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李安想必大家首先想到的是《色戒》,因為這部作品是保守的國內影視作品裡的另類和前衛!
然而李安有一部小眾作品比《色戒》還前衛——
《喜宴》
這是李安導演著名的「家庭三部曲」中的一部。
比起另外兩部,這部作品要歡脫得多,但主線依舊是中國式家庭關係,只是這次在原本的傳統故事架構中,增加了很多前衛的東西。
電影當年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以及金球獎最佳外語片提名,在德國捧得柏林金熊獎,並拿下第30屆金馬獎最佳導演、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最佳劇本以及最佳剪輯等大獎。
電影從一盒錄像帶開始,男主高偉同一邊健身,一邊聽著媽媽的錄音,媽媽為了幫兒子省話費,所以把想說的話錄下來郵到美國。
她說自己的肩膀最近總是酸疼,而偉同的爸爸退休後也迅速衰老。
言外之意就是:爸媽都老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有成家的打算了。
作為家裡的獨苗,雖然人在海外,可傳承香火,奉行孝道的責任得擔,所以媽媽擅自幫偉同加入了一所相親俱樂部,希望他早日脫單成功。
可媽媽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兒子有個交往五年的同性戀人賽門,而且偉同打算九月份帶愛人去巴黎旅遊。
從偉同和賽門的這段關係里,偉同佔據著強勢地位,他的強勢除了性格使然,還因為有著不錯的工作以及好幾處代賣房產。
葳葳則是從上海來美國的非法移民,因條件艱苦只能蝸居在破爛公寓。
偉同聽著女孩的哭訴於心不忍,於是拿她的畫抵掉了三個月的房租。
回家後,偉同收到媽媽寄來的相親資料,需要在表單上填擇偶要求。
賽門不理解他為什麼不和父母坦白,偉同懶得解釋,中西方的文化差異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說清楚的。
兩人為了阻止相親,特意將擇偶標準定得奇高無比,難以實現。
然而兩周後,偉同收到媽媽的錄音帶,她竟然找到了符合標準的對象。
而且爸媽先斬後奏,已經安排女孩飛到紐約見面。
人都來了,偉同只好去接機,請她吃飯。
聊天中,偉同才知道女孩有個白人男友,來美國相親也只是遵循父母的意思。
見偉同陷入巨大的糾結,賽門提出了一個建議:假結婚。
而選擇的結婚對象就是葳葳,一方面葳葳可以拿到綠卡,另一方面也能讓二老安心。
偉同考慮了半天,同意了賽門的提議,而葳葳也是欣然答應。
誰曾想老倆口一聽兒子要結婚,開心的要死,決定來美國參加兒子的婚禮。
二老想見見兒媳婦,順便還要舉辦一場中式婚禮。
這下把偉同可急壞了,他趕緊收拾房子,撤下和賽門的照片,掛上爸爸之前寄來的各種書法字畫。
第二天偉同就和葳葳一起去機場接爸媽,這個啼笑皆非的故事就正式開場了。
爸媽對這個端莊得體的兒媳婦很是滿意,他掃了幾眼葳葳的屁股,滿心歡喜,屁股大就一定能生,不用擔心香火的傳承。
回到家後,偉同就向爸媽介紹賽門,說他是自己的室友兼房東,簡單的寒暄後,便開始各自忙碌。
葳葳在賽門的幫助下張羅晚飯,雖然她廚藝差,但是卻精通字畫,她對爸爸的一幅字點評非常有水準,讓老頭笑得合不攏嘴。
二老對這個能生會養、又會做菜、還有文化的兒媳婦是相當滿意。
晚飯過後,媽媽從行李箱里拿出準備好的旗袍和貴重的首飾以及禮金、禮物。
這讓葳葳感受到一絲壓力,假如二老知道真相,那該多傷心呢。
而賽門作為「隱形兒媳」,給爸媽送上自己的禮物——血壓計和面霜。
因為西方人注重實用價值,考慮到高爸爸身體不好,高媽媽年紀大了皮膚鬆弛。
可在中國,生病、變老、死亡等話題對於老年人來說是非常忌諱的,面對賽門的這兩樣禮物,二老雖然面露笑意,可心裡是相當不高興。
這時,葳葳穿著旗袍出來,他們趕緊擁上前去,獨留賽門形單影隻,或許此時的他心中也後悔出了這麼個餿主意。
可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就算心裡再難受,也只能先忍著。
然而,這種和睦的關係並沒有持續很久。
第二天早上,他們便因婚禮爭吵,偉同決定下午去公證處宣誓結婚就湊合了,不打算辦婚禮。
但爸媽認為人一輩子才結一次婚,就算他不為自己想也要為葳葳想吧?這麼簡單,怎麼對得起親家?
但他們又拗不過兒子,所以下午參加婚禮公證時,二老愁容不展,在拍全家福時,媽媽更是潸然淚下,說對不起葳葳。
賽門見狀,決定邀請偉同一家去附近最好的中餐廳來慶祝這段婚姻。
沒想到他們去的中餐廳竟然是高爸爸曾經的部下老陳開的,老陳得知偉同竟然用這麼簡單的飯菜來慶祝婚禮,他斗膽多說了幾句。
他提議在二樓好好辦喜宴,並且租一間酒店的房間當婚房,一切都由他來張羅。
這下這喜宴不想辦也得辦了,偉同給自己在美國的同學、好友、合作夥伴一一打電話,邀請他們參加。
而一開始策劃這個謊言的賽門與偉同的交流卻開始變少了。
婚禮那天早上,母子三人坐在一起回憶往昔,爸爸媽媽開心的不得了。
而葳葳在房間里給媽媽打電話,卻不敢說自己出嫁,畢竟是假結婚,可眼淚不知不覺滑落,各種酸楚,誰又能懂?
喜宴的重頭戲終於來了,李安在這場戲裡窮盡所能,展現了中國式婚禮。
一對新人打扮精緻,尤其是新娘子,雖然穿婚紗卻是一身金銀首飾。
他們先跪在爸媽前接過紅包,然後喝蓮子湯,寓意早生貴子。
緊接著是拍婚紗照,拍完照新人以及父母走進酒店,喜宴正式開始。
來的人有二十桌,有一桌是偉同的美國人朋友,在這些美國人奇怪的目光中,所有人用筷子敲擊酒杯讓新人接吻。
偉同被逼無奈,只好嘴對嘴來了個法式熱吻。
一旁的賽門給他擦嘴,爸媽將眼前這一幕看在眼裡,雖然覺得有點奇怪,卻並沒有放在心上。
緊接著,是中國式婚禮特有的敬酒和各種遊戲。
所有來賓都開懷大笑,這樣的婚禮才是該有的樣子。
這場喜宴所有人都喝高了,尤其是偉同和葳葳喝得腿都走不動路了,他們回到酒店本想好好休息,結果人們又來鬧洞房。
鬧洞房的最後一環是新郎新娘鑽進被窩,把衣服全脫了,丟到被子外面。
眾人在看完這場戲後,嬉笑著離開,而葳葳和高偉同躺在被子里。
偉同本想就這麼睡去,但他看著眼前的葳葳,一向只喜歡男人的他竟對女人有了反應。
春宵一刻後,兩人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而賽門也不知道實情。
高爸爸因為在喜宴上喝了太多酒,血壓上升,於是又多住了三個星期。
本想著等爸媽走後生活就能恢復如初,可這天晚上葳葳抱著枕頭啜泣,她懷孕了。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偉同在院子里跟挨門坦白了懷孕的事。
賽門氣憤之際,覺得自己被背叛,竟然當著偉同爸媽的面吵了起來。
賽門用英語痛斥偉同假戲真做,葳葳也生氣了,三個人就這麼用英語吵來吵去。
媽媽手足無措,不知道為什麼吵架,而爸爸則讓她不要再問了,可他的手卻在不自覺地顫抖。
爸爸的心臟病再次發作,索性不是很嚴重,但這讓偉同再也不想瞞下去,他跟媽媽坦白。
偉同告訴媽媽自己是同性戀,賽門才是愛人,他們已經交往五年,跟葳葳是假結婚,就是為了讓爸媽放心。
媽媽嚇蒙了,但她下意識說,不要告訴爸爸,會出事的。
躲在角落裡的葳葳和賽門偷聽到了一切,心情也很低迷。
或許這場假結婚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而現在一切都徹底崩盤,然而為了高爸爸的身體,他們還得演下去。
這天晚上,賽門親自下廚為大家做菜,眾人在沉默中吃完飯。
媽媽在房間看著偉同小時候的照片,她不明白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麼會喜歡男人?
尤其是當葳葳說要打掉孩子,她更加絕望,老高家的香火要斷了。
她求葳葳再考慮考慮,可葳葳也想明白了,人生有比綠卡更重要的事。
第二天,當看到兒子兒媳驅車離開,媽媽崩潰地癱軟在地,泣不成聲。
高爸爸從午睡中醒來,叫上賽門一起出去逛逛,兩個人坐在河邊聊了很久。
高爸爸拿出一個紅包祝他「生日快樂」。
他說的是英文,原來高爸爸聽得懂英文,也知道那天他們說了什麼,他說偉同是我的兒子,所以你也是我的兒子,這筆錢是給你的。
高爸爸不希望賽門告訴高媽媽和偉同,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但緊接著他用中文說,如果我不讓他們騙我的話,我怎麼抱孫子呢?
高爸爸沒辦法理解兒子的性取向,但高家的香火必須想辦法傳承下去,他確實有自己的小心思。
其實也不難理解他的妥協,因為在中國式婚姻里,有些並不是因為愛情。
兩個人結為連理,只是為了傳宗接代,至於偉同在美國跟賽門怎麼生活不重要,因為喜宴已經辦過了。
果然葳葳並沒有打掉孩子,在半路她就後悔了。
而偉同也很高興,回家後偉同詢問賽門願不願意做葳葳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賽門自然很開心,他欣然答應。
離開的那天,所有人一起看婚禮的照片,他們笑得都很開心,但每個人的笑又都意味深長。
高爸爸結臨走時對賽門、葳葳、偉同三個人說的話更是富有深意。
他對賽門說:謝謝你照顧偉同。
他對葳葳說:高家會謝謝你。
他對偉同說:好了,我們回去了。
同一個人嘴裡說出的話,卻分別代表了公公、高家和父親。
而在說完這些後,李安特意給了個高爸爸過安檢時舉手的一個鏡頭,這個舉手意味著投降,高爸爸在知曉一切後選擇了妥協。
《喜宴》描摹的是中國式家庭觀念下兩代人之間的隔閡、碰撞與和解。
然而,中國最傳統的家庭觀念也在風波中進一步深化,隱忍的情感家庭中的衝突最終在愛與理解中得到化解。
不只是子女妥協,父母也妥協了。
而相互妥協的基礎不正是愛嗎?兩代人的相互妥協,選擇接受一切,這終究是一場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