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丨我和我哥

文/張福獻 圖片/來自網路

周末，我又去了我哥家裡。

我哥在鎮上任黨委書記，管理著全鎮幾十萬人口，用村民們的話來說，他是「一鎮的諸侯」，是鎮上的「土皇帝」。我喜歡到我哥家去玩，喜歡那種被人前呼後擁，像個小公主一樣的感覺。

我哥早已買好了菜。午飯時，嫂子端上來一碗紅燒肉，一盤辣子雞，一盤豬頭肉，還有一盆麻汁黃瓜，和往常我去他家時一樣的豐盛。

我哥一定是又破費了！

我哥看透了我的心思，他笑了笑，然後告訴我：「我們天天都吃這個。」

我哥一定是吃慣了山珍海味，可他真是摳門，他給爹娘的生活費，每月也只有200元左右。我的心裡就有點生氣。我哥笑了笑，一聲也不吭。

我在A平台上學會了理財。理財能掙大錢！我興奮地告訴了我哥，還慫恿他和我一起去投資理財。我哥笑了笑，斷然拒絕了。他還勸我退出A平台，莫要把錢都打了水漂。理財利息高！我不信，還把我畢業後做生意賺來的20萬元錢全都投進了A平台。

冬天到了，我也迎來了人生的第一場寒雪——A平台「黃」了。一夜之間，我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窮光蛋」，我追悔莫及，哭了一宿。

我哥怕我想不開，專門回了一趟家裡。他安慰我說，他已經安排了鎮派出所的警察，儘力去追回我的資產。我破涕為笑了，還是哥疼我！

我哥咧著嘴，苦笑了一下，粗心的我什麼也沒有發現。半個月後，我哥在我的銀行卡里，打了20萬元錢。

這年月，有哥就是好！我拿著銀行卡，開心地笑了，臉上綻開了一朵幸福的紅山茶。

做生意太苦太累了，我厭倦了這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風裡來，雨里去」的生活。趁著我哥還是鎮上的「一把手」，我得趕緊找一份可靠的工作。那「鐵飯碗」「旱澇保豐收」，強似做個一年四季，風風雨雨，連個休息日都沒有的個體戶。

鎮上中心小學裡，缺少一名數學教師，只消我哥一句話，我立馬就能進去。我興沖沖地去找我哥，我哥說，鎮黨委早已經開會研究過了，讓我們村的二丫去中心小學。

「憑什麼讓她去？」我不服氣。

「她考上了學校的編製。」我哥望著我，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我走的時候，他送給我一套教材，讓我去報考縣裡的公務員。

我心中有氣，既然我哥不肯幫忙，我也懶得再去找他。再說了，男子漢大丈夫，「不為五斗米而折腰」——可我也不是個男人呀，我憨憨地苦笑了一下。

既然是沒有退路了，那就破釜沉舟地大幹一場吧，我拿出了衝刺高考的勁頭，玩命地學習了一年，最後，我考進了縣政府。哥也調進了縣城，擔任分管文教衛生的副縣長職務。

我對我哥十二萬分的不滿意，沒少在爹娘面前嘮叨過他。

「我哥有錢，他家的生活條件可好了，兩口子死摳門，不肯給你們錢花。」

「我哥待我不好，連我找工作，他都不肯幫忙。」

爹和娘偷偷地對視了一眼，什麼都沒說。

我爹是在前年去世的，享年73歲。我哥不讓我給爹大辦喪事，說是組織上不允許，我對他又有了新的不滿。

去年，我娘大病了一場，我去我哥家看望她。臨走時，她拉著我的手，說了實話。

「你哥當書記那會兒，工資很低，他沒有太多的錢孝敬我們。他是在逗你呢，那些豐盛的飯菜，是他特意給你準備的。

「你理財虧本後，追回來的那20萬元錢，是他自己掏的腰包，那是他半生的積蓄。你嫂子和他吵了一架，兩口子差點兒沒離婚。」

「可他不肯幫我找工作！」我強詞奪理了一句。

「你哥是黨員，他堅持原則。還有，你哥說，那個單位太屈你的才了，這才讓你去報考了政府的公務員。」

我的眼前浮現出了我哥憨實的面孔。他望著我，依舊是沖我笑著，一聲不吭。我的眼淚立刻就奪眶而出了。

作者簡介：張福獻，原名張慧峰，山東省成武伯樂一中教師。華文原創小說簽約作家，南方文學編輯，中語參專欄作家，著有中篇小說《吉祥和他的夥伴們》，文集《童年擷趣》。有詩歌、散文和小說數百萬字，散見於各網路平台。

壹點號 張慧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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