这下爸爸开心了，他抱着狗骨头啃了好多好多。

我又觉得可惜了。

后半夜，我睁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毫无睡意。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我猛然坐了起来。

是我妈的声音。

跑到她门口一看，她正跪在床边哭，伸手摇晃着我爸，

“大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天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大民你醒醒啊！”

床上，我爸的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看着特别吓人。

我看着他的脸色想到了奶奶，可能奶奶也是这个死相吧。

8

连着三天，王家死了两个人。

这件事在村里村外瞬间传开了。

加上集体中毒的那件事，

有人说是我们家被人投了毒。

更多人都说我们家的风水出了问题。

因为怕晦气，爸爸死了以后根本没几个人来帮忙，来的只有亲戚中的几个长辈。

他的葬礼还是简简单单，当天就埋了。

我妈一下子萎靡不振起来，整天什么都不做，院子里一坐一整天。

第二天，村里的大夫突然上门来，说是要检查一下我们家的食物，怕再出事。

我妈木头一样跟着他去厨房。

老大夫拿着几个小袋子，带着手套取了我们家的水米，看到狗肉盆也取了点样品。

他说尽量不要再吃家里的东西，一切等他去城里检测完了再说。

可我妈心不在焉，完全没听见他的嘱托。

等大夫刚走，弟弟就缠上了我妈。

“妈，我要吃鱼，我想吃鱼！”

“那天的鱼还没吃到一口呢，都怪奶奶，什么时候死不行，气死我了！”

我妈叹着气，“可是小宝，咱们家没钱买鱼了。”

“不嘛不嘛，我要吃鱼，你把她卖了买鱼！”

弟弟的手指向我，在他眼里，我可能连个人也算不上。

却见我突然笑了起来，我说，“我也想吃鱼。”

我妈果然骂起来，“死丫头，这辈子都不给你吃鱼，你做梦去吧！赔钱的东西，咱们家的人都是被你克死的，死的怎么不是你啊！”

我低着头不说话，骂吧，反正也骂不了多久了。

弟弟闹腾着喊起来，“我还要去河里抓鱼，河里还有鱼，我要吃鱼！”

我妈眼睛一亮，上次没吃到鱼她也馋得慌，

而且宝贝儿子的要求，她从来都是满足的，二话不说带着我和弟弟去了河边。

她抱着弟弟亲昵的不撒手，

“小宝上次是在哪儿抓的鱼，咱们还去那碰碰运气。”

弟弟指着前面，“就是那里，妈你和死丫头都下去给我抓！”

我妈立刻对我甩了脸，“滚下去抓鱼，抓不到就把你卖了！”

我当然要下去，我还要祈祷一定要再抓一条才行。

我们三个一起下了河，

半个小时以后，我凭着上辈子溺水前看到的，找到了一条河豚，并且抓到了。

弟弟开心的喊了起来，

“抓到了，抓到了，妈妈，我有鱼吃了！”

她急匆匆跑过去，让弟弟不要再喊，省得被别人知道这地方有鱼，他们以后吃不到了。

跟以前一样，她还在念叨着弟弟是王家的福星。

她说可惜爸爸不在了，以后的福他享不到了。

我什么都没说，微笑着跟在后面看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

回到家的时候，妈妈的笑脸突然消失了。

此时的家门口围了几个人，他们的身前是那条狗的皮毛。

我这才知道，原来那条狗叫泰迪，是邻居家花了很多钱买来的。

后来找不到了，听老大夫说我们家吃了狗肉才找了过来。

他们张口就说赔八百块钱，我妈哭的昏天黑地拿不出钱来。

他们那几个人见着要不出赔偿，直接进了院子，对着我家的窗户门就是一顿砸。

玻璃碎了一地，桌椅也摇摇晃晃的散架了，和这个家一样支离破碎。

9

妈妈没了收拾鱼的心思，坐在院子里一直哭。

弟弟喊着要吃鱼。

既然没人能做，那就我来做吧。

我小心的收拾好鱼，该有毒的地方都没扔，一锅煮熟端到了饭桌上。

我妈没胃口，一个劲儿的给弟弟夹鱼，

“乖小宝，多吃点，以后咱们家只能靠你了。”

“你姐是个赔钱的东西，你爸没了，你奶也没了，咱们家就剩你一个男人了。”

“你可要争气，长大了让妈住上大房子。”

“妈让你姐多帮你，她以后的钱全是你的。”

弟弟才不听她絮叨，一拳打在她胸口上，“你烦不烦啊！再叨叨我打死你！”

我妈一点也没觉得不妥，笑着揉了揉弟弟，继续夸他，“小宝力气真大，以后一定有出息。”

弟弟皱着眉头啃鱼。

不一会儿整条鱼都被他吃了下去。

刚吃完，他突然浑身抽搐起来，猛的倒在了地上，

他甚至没像奶奶一样说上几句话，死的很痛快。

我妈拿着筷子像是吓傻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还是我提醒她，“妈，弟弟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一嗓子惨叫出来，

“小宝！”

整个晚上，她都抱着弟弟的尸体哭。

她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人一个一个的都死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我想着，就算现在告诉她真相，她也大概不会信。

那可是她的宝贝儿子，怎么会害死一家人呢。

我默默的收拾好碗筷，回了自己屋里睡觉。

外面哭声震天响，我却睡的很香。

一大早，妈妈早就哭的没力气了，抱着弟弟的身子坐在地上。

邻居们听见动静过来看热闹，看到弟弟的脸色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祖孙三人的死相一模一样。

像是怕碰到什么瘟疫，众人急忙退到门外，对着我妈指指点点起来，

“老王家是做了什么缺德事了，怎么一个接一个的死，这次连孩子都死了。”

“你说中毒吧也不大对劲，怎么一次中毒一个，这家人每顿就一个人吃饭吗？”

“我看是冲撞了什么，还是快走吧，这里挺晦气的。”

说完这些，大家伙一哄而散，一个来帮忙的都没有。

我妈把弟弟放在了他房间的床上，像是疯了一样哄他睡觉。

我一个人该吃吃该喝喝，难得过上这种轻松的日子。

又过了一天，老大夫从城里回来了。

他拿着一纸鉴定报告，急匆匆的跑到了我家里。

10

此时我妈正在厨房忙活，把那盆狗肉热了又热，

“小宝爱吃肉，但是他不爱吃狗肉，可咱们家只有狗肉了，小宝你将就吃吧。”

我藏在门外，见到老大夫跟他打了招呼，

“张爷爷！”

老大夫给了我一颗糖后跑进厨房，看到刚盛出来的狗肉一下子急了，

连忙过去抢下来，

“不是说了不要吃你们家的东西吗，怎么还热这个，你们家男人和老太太就是被这东西毒死的！”

我妈本来要抢回来，听完一下子愣住了，

“张大夫，你说啥呢，这狗是我婆婆死了以后才吃的。”

见她不信，老大夫拿出了鉴定报告，放在我妈眼前，

“你好好看看，这狗身体里有河豚毒素，一只狗足够毒死二十几个人！这是我在鉴定机构鉴定出来的，不会有假！”

我妈愣了好一会儿，她不识字，但是也知道鉴定机构是什么地方。

半晌她才问了一句，“什么是河豚？”

“河豚是一种鱼，上岸以后会变成皮球一样的一种鱼。”

“咱们这的河里就有河豚，十里八乡的乡亲都知道那鱼有毒不能吃，所以就算现在饥荒，也没人去抓，”

“这狗可能是在河边抓了河豚吃，才把自己毒死了。”

“你们也是倒霉，怎么就捡了这么一条狗回来吃呢，哎！”

听完大夫的话，我妈一阵眩晕，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我奶奶是外地嫁过来的，爷爷死的早，只留下孤儿寡母，

可能是爷爷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河豚不能吃的事，所以奶奶压根不知道。

当我说出河豚有毒的时候，她只当我是撒谎。

一条一条的线索被我妈串了起来，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弟弟抓回来的那条鱼说起。

如果弟弟没有抓到鱼，家里有人认识这鱼，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我冷眼旁观，等待着她崩溃的一刹那。

张大夫皱了皱眉头，“你们家怎么有股臭味，什么东西臭了，臭了的东西千万不能再吃了！”

那臭味当然是弟弟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几天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弟弟的尸体冰凉，我妈拿着被子左一层右一层的裹上去，怎么可能不臭呢。

突然，我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是被抽光了力气，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啊，那可是小宝带回来的鱼和狗啊！他怎么会害了一家人啊！”

“小宝！小宝啊！你怎么能害了一家人啊，你不是老王家的福星吗！”

“你怎么能害死你爸和你奶奶啊！呜呜呜呜！”

她哭的凄惨，又匆匆爬了起来冲进弟弟的卧室。

门一开，扑面而来的臭味让我差点吐出来。

我妈崩溃了，跑过去把被子全都扔在了地上，一巴掌打在弟弟脸上，

“王宝！你怎么能害老王家，你害的老王家断了后，你还躺在这睡觉，你起来啊！”

我拉了拉大夫的袖子，

“张爷爷，我弟弟吃了河豚，已经死了两天了。”

趁着我妈对着弟弟发疯，我把前因后果都和张大夫说清楚了。

张大夫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转头，我妈突然把矛头对准了我，指着我骂起来，

“都怪你，都怪你这个死丫头，你上学有什么用啊，连个河豚都认不出来，都是你害死你爸的，该死的是你才对！”

我躲到张大夫身后，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角。

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上辈子我说出来了，可等来的是我惨死。

现在的结果才是他们应该承受的。

张大夫不忍心听着我继续被骂，皱着眉头制止我妈，

“小霞，你怎么能这么骂自己的女儿，你们家的事和你大姑娘没什么关系，那都是你儿子拿回来的，你怎么能把这些都怪到大丫头身上？”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我妈就接受不了了，眼睛血红的冲上前，就要来打人。

张大夫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还不至于被我妈打。

他三两下抓住了我妈的手腕，“小霞，你清醒一点，你们家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看见，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还是先把小宝埋了吧。”

此时此刻，我妈好像才意识到弟弟死了，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倒在了地上。

我拽了拽张大夫的衣裳，哀求他，

“张爷爷，我今晚能去你家借住一晚吗，我害怕。”

“好，你跟张爷爷走。”

我是真的害怕。

现在我妈的样子就是个疯子，如果没人看着，我也许真的会被她打死。

一切都要等明天天亮再说，也许过了一整晚，她无处发泄，真的会疯也说不定。

11

晚上，我睡的并不好，耳边都是家里人的哭声。

早上起来，张大夫带着我去了村长家里。

村长是个好人，如果不是他，我的书也不会读下来。

听完我的讲述，村长立刻带着人去了我家。

现在的王家已经一片狼藉。

破碎的门窗，院子里疯笑的女人，屋里传出来的臭味，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唏嘘不已。

村长带来的人帮着埋了弟弟，又把我妈强行送去了医院。

上车的时候，我妈还在喊着小宝的名字，她依旧无法接受这一切都是因为弟弟造成的。

村长说让我去他家住些日子，我拒绝了。

一个人在家我不怕。

这世上最吓人的东西都已经没了。

村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不再把我当成瘟神看了，甚至有几个婶子怕我饿死，给我送了不少吃的。

两天以后，村长来家里告诉我，说我妈被检查出了失心疯，考虑到家庭情况，已经被关到精神病院了。

从今以后我只能一个人生活了。

两辈子以来，我从没像此刻一样感到轻松。

村长帮我申请了学费减免，还有政府补助。

就这样，我靠着补助活了下来，继续上学。

我拼命的学习，从始至终我都知道，大山里的孩子想要出人头地，只有读书一条路。

几年后，我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靠着奖学金和勤奋打工，终于毕业了，找了份体面的工作。

又奋斗了几年，我终于拥有了想要的一切。

这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事精神病院打来的。

他们说，我妈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念叨着想我了，问我能不能去看看。

挂了电话，我穿上了最好的衣裳，戴上最名贵的珠宝，开了最好的车，去见那个十几年没见的妈。

见到她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

不再是印象里的那个女人，她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身上死气沉沉，再也拎不起粗木棍了。

倒是她，一眼就认出了我。

我和护士说，想要和她说说悄悄话，不一会儿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她哭了，哭着说想我，想让我接她出去。

我隔着桌子对她笑起来，

“妈，你的病还没好，怎么能出来呢。”

“过几天就是爸爸和弟弟的忌日了，真可惜我是个女孩，不能回去祭拜他们。”

“老王家绝后了，妈，这都是弟弟的错，你说他到底知不知道那河豚有毒呢，怎么就那么巧，狗也让他带回来了呢？”

眼见着我妈哭的更厉害，我又说，

“其实，我知道那河豚有毒，我和奶奶说过，可她以为我是想独吞。”

“我也知道那狗吃了河豚，能毒死人。”

“可是爸爸爱吃，我不能扫了他的兴啊。”

“弟弟爱吃鱼，我就给他抓，你看，我对你们多好啊。”

断断续续的，我说了好多。

甚至上辈子的事我也说了。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信，只是觉得说出来以后，心里不再那么难受了。

妈妈的眼神从迷茫到震惊，从震惊到愤怒。

直到看见桌子另一边的女人再次发了疯，护士急匆匆的冲进来给她打镇定剂，我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也许这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了，等她死了，我会让他们一家好好团聚的。

出了精神病院不几天，我又接到了电话。

他们说，我妈一头撞在了墙上，血溅了老远，当场就没气了。

挂了电话，我的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出了钱请人把她埋到老家，再也没有回去看一眼。

他们一家人，一定要在地下好好过啊。

人生还长着，这辈子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