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國家植物園（北園）展覽溫室內，三株巨魔芋相繼開花，掀起了一股線上觀花熱潮。就在近日，其中兩株巨魔芋首次結實，果序如兩把鮮艷的火炬，再次「點燃」微博熱搜。這一植物究竟奇特在哪兒？為何開花結果都能牽引大眾目光？為此，記者獨家採訪了國家植物園北園執行副主任魏鈺，請她來介紹此次巨魔芋群體開花結實的詳細過程。
極難開的花
巨魔芋首先奇在它的「罕有」。它是世界珍稀瀕危植物三大旗艦種之一，只分布在印度尼西亞蘇門答臘島西部的熱帶雨林中。其次奇在它的「巨」——它不僅塊莖大（其多年生球形莖塊直徑可達60厘米，最重可超過100公斤）、葉子大（可長達3～4米，葉片直徑可超過5米），是世界上單體花序最大的植物，還是世界上最臭的花。沒錯，巨魔芋的花長這樣↓↓
龐大的花序軸從雨傘般半張開的佛焰苞中伸出，又像披著鮮血一般的斗篷，看著這奇特的造型、艷麗的色彩，是不是充滿了神秘的異域氣息？再加之開花時的巨魔芋會釋放自己合成的、含一百多種化學物質的氣體，散發出一股腐肉的味道，難怪這一神奇植物曾被傳說為「食人花」——靠著迷惑性的氣味把人吸引到它的旁邊，然後整個吞到肚子里，紫紅色的血液浸滿了葉片……
不少線上賞花的網友表示聯想到了盜墓小說里的「屍香魔芋」。（截圖自微博評論）
其實巨魔芋並不吃人，請遊客放心觀看。由於巨魔芋的花巨大，十分消耗養分，所以它的花期只有短短的48小時。巨魔芋在開花時散發的腐肉氣息只是為了吸引蒼蠅、食腐甲蟲等昆蟲以及一些小型的食腐動物為其傳粉，是一種生存繁衍的智慧。
巨魔芋一生只會開花3~4次，由於開花極難，花期又極短，很少有人能一睹巨魔芋開花的真容。從1878年首次被發現到至今的一百多年間，其在全世界的開花記錄也只有百餘次。這次國家植物園引進培育的巨魔芋迎來3株競開的群體花期，為世界巨魔芋栽培史上首次，而這背後少不了科研人員的努力。
「巨魔芋的原產地是在印度尼西亞蘇門答臘島的熱帶雨林里，它對溫度和濕度的要求是非常苛刻的，這也是人工栽培養護的難點。」魏鈺介紹，國家植物園內的巨魔芋是於2009年自美國一家園圃引進的，由於北京與巨魔芋的原產地氣候差異很大，工作人員特意為其建造了一座小的保育室，將溫度、濕度控制在最適宜其生長的範圍內。「巨魔芋可以說是很『嬌氣』的，適合生長的溫度範圍非常狹窄，對空氣濕度的要求也很高。特別是在開花期的時候，如果濕度低了的話，它的佛焰苞就會幹枯，影響最終的開花結果。」
其實國家植物園內的巨魔芋之前也曾開過花，但這次的群體開花尚屬首次。「我們對前幾次的開花做了詳細的記錄、觀察，總結了一套促成開花的技術，或者說花期調控技術，現在基本上能夠實現巨魔芋的群體開花。」魏鈺說。
來之不易的果
實現巨魔芋的群體開花，是這次巨魔芋結實的「前提條件」。
國家植物園（北園）展覽溫室內，兩株火紅的巨魔芋果序猶如兩把鮮艷的火炬。（彭丹/攝）
「巨魔芋的雌花跟雄花是不同時期成熟的，用術語來說便是雌雄異熟。」魏鈺介紹，這是它避免自交衰退的一種先進機制，也意味著只有單株巨魔芋開花時是沒有辦法結果的，只能在同期盛開的個體之間互相授粉結果。
「這就是這次群體開花的最大意義。我們從群體開花中的單株採集到的花粉依次向下授粉，把老大的花粉授給老二，把老二的花粉又授給老三，這樣老二和老三就順利結實了。」
巨魔芋果序特寫。
其實在2013年，北京植物園（現國家植物園北園）已經實現過四胞胎結果，但當時採用的是白魔芋花粉進行雜交，只刺激了果實膨大，沒有得到完全成熟的種子。
這次從群體開花中的單株採集到的花粉依次向下授粉，花後果實順利膨大、著色，8月對果實進行解剖發現了明顯的胚。隨後，花序柄迅速加長，果實快速增大，由於果實珍貴，工作人員沒有輕易切果。
兩個多月後，工作人員懷著期待的心情對巨魔芋果實進行第二次解剖觀察，驚喜地發現種子已成形，種皮發育明顯，種子從果肉中自行脫離出來，實現了國內首次巨魔芋結實！
「從種子到種子」的過程
雖然實現了結實，工作人員的任務遠未結束。
「其實巨魔芋的果實真正成熟需要6~7個月的時間。目前我們看到種子發育得很好，但要待它完全成熟還要等到明年2月份左右。只有把完全成熟的種子播種下去再長出新的巨魔芋苗子，我們才算真正複製了它完整的生長周期。」
魏鈺表示，能實現巨魔芋一個完整的生長周期，即從「種子到種子」的過程，才是植物遷地保護成功的重要標誌。
隨著環境的破壞惡化，生物多樣性保護成了重要議題，植物園義不容辭肩負起了植物保育的重要使命，主要包括遷地保育和就地保育兩方面。目前巨魔芋野外種類數量不多，面臨瀕危，遷地保護變得尤為重要。
「野外巨魔芋的生長範圍非常狹窄，可以說僅分布在印度尼西亞蘇門答臘島的西坡雨林，而由於當地人開墾田地、砍伐木材，雨林已被嚴重破壞，巨魔芋的棲息地也變得越來越破碎。」 據不完全統計，印度尼西亞已經失去了72% 的原始熱帶雨林，情況仍在惡化，巨魔芋的野外生存狀況岌岌可危，需要對這個物種進行保存並研究它的生物學習性及繁殖機制，想辦法增加它的數量。魏鈺介紹，國家植物園的主要功能就是植物遷地保護、科研科普和園藝展示。作為世界級的珍稀瀕危植物，巨魔芋的引種栽培研究對國家植物園來說有著重要意義。「這次我們實現了結實，如果後續種子播種下去能長出巨魔芋的苗子，這個物種就能更好地在這個世界生存。將來有可能的話，我們想嘗試幫助人工栽培的巨魔芋返回它的原生地，讓它在野外也能夠很好地繁衍下去。」
除了巨魔芋外，國家植物園目前收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植物17343種（含種以下單元），包括1000餘種珍稀瀕危植物，國家植物園也將陸續向大家展出這些植物。
「其實不只是在保護某一個單一物種，物種之間都是息息相關的，某一個物種的消失就可能會導致另一物種的滅亡，所以保護每一個物種也是在保護我們的生態系統，保護整個地球。」魏鈺表示，很高興這次巨魔芋的開花結實能夠造成如此「轟動效應」，她也希望人們能夠關注到更多的珍惜瀕危植物，更多人加入到生態保護的行列中來。
作者：本報駐京記者 彭丹
圖片：除標註外均來自國家植物園
編輯：陸正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