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歌聲與微笑
圖:來自網路
如果有一段過往越久人們就越想回憶它,那一定是它給了人們一個很深很深的連時光也難磨滅的印象。不然,自然會把它遺忘的一乾二淨。
那是一場如火如荼的運動,全國城市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到農村去,到邊疆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 「插隊知青」或「下放學生」,用現在流行的叫「熱詞」。
一九七七年元月,高中畢業離校後的第二個月,我即來到了老家巣湖西鄉的司劉王(巢縣黃鹿區臨湖公社東紅大隊司劉王村),有些文字功底,到部隊後即分配干文書,主要就是寫寫抄抄兼打雜 這些人基本沒有什麼罪大惡極或血債之類,批判他們沒有什麼實質內容,完全是為了切合當時上面的政治氣候。批判稿也都是千篇一律的空話、套話。
在公社的大禮堂開批鬥會,幾個武裝民兵把全公社搜羅來的十幾個所謂「牛鬼蛇神」壞分子揪上台,幾乎都是清一色頭髮花白的老人,他們每人胸前掛個大牌子,佝僂著腰,兩眼渾沌,目光獃滯,任由台上年青人義正辭嚴,振聾發聵地高喊口號。
台下參會的人,一般都是各個村攤派來的閑雜人員,會場里男人抽煙、打瞌睡,女人打毛線、納鞋底,台上轟轟烈烈,台下無動於衷,那個場景想起來就覺得非常滑稽可笑。
也就是在這一年的秋末,我們從廣播里聽到了即將恢復高考的新聞,難掩激動與興奮,躍躍欲試卻又是誠惶誠恐。
由於我們小學、初高中幾乎貫穿了整個十年動亂,可想而知根本就沒有學到什麼東西,名義上高中畢業,實則不及現在的初中生,那一年參加高考的人,幾乎都是在國家決定恢復高考後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倉促上陣的。
我也是從報名到走進考場僅僅不到兩個月,要複習整個高中階段的語文、數學、物理、化學、歷史、政治只能是囫圇吞棗。原本就沒有基礎,又沒有什麼複習資料,在考場裡面對一張又一張高等代數、物理、化學試卷,我幾乎是交了白卷。
語文、政治好像還作答了幾題,記得那年安徽的作文題目是《當我們唱起東方紅的時候》,東拼西湊、七扯八拉勉強寫了幾百字,無疑高考名落孫山。
考試回來的第二天,我即參加生產隊勞動,每天早出晚歸挑著滿滿的一擔擔肥料在田間狂奔,似乎是在發泄心中的憤懣,恨自己沒用,恨自己無能。眼看著我如此這般折磨自己,一起幹活的社員們也都勸慰我悠著點,想開點。
就這樣,在超負荷勞作下,我的體力漸漸不支沒幾天就病倒了,這時有位老人走進了我的心田,他叫王業旺,當時也是所謂的「牛鬼蛇神」之類。
解放前他和同村幾個青年也是追隨老鄉張治中而去,他機敏靈活到部隊不久即從班長、排長最後一直晉陞為警衛連副連長。由於他當時是戴帽子壞分子屬管制對象,平日里老人總是沉默寡言很少與人交流。
他有個兒子與我同齡,也是一個中學畢業回鄉青年,平日里我倆關係很好,閑暇時我經常去他家玩耍。那段時間我的情緒非常低落,老人看在眼裡,經常來家裡與我聊天。
他開導我,考大學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一個人只要有恆心有毅力,最終目標一定會實現。他還給我講述了張治中先生,恪守母訓「咬口生薑喝口醋」的故事:16歲那年,張治中拿著母親七拼八湊籌得的24塊銀元,獨自外出闖蕩。
臨行前,母親讓他「咬口生薑喝口醋」,告訴他在今後的人生歲月里,要能夠承受所有的苦辣辛酸。只有歷盡艱苦,不忘根本,才能成人立業。
此後,無論是寄人籬下受盡白眼,「備補警察」食不果腹,還是身居高位手握重權,張治中都恪守「咬口生薑喝口醋」的母訓,每日自省身心,一生清白做人。
那段灰暗的日子,是在姑奶奶全家及眾鄉親包括這位老人的耐心開導下,我才漸漸走出了低谷。第二年的三月,我報名參軍,體檢、政審合格後順利地拿到了入伍通知書,臨行前老人又把他當兵時的體會,及新兵怎麼適應部隊生活給我講了一晚上。
一晃四十多年過去了,遙想當年的插隊生活,總也忘不了姑奶奶全家及這裡的眾鄉親,忘不了他們的純樸和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