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怎麼看過馬拉多納踢球,因為86年的時候我太小,墨西哥世界盃也沒有直播。
90年世界盃看都斷斷續續,那時候只懂看進球和冠軍,自然沒有太留意馬拉多納。
94年世界盃是第一次看得最全面仔細的一次,偏生他已經走到職業生涯末期又尿檢不過被禁賽。
於是留在腦海中的第一印象,當然就是贏了希臘4球那場比賽進球後對著直播鏡頭怒吼的畫面。
因為那個進球一直被電視台剪輯進世界盃50大進球里反覆播放。
而50大進球里第一個一定是他的86年的那一個。
說到這裡不能不說的是中央台的《足球世界》,我剛接觸足球的時候還沒有《天下足球》,唯一的印象就是「球迷每周的節日」的那個足球世界。
第一次看這到這個瘋狂的半場過掉英格蘭半隊的進球時,是春節期間央視反覆播放的時候。
我記得當時完全對足球不感興趣的父親也會問一句:這就是馬拉多納啊?
這就是那個時代,遠在東方的中國,也會全民皆知的那個名字。
我盯著這個進球的過程,它帶給了我足球運動的第一感觀:個人主義、一人對抗全世界、不講道理。
後來我才知道,這不是足球的內涵,這只是馬拉多納的內涵。
第二次最直觀感受馬拉多納的時候,已經是2010年的南非世界盃。
他終於以一個阿根廷民族英雄的身份,接過了一直以來最難的阿根廷國家隊主教練的擔子,去踢一次阿根廷人民心目中最神聖的比賽——世界盃。
阿根廷人對於世界盃的特殊印記早有來之,並非馬拉多納獨創,但確實他將之最為深刻地烙印在阿根廷人民的心中。
我不知道有多少是因為對英格蘭的那個進球,但想來不在少數。
1986年他打進那個進球的時候,馬島戰爭剛剛過去。
那是阿根廷和英國的國讎家恨,這種民族情緒很容易在特定的時刻凝聚然後爆發。
那個時刻就是墨西哥的那個下午。
或許所有從事我們這個職業的熱愛足球的少年,都會聽說過那段神奇的解說。
「你喚醒了整個國家,為了足球,為了馬拉多納。」
那個解說員名字叫維克多-雨果,一個同樣神奇的名字。
所以當到了2010年他在南非把阿根廷帶得稀爛,以現在對阿根廷媒體的認知他應該已經被萬箭穿心。
但十年後哪怕對梅西也毫不客氣的阿根廷人,在彼時對馬拉多納表示了最大的寬容。
在這個領域,大概馬拉多納在阿根廷人心目中是不願意犯錯的。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大概就好像我在另外一些朋友口中聽說過的那樣:
「周星馳大概是唯一一個就算拍了坨X我也會原諒他的人」。
形容阿根廷出色的運動員時,媒體多喜歡帶一個飄逸且充滿想像的字眼。
比如吉諾比利的「妖刀」,比如卡尼吉亞的「風之子」,比如巴蒂斯圖塔的「戰神」。
這些字眼都糅合了這些人的球風——狡黠、不講規矩、壞。
而這一切的鼻祖,是馬拉多納。
我說不清楚是因為馬拉多納讓阿根廷人從此愛上了這種球風,還是因為他有這種球風而讓阿根廷人愛上了他,總之馬拉多納在這方面足夠做世界上所有足球界「壞孩子」的祖師爺。
足球場上的欺騙是手球,場下則是和一切需要屏蔽的字眼緊密聯繫,相比貝利的「偉光正」,馬拉多納是一個充滿各種色彩的集合體。
乃至於英國人耿耿於懷至今仍稱他為「騙子」。
可是他的風采仍足夠讓世人折服,就算是形容那個手球,也會用「上帝之手」來形容。
86年他用5進球5助攻和一個手球從英格蘭人和德國人那裡搶來了世界盃,90年他用瀟洒的1秒直傳送死敵巴西人回家,94年當被禁賽的時候他會說「他們害怕我所以製造了這些事情」。
瀟洒不羈、天才橫溢、一人與世界為敵。
阿根廷人瘋狂地迷戀這種魅力,乃至於你可以理解為什麼至今仍有部分阿根廷人不喜歡梅西沉默和「規矩」的性格。
人們叫他球王,馬拉多納。
你看得越多馬拉多納的紀錄片,你就越有這樣的感覺:
不擇手段,但我要到達世界之巔。
如果只揪著道德層面的缺陷不放,那這個世界不會有英雄和偉人。相反如果一個人能夠征服所有人而讓人忘記他的道德缺陷,那他得做過多偉大的事情才行?
迭戈馬拉多納,無數人的足球啟蒙,無數人的人生啟蒙,就在於「我要站上世界之巔」這一句。
於是只有有連過幾人後進球的出現,就會被安上「致敬馬拉多納」的名號,比如羅納爾多在巴薩的那個進球,比如沙特前鋒奧維蘭94年進的那個球,比如梅西在巴薩進的那些球。
只要阿根廷足球有新的領袖出現,就會被安上「馬拉多納接班人」的名號。比如奧爾特加、加拉爾多、艾馬爾、里克爾梅、達歷山德羅。
還有當然了,梅西。
無數篇將梅西和馬拉多納放在一起比較的文章,然後又有無數人告訴你,他們完全不同。
馬拉多納只有一個,而現在,足球失去了他。
我們失去了他。
「像風一樣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