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知青
第二回 盤根節漸成一鄉霸
偽善良二齊見實惡
在豫西南郢縣與南陽之間,相距各60華里處,有一商貿舊鎮,名涅穰鎮。鎮南兩華里上,有一崗,名太子崗。在當地大有名氣。相傳清嘉慶年間,此處無聲隆起,半年之間漸成一方圓約1000米,拔地30-40米高的崗子。崗上常年青煙裊裊,崗四周村子原來叫明的公雞不叫啦,黑狗上房,朝北狂吠,晴天炎陽下,崗上局部卻陰雲密布,時有大雨陣陣,而落雨處丈許外竟是日照焦泥卷。
圖片所示:太子崗的神奇傳說
上述種種異象像傳開,經地保、里、縣府官員逐級上報,驚動了朝廷,派些個「國師」、風水大師圍崗子及周圍村子轉了3天,最後上報宮裡,派軍兵來崗上挖地8~9天,挖岀了一大堆類似於小尺寸兵馬俑的陶車馬,兵勇,將官。其中尚有一些著冠帶,握笏板的半頭人物,背上隱約可見什麼中「中書令」,「禮部尚書」,「兵部侍郎」的字樣。眾俑簇擁之正中龍椅子上,坐一頭戴英雄冠,身穿黃蟒(龍)袍,外罩金甲,腰配寶劍的青年兒郎,寶劍鞘上赫然寫著「奉天承運,改朝換代」八個字。只可惜青年雖項以下全身逼真清晰,只是眉目像個雕刻未完成的毛坯,未能清楚顯示。官兵一頓好砸,瓦礫遍崗。
後據透露的消息說,國師向朝廷解釋,這是一代新王朝即將出世,要更替大清國之凶兆。所幸及時發現,搗庭掃穴,滅了此地王氣,挽救了當今朝廷。國師回京復命受賞賜爵,封金贈寶,興宅蓄婢不提。
單說此崗,後人稱為太子崗的,被砸了三天三夜,又加火燒,變成一片廢窯場一樣的碎俑爛瓦墟地。歲月變遷,黃沙掩埋,荒草雜木叢生,己是一處神秘而瘮人的荒崗。不過也有少數膽大的農人在此墾荒耕種稼禾,時常還有人拾到些俑片碎瓦,覺得影響耕種而罵罵咧咧。
太子崗被官兵燒砸之前,崗下一邊溝有一股青煙向西飄去,在很遠一戶人家屋檐下消弭。來年,青煙飄入的人家生了一個男娃,這家姓嘉,孩子取名嘉振坤。長成後指斷耳缺,成了一個像齊三少一樣沒屁眼兒的孬種流光蛋。
卻說後來,在崗邊溝里,瓦礫碎片中,埋有一個小瓷胎俑,指斷耳掉,余處較為完整。據傳說,這是唯一一個出世的新王朝臣子,而此岀世之俑,即未遂造反王朝倖存遺臣,據推測就是這個嘉振坤。據說這嘉振坤文采武略出眾,雖無太多正面記載,但還是有人在縣誌里見過此人一首游杏山七言詩,足見其學問風采:
背 山 曲 折 陟 山贊 山元 , 正 猶 當 月 落 木 殘。
客 至 剛 逢 春 酒 熱, 雪 消 才 放 一 花 看。
傍 岩 蘿 徑 層 層 入, 繞 寺 溪 雲 漠 漠 看。
更 欲 移 樽 危 砌 上, 流 連 日 暮 倚 闌 干。
從中可見,嘉振坤詩意浪漫,但用字選詞刁鑽冷僻,帶著明顯八股科舉氣息。應為一文人,但是一落魄文人。
民間傳言,按天意,嘉振坤原定身份應該是軍師或謀士一類人物,只是生不逢時,所歸王朝氣數被毀。故嘉振坤才高而無用武之地,遂變為歪才一個。
之所以如此說,可有不少民間傳說為證。
上學堂後,嘉振坤不好好學,倒是常常找老師的霉頭。一次,趁老師不在,嘉編排老師故事講給學倌的同窗,引起大家哄堂大笑,學生們經常在老師後邊指指戳戳。
一次,說老師讓背一首打油詩:
天上下雪不下雨,
下到地上變成雨,
早知雪能變成雨,
不如當初就下雨。
背了幾次,嘉振坤改變幾個字領大家搖頭晃腦背著:
老師吃飯不吃屎,
飯到肚裡變成屎,
早知飯能變成屎,
不如老師就吃屎。
大家正背得高興,先生回來,惱羞成怒,戒尺狠狠揍了他一頓。為此嘉振坤懷恨在心,私下跟學童們說,一定讓老先生吃一次屎。
次日,書桌上赫然堆著一小堆東西,那是嘉振坤用紅薯面加紅糖和勻,用手擠的傑作,像啥?大家明白。
先生看見,大聲說:"成何體統!誰在書桌上污辱斯文?「
學童們在嘉身後無聲無息,但卻拿小小手指輕指嘉振坤。
"嘉振坤!"
"唉,先生。"
"起來,這是什麼?"
「這是我姑爺送我的西洋點心,不小心忘在這兒。」嘉振坤說。
先生冷笑一聲說:「是點心?把你這東西吃了!」
「吃,行,不過這樣子他們很眼饞"嘉回頭看著同窗們。
"真是好同窗,分而食之"
「老師不嘗嘗?」
「不嘗!」老師說完,扭頭背剪著手,度著八字步走出書齋。其實,先生是給大家台階下,心想背背臉,把屎收拾乾淨便罷了。
沒一頓飯功夫,先生度回書齋,見幾個學童大家欣欣然分而食之,津津有味,頗有吃點心之態,大有味猶未盡之狀。
「下次多帶些。」有人對嘉振坤悄悄說。
事後,先生專門私下問一個學童,那東西究竟是什麼?
「真是波斯點心,味美極致,從未吃過。」
老師心裡嘀咕,到底是何點心,啥味道呢?
又一天,老師恰好感冒鼻塞,學生散學後,嘉振坤書桌里遺留了一個精美的紙包,包了一層又一層。先生實在控制不住好奇心,就悄悄打開來看,原來與上次嘉振坤一幫學生吃的東西一樣,只多了些桂花香粉。看看四下無人,老師飛快地捏了一團,兩眼顧盼書齋門窗,把那團東西快速放入嘴裡……
老師尖叫著到處找嘉振坤,那裡還有人影。
從此,師徒二人矛盾日深,以致水火不容。
最後,嘉又狠狠坑先生一次,輟學回家。
原來老師上了年齡,大便乾燥,出貢極難,每次都雙手抱著茅房一棵樹蹲坑許久。這一秘密,被嘉振坤窺視到了。他用鋸鋸那樹樹根部四分有三,而後以青泥掩飾。等先生再蹲坑時,墜落糞池。
不上學,嘉振坤遊手好閒,這天與一幫混混在菜園旁邊的路上看到一姑娘騎毛驢悠悠而行,姿態優柔,面容姣好。
嘉振坤吹大話:「我能讓這女子,老老實實叫我親她臉蛋。信不信?"
"吹牛,不信!"
"等著!"
嘉壞貨邊跑邊手指那小女人:"走道便走道,為何偷吃我家韭菜?"
"哪個偷吃你家韭菜?"
「還抵賴,哼!我們幾個眼睜睜看著你偷吃韭菜。"
"沒有,就是沒有!"
「嘴硬!對啦,你嘴裡有韭菜味,不信讓我聞聞。"
"聞去,給!"女子氣極,亂了方寸,也忘了男女授受不親的避諱,竟然揚臉張口等著人來聞氣味。
嘉振坤這小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臉一個響吻,然後輕狂地笑著跑開。
後來那被吻女人成了嘉的秀子,就是老婆。
據說女方家很封建,被吻過,被看作失貞於嘉,故嫁給了這個壞坯子。
而嘉振坤因壞事做太多,損陰德早死,二十九歲時便病入膏肓。但夫人貌美如花,又年輕正當少婦,嘉擔心她改嫁,便又出一狠招,臨死再害人一次。
病榻上他直盯嬌妻,念念叨叨:"許久末吃過油餅子了,我將死之人,你能不能給我炸幾個熱油餅吃吃,讓我吃了美食上路。」說得悲悲切切,讓她秀子難以拒絕。
「好,好,我去給你炸。」
「我要你在床頭炸,我親眼看著,吃鮮的,吃熱的。"
無奈,他秀子搬了幾塊大土坯,支了鐵鍋在床頭為嘉振坤炸油餅。炸至中間,油熱佛騰,嘉要喝茶淑口,妻子端了開水遞來。
"你看油餅糊了!"嘉振坤尖叫。
"我看看!"嘉妻往鍋里看時,狠心的嘉孬孫,一碗開水倒入沸騰油鍋,自己拉被蒙住頭。頓時油花火花四濺,嘉妻臉上一層亮漿泡,慘不忍睹。
「快拿鍋灰抹!」說完不管三七二十一,從鍋底刮一把煙灰就抹在那可憐女人臉上。
換藥治療兩三個月,傷口癒合了,但臉變成了一張九餅麻將牌。而且紋青一般大半臉炭黑,就像青面獸楊志。
這就是嘉振坤的眾多糗事中幾個典型事例,但足見其為人。
涅穰周圍百姓,把齊三少看作比歷史上的嘉振坤有過之而無不及,私下裡稱之為蠍子、壞鱉。
倒是嘉振坤的後人,遺傳了他 的機敏聰明,近年就有一個故事,說的正是嘉氏後人嘉幺坤智斗土匪的事情。
古往今來,遇劫匪的事常有,嚇尿褲子的多了去了,能逃過劫難,還賺肉賺酒,鳳毛麟角。
秘訣?就是別說實話,越日冒越好。
我這裡就有個郢縣聰明日冒人,看人家咋對付土匪搶劫。
三四十年代的南陽,匪患猖獗。
嘉幺坤是南陽名士嘉振坤的後人,時年己從郢縣移居南召魯山交界處。
崔二旦是豫西最大桿匪首領,殺人如麻,曾野火暴風地從魯山往南召宛西洗劫過多次。豫西廣大地區談虎色變。
這一天,嘉幺坤鎮上會友多喝了幾杯,至日西沉,乘著酒勁兒才騎毛驢回家。
路過鎮外五里荒崗時,路邊竄岀三五持槍土匪,攔住去路。
「呀得!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若想由此過,留下買路財,呀呀呀嗨!」
嘉幺坤一身冷汗岀來,酒醒了大半。要說人家不虧名士後代,稍微調整一下狀態,打量幾個土匪,看岀是幾個沒見過大世面的毛賊,遂鎮靜下來。
「各位好漢請了,我也曾為梁山中人,道上規矩我懂,決不虧待好漢們。只是這,這,酒後戀賭,已身無分文……」
「沒錢,臊氣!遇個癟犢子。毛驢拉走殺了喝酒,人搜搜,弄山裡當肉票(人質)吧!」
「大哥聽我說完,毛驢不能殺,錢!讓諸位滿意,放心!」
「有錢廢啥話,拿錢!只要大洋啊!紙票休提。」
「身上沒錢……,別別別,大哥聽我說完。我身上雖沒錢,家裡有。這驢我拉我小舅子的,說肚子里有個啥驢寶,可不敢弄丟,我那舅子可是狠主兒,驢弄丟了,他惱了敢鬮了我。這樣,你們跟我回家取錢中不中?」
「不中,到你們一畝三分地?老子們不傻!」
「不中了,我寫個條子,你們找我屋裡人(老婆)拿錢。」
「100大洋!」
「100大洋就100大洋!」
土匪也是好久未開胡了,急於拿到贖金,遂派人喬裝拿信去「嘉家」索贖金,剩餘人把龐拉一舊窯里看管,一邊開壺喝酒吃乾糧。嘉幺坤搖動三寸不爛之舌,拍胸脯要與土匪交朋友,東拉西扯談論與很多大股土匪頭子的交情逸事,時間不大,小毛匪被噴得五體投地,忍不住又讓酒又請吃,還忙不迭拉毛驢到老百姓麥地里飽餐一頓。看看曙光漸露,索要贖金的土匪仍未迴轉。匪首急了,問「你家怎麼這麼遠?」
「我家不遠,我那信上地址是我家和魯山娃他舅家。昨兒我屋裡人說可能帶娃回娘家,去人找不到她,問識字的人,按信上娃舅家地址就能找到。」
「你這是指山賣磨,魯山恁遠,得等到啥時候?」
嘉幺坤說:「不急!娃舅家是豪家兒(豫西南方言:有錢人家),錢有的是,只要我屋裡人接到信,立馬會來交錢贖人。」
「那你丈人舅子是幹啥生意的?」
「說我丈人你不一定知道,說我小舅子,要說與兄弟們同行。」
「誰?」
「魯山崔振聲,江湖上稱崔二旦。」
土匪一聽崔二旦名字,瞬間面色蒼白,哆哆嗦嗦著說:「是崔二爺?」「那是大杆子呀!」
領頭的馬上滿臉堆笑:「老兄,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你是崔二爺姐夫,那就是小的們的姑夫啊!不知不為罪,我們去找自己兄弟,贖金不能要。看這事鬧的。」
最後,土匪給嘉幺坤留下一壺老酒,一塊牛肉和餵飽的毛驢,扯呼而去。
其實嘉幺坤根本沒見過崔二旦,他給文盲土匪寫的是一個胡謅的地址和一行字,「找不到此人時可往魯山找崔振聲(號崔二旦)即可。」
你想等那傻子土匪弄明白勒索對象,還不一樣魂都嚇跑了?
話扯太遠了,咱書歸正傳。
在太子崗西南有個百八十戶的村落,原名叫齊崗村,村中一處青磚灰瓦密樹森森的大宅,南北向長200米,東西向寬100米,宅外高壘套深壕,四角四個兩層小炮樓威嚴猙獰。南北軸線上三進大院,兩側連廊廂房各 三十餘間。院中樹冠高大,遮天蔽日,樹間園圃相連,花田彎徑,曲水潺潺。各大院經鐵門,過庭,連廊,月洞串連,華麗氣派堪比縣署官衙大院。
南北寨門並四角炮樓上有近三十名民團團丁(實為家丁)護衛。院內婢役眾多,規矩甚嚴。這座套在齊崗村內的大宅,就是齊家寨。外邊人只知有齊家寨,不知有齊崗村,因此這個村也習慣被稱為齊家寨。
齊家寨即齊大善人齊朝天的家,說起此人,也就是齊三少爺的老子,可真是宛西南一人物,前邊的介紹還不足以全面了解此人。除了曾提到他是宛南豪富「洪五女兒」的表叔,宛西梟雄丁大牙副官的岳父外,二兒子還是國軍湯恩伯部一個團長。本人又是南陽公署參議,三兒子齊蠍子是郢縣反共自治民團五營營長,鎮長。已故夫人娘家是前清遺老,武狀元王占甲的後人,也是富裕有勢人家。丁大牙當年的威風世人皆知,自不必說。就說這洪庄「洪五女兒」家和王狀元家的顯赫就可以知道齊大善人根子有多粗多長。
先說東鄉洪家,這是南陽,郢縣一帶屈指一首的豪富之家。從明末清初至康雍乾嘉慶,世代官宦,祖上最高曾做到太子少傅。晚清之後,弟子才竭,人衰,再未出官宦顯貴。但借祖上積蓄和蔭蔽,棄官經商,借官府關係助商,黑白生意無不涉獵,又趁清末天下大亂,年成饑荒,天災人禍頻頻,大肆兼并土地,遂成一方巨豪。有一年同治帝召見洪家財主,欲打秋風借點子銀兩。「洪五女兒」的爺爺進宮,出手丟出一個盤龍錯金精緻盒子,太監打開一看,乖乖!十張兩千兩銀票。
皇帝大喜,問洪財主:「你家有多少地?」
洪財主說:「我也不清楚,反正從我家往南騎騾馬上湖北,河南境內只管吃沿路地里麥苗,出不了我家出租土地。就到湖北,也能吃到自家地里麥苗,稻穀。」
從北京回來,皇帝賞了黃馬掛並一幅「雙千傾」的燙金匾牌,一直掛在家裡。
至於「洪五女兒」這個名字,有個緣由。此人原本是男兒身,出生後體弱多病,又是正房嫡子,家族上下寵如「賈寶玉」一般無二,生怕有個閃失。後經幾個有名的和尚、風水大師會診,改取了個女性名字以避邪。
再說齊大善人老丈人王家,外人習稱王狀元家,原是涅穰鎮西與郢縣城之間官道旁兩河店王莊一戶前清遺老。不知是王家幾世祖,曾考中過武狀元,在回疆作過總兵。戰功赫赫,後因中風,退休歸鄉,置地修宅,過起功臣享度晚年的生活。
王家門前豎有一牌樓,上有御書「武官下馬,文官下轎」八字。乃是朝廷對老功臣的褒獎和禮遇,也可以說是在地方上長臉面的一種待遇。即任何官員來往路過應表示尊重,下馬下轎,步入拜訪老功臣以彰皇恩浩蕩,子孫蔭榮。親鄰鄉黨因此也增輝不少。
有一年,南陽新任知府顧嘉衡,乃襄陽人士,進士出身,文章了得,自視頗高。因新補知府,少年得意,一路鼓樂銅器,張張揚揚從鄂來豫赴宛上任。當然,舊時官儀威嚴,派場難免。官儀行至王莊官道時,暫歇索茶,並未下轎,更未禮訪王狀元。為此,雙方下人爭執對罵,後來還動了手,王狀元家人受了點輕傷。為此事王狀元急火攻心,大病一場。愈後,修書與京城故舊,命子孫打點金銀並宛洛奇珍異寶,托門子參奏顧知府一個藐視皇喻,欺辱功臣之罪。不久聖旨下來,罷拙顧嘉衡知府之職。卸任途經王莊,王府大放鞭炮,擂鼓奏樂,算是解了心頭之恨。
不想來年春,王莊外官道上又是吹吹打打,顧嘉衡二任南陽知府。再次赴任,更加囂張跋扈。下人們大呼小叫,一個勁起鬨:「顧老爺再沐皇恩,又知南陽府啦!」
王狀元再次病倒,又如法炮製,再搜撿家底,赴京告狀,顧嘉衡再倒。如此三年中數告數倒又數復職。王家產業花銷殆盡。一日又遇顧知府,偏癱數年的王狀元競熱血上沖,一握鐵拳,單手怒擂床榻,奇蹟般站立起來,向顧嘉衡揮拳便打。曉的雖是差了一寸之距,顧嘉衡還是覺急風難支,趔趄一下,險些跌倒。嚇得面如死灰,抱頭鼠竄而去。且說王狀元拼盡最後一搏,見未打中,大叫一聲,口吐鮮血,倒地而亡。
人說,以王狀元武功,又拼全力一搏,若被擊中,顧知府必死無疑。而王狀元多病長期肝氣鬱結,心腎損耗,再怒火中燒,拚死聚氣,一擊不中,力竭氣絕,必須死翹翹。
此後王氏子孫雖血海深仇,惡恨難消,但終因家財不支,老子餘威己盡,加之天下也不太平,報仇之事漸如泥牛入海。但子孫也仍可借餘蔭故交,托著官宦士紳,經營持家,欲覓陶朱富貴罷了。
雖說王家官勢己衰,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加之幾代人經營,殷富仍馳名於鄉里。當年「齊大善人」發跡不久,殷勤巴結,接了王家小姐,有了這門親,對自己財運,聲望,仕途多有幫輔補益。王氏為齊家育三男二女,長子夭折,二子二女長大成人,家業日隆,勢力漸大,這齊善人花腸子卻越來越花,不僅外宿花柳,內染婢女,年過花甲還連二趕三娶了三房姨太太,加上前邊兩個太太,竟是一大四小五位夫人。最小的竟只有十九歲。私下人們都說,這是害性命,作孽!
王氏性情好靜,只在內宅吃齋念佛,總管家務,為「齊善人」喪德行為進香禱告,贖減孽債,聊補良心上的不安。誰想,其餘四個夫人爭風吃醋,矛盾不斷。都是針尖對麥芒。無端是非,此伏彼起,家中弄得雞犬不寧。
王氏心中不勝悲哀,但家事不可外揚。加之祖上因致氣引禍,吃虧太大,遂鬱郁不與人言,每日吃齋念佛,最後得肺癆病而死。
「齊善人」近年雖威風不減當年,但終究是過七十的人啦,自覺體力不支,故有意慢慢把外事家務,托於三子齊耀宗打理,任其作為。
這齊三少爺,比起乃父,奸詐兇狠有過之而無不及。色心色膽更大,淫亂糗事更多。斂財害命,恃強凌弱,放蕩不羈。據說與「齊大善人」的最年輕小妾也有一腿子。眾家人心知肚明,但無關外人疼癢,自是視若不見,懶得管這烏龜戲老鱉的閑事。
齊三少雖姨太太眾多,卻平素並不常在齊家寨住。這一是當著民團營長,忙公事自然是冠冕堂皇的理由,離家也近,公私事也好兼管。二是喜新厭舊本性,總想往外處溜,聞腥嘗鮮。與齊家寨三里之距的涅穰鎮還是民團五營駐地,人繁車多,魚蝦混雜,寨高兵廣,在當地也算個花花世界,故齊三少喜歡在鎮上待。
父子二人雖作惡多端,但又偏偏愛欺世盜名。整日里宴些個秀才塾師,落魄文人,起碑樹坊,歌功頌德。把些庫里陳年霉變糧食交與廟裡賒粥,然後每日請和尚念經頌恩。又把搶了人家地,生活無著的婦女賤賣於戲班,妓院,美其名曰救人急難,尋找生機。凡有點模樣的,統統收入家院,分發子孫兄弟充婢立妾。對這當了丫環小妾的,還時常逼著這類女子三五個月寄一信給家人親戚,說善人家如何如何照顧,吃香喝辣,穿綾著綢,像在「大觀園」升了上等婢妾似的光鮮幸福。還在縣學捐款立碑,上刻齊家祖恩今德,向各級官府賄賂銀兩,弄些個表彰牌匾到處懸掛。把自己打扮成一個仁慈賢善的地方名流。更有附趨小人,傳以「齊大善人」雅號恭維,更有私塾公學頌唱些「善人救孤歌」,「賒糧賑災曲」等等。
這真是:
根深蒂固勢力強,
欺男霸女在一方,
沐猴而冠表仁義,
十惡不赦一窩狼。
至於還有哪些糗事,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