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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公張力都是家裡的獨生子,所以我們這一大家子的親戚關係就顯得格外親近了。小麗是張力哥哥家的女兒,父母都在老家的一個小城市做著普通工人。高中畢業後,小麗被東部某市重點大學錄取,家裡卻囊中羞澀,支付不起校區的高昂生活費。
當時舅舅拿著這個燙手山芋就來找我們商量,舍侄的大學在你們那邊,不如讓她住在你們家吧,省些房租費。我看著他幾乎求助的眼神,心裡可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我只能勉強答應下來,儘管當時的想法是:一個外甥女在家裡住幾年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誰知道這會成為我人生中最大的遺憾之一。
大學開學前一個月,小麗就到我家來了。看著這小小年紀的姑娘,提著沉甸甸的大包小包,我有些於心不忍。
舅媽,幹啥這麼大陣仗啊?就是住幾年而已,用不著您老跟我客氣。小麗笑嘻嘻地說著。
我看著這孩子憨厚的笑臉,心裡倒也沒太大芥蒂。只是老公在一旁並沒有笑,似乎對這事有些其他顧慮。
接下來的日子,一切似乎都很順利。小麗把原本作為儲藏室的小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整理得井井有條,看上去就像個小大人似的。她不僅自己做飯做家務,偶爾還會主動幫我料理家務。看著這孩子,我又有些後悔之前的抗拒了。
可好景不長,隨著上學壓力的增大,小麗的脾氣也開始暴躁起來。有一次,張力因為家裡的小事對她大聲斥責,她便 砰的一聲狠狠關上了衛生間的門。接下來的幾個月,她開始愛理不理的,甚至連飯都不太愛吃了。我幾次想問問她是否有什麼芥蒂,她卻都閃躲著,並不賣力地敷衍著。
一晃眼,小麗就已經在我家住了兩年多了。她如今已是個18歲的大姑娘,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那天晚上,我聽到小麗和張力在客廳大吵一架。走過去一看,小麗滿臉通紅,兩手叉腰,好一幅怒沖沖的模樣。
舅媽,你們就是看不起我們家,對吧?她尖銳的聲音劃破夜的寂靜。
小麗卻不耐煩地搖了搖頭,要不是你們瞧不起我家沒錢,舅舅怎麼會讓我來你們這借住?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們留!
我看著小麗質問的表情,心中五味雜陳。沒想到這孩子會這麼想,我們真把她當成了自家人看待啊!
解釋什麼?你們就是嫌我們家窮吧!小麗甩手把鑰匙扔到我腳邊,眼神凌厲地看著我,以後我再也不想在你們這住了!
小麗猛地甩開我的手,舅媽,你們心裡還是瞧不起我們家,不然怎麼一直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我?我受不了!
小麗!張力厲聲喝止,我從未見過他對外甥女發這樣的火。
小麗卻置若罔聞,依舊直愣愣地盯著我,我真不知道,你們把我留在身邊到底是出於什麼心理?是可憐我窮酸,還是想趁機敲詐勒索我父母?!
你胡說什麼?!張力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我不想聽!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們這些偽君子了!小麗一把抓起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家門。
我的心彷彿被狠狠揪了一把,五臟六腑都揪在了一起。眼淚終於決堤而出,我撲通一聲跪坐在地上,痛哭起來。張力也呆坐在沙發上,低著頭陷入無言的沉默。
就這樣,小麗陰沉離去,一去三年。有一段時間,我們彷徨無助,不知該如何面對突如其來的親情危機。我數度打聽小麗的下落,卻無功而返。她似乎就這樣和我們漸行漸遠,最後徹底斷了聯繫。
直到半年後,小麗突然帶著一臉菜色出現在家門口。當時正是寒冬時節,外頭下著雨夾雪。我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渾身冒著寒氣的姑娘,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趕緊把她讓進門,看著她滿臉疲憊,你這半年去哪裡了?怎麼瘦成這樣?
看著這孩子跪在地上痛哭的樣子,我的心情如同被4869中毒一般疼痛萬分。眼淚再次決堤而出,我也跪下去,把小麗攬進懷裡。
傻丫頭,都是些年少氣盛的孩子心性,舅媽哪裡會怪你呢?我拭去她的眼淚,心中無限憐愛。
小麗伏在我的膝蓋上,淚水打濕了我的裙角。張力默默地走過來,坐在一旁看著我們母女。
其實,舅媽我們家也是從最底層一步步走過來的,你應該為你父母而自豪才對。我撫摸著小麗的頭髮,語重心長地說,是我們沒有給你足夠的理解和同情心,讓你產生了這些懷疑和猜忌。
誰說我們就一定有怨言了?小麗,你看看我們現在的生活,這不正是從貧窮走出來的見證嗎?我環視了一下整潔溫馨的家,眉頭不禁微微一皺。
我們一家老小,曾經靠著父母打零工、討口吃的,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寒冬。直到張力憑藉自己的雙手和智慧,一點點在社會上打拚出了一條路,我們才得以生活無虞。
我拍著她的後背,心中五味雜陳。這孩子經歷了多少掙扎和迷茫,才終於走回了正途?
沒關係,你終於明白過來就好。我輕聲安慰她,誰說我們就一定要窮困潦倒一輩子了?只要你好好讀書,將來高薪工作,住大房子,開豪車,都指不定呢!
小麗抬起頭,眼睛裡重新閃現出一絲希望的光芒。張力在一旁也點了點頭,朝她笑了笑。
就這樣,我們三個人像解開了心結一般,徹底釋然了。小麗重新回到了我們的家,繼續安心讀書。她的個性也開始好轉,我們之間像以前一樣親密無間。
大學畢業後,小麗如願以償進入了一家知名公司工作,收入頗高。有一次,她難掩欣喜地告訴我,自己在城裡添置了一套新房子。
新房子有多大?能帶舅舅舅媽看看嗎?我故作好奇地問。
小麗笑著擺了擺手,那裡三室兩廳,又大又寬敞。不過不是給舅舅舅媽住的。
是給父母準備的。小麗的眼睛裡閃著自豪的神采,我要把父母接到城裡和我一起住,從此不讓他們再受任何貧困和苦難的折磨了。
舅媽,雖然這幾年我們遭遇了不少挫折和傷痛,但是我很慶幸最終還是走上了正途。小麗鄭重地對我說,如果不是你們一直包容和開解我,我可能會一錯再錯,永遠迷失在黑暗中。
我笑著點點頭,也不說什麼了。是啊,有時候最寶貴的東西往往就在最親近的人身上,我們誰都不應該辜負。
就在小麗把父母接到城裡後不久,小權突然給我打來電話。這個和小麗年齡相仿的侄子如今已經大學畢業,正在找工作的過程中。
舅媽,我可能要在市待一段時間,你們那裡有沒有合適的房間供我暫住?小權小心翼翼地問。
我一怔,下意識就要拒絕。可是轉念一想,難道我們就這樣被上次的經歷困住了嗎?我不禁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什麼?小權急切地問。
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學會體諒和寬容他人。我的語氣堅定有力,愛是一種力量,只有用愛去對待周圍的人,你才能獲得幸福。你能答應舅媽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沉默。大概過了有十幾秒,小權終於開口了:舅媽,我答應你。謝謝你們一直對我有信心和期望。
就這樣,小權很快就來到了我們家,住進了小麗之前居住的那間小房間。看著他拿著行李箱走進門時,激動又靦腆的神情,我們全家人都哄然一笑。這次,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歡迎回家,小權!我對他張開雙臂,語氣誠摯。
小權愣了愣,隨即撲進我的懷抱,眼圈微微一紅。我溫柔地拍著他的後背,彷彿生命中最大的執念就這樣迎刃而解了。
小權在我家住下後的這段日子,家裡的氛圍漸漸活躍起來。他是個很有上進心的年輕人,工作非常努力,每天都很晚才能回到家裡。有時候我會特意等他回來,給他留一份熱騰騰的晚飯。
舅媽,您太客氣了。小權接過飯菜,總是笑眯眯地對我說,要是在外面,我可吃不到這麼用心的家常菜了。
沒什麼沒什麼,就是想儘儘地主之誼。我滿臉笑容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吃飯,等會兒跟舅媽說說你的工作近況。
工作之餘,我們經常會坐在一起閑聊天。小權性格很是開朗,交談起來從不讓人感到生分。他會謙遜有禮地詢問我和張力的身體狀況,並誠懇地表達對我們的感激之情。
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舅舅舅媽您們對我的恩情。小權雙手一合,深深地鞠了一躬,如果不是您老借住的地方,我一個年輕人在外漂泊實在太不方便了。
我連連擺手,哪兒有什麼報答不報答的?你就是我和你舅舅的親,我們家什麼時候還算計過你?
我笑了,傻孩子,你看看小麗啊,上次在我們家住的那陣子,可把我們傷透了心。
我搖了搖頭,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舅媽沒怪你們,也沒資格怪你們。關鍵是現在你回來了,我們的親情就此重新燃起。
小權看著我,眼睛裡重新閃現出光芒。我意味深長地點點頭,繼續說道:你能體會到這一點,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以前的小麗就是太過年輕,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化,才會那樣傷人傷己。
我摸了摸他的手背,溫和地說:成年人的世界比你想像的要複雜得多,充滿了各種不確定因素。你若是一味固步自封,非黑即白地看待事物,就很容易陷入無謂的怨恨和偏執中。
哦?你舉個例子說說看。我好奇地看著他。
小權思索片刻,鄭重地說:就拿我們家的經濟狀況來說吧。我們家當初之所以那麼貧困潦倒,完全是因為我外公外婆做事不盡人意所致。
我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小權啊,你都認真分析到這一步了,也就意味著你有勇氣和決心去扭轉這一現狀了。我看著他的眼睛,語重心長地說,外公外婆雖然有過一些過失,但那也終究成了過去。重要的是,你要學會用自己的努力和堅韌,把家人帶向更加光明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