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伍前,沒聽說過徐向前同志的名字。在鄂豫皖轉戰兩年多,幾乎每一仗都見到徐向前同志的身影。
他經常和部隊一起行軍打仗,同甘共苦,對戰士們的成長,潛移默化的作用可大了。我第一次見到徐向前同志,是到部隊的第三天,
隊伍轉移,我看到一個幹部站在路邊上,又有不少領導給他敬禮、報告,就問一個老兵:那是誰?老兵告訴我:是徐向前軍長。從此,我就記住了他的名字。
徐向前同志給部隊講話、作報告是常有的事、我們當戰士的也能聽到他的作戰動員。
部隊駐下來,他就到下邊來轉,與戰士聊天,徵求大家對伙食的意見,有時他還親自檢查戰士槍支、彈藥的保管情況。
一次,他到我們班來,看到了我那支沒有準星的槍,就問,這是誰的?我說:"是我的。"
徐向前
"你打過槍嗎?"
"打過,"
"沒有準星你怎麼瞄準?"我把槍拿過來說,讓標尺的缺口對準槍管的正中,形成一個"三點成一線",高低注意點就行了,當然,沒有準星要打得很准也不可能。
我說完,他把槍接過去試了試,點了點頭。然後又摸了摸的子彈帶,裡邊只有幾發子彈,其餘都是高粱稈子,看起來鼓鼓的,他笑了笑,就走了,
徐向前同志在部隊、在根據地內,名聲很大,威望很高:戰士們都很崇敬他,他的威信是從哪裡來的?
後來,他在《歷史的回顧》中自己總結了兩條:一是能帶著部隊打仗,不斷取得勝利,二是腳實地,埋頭苦幹,不指手劃腳,
李德生
這完全符合我們親身感受過的印象。他的最大特點是沒有架子,不搞特殊化,不居功自傲,和群眾打成一片,
我入伍後不久,徐向前同志率領紅1師3次出擊平漢路、指揮我們打了幾個漂亮仗,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是1930年6月至9月,先是襲占橋家寨、設伏楊平口、消滅川軍郭汝棟一個團又兩個連,繼而圍攻花園鎮,全殲守敵一個團,接著又攻廣水打信陽,給敵人以重大打擊。
這幾仗,彷彿整個戰場都是我們安排的、沖能沖得上,攻能拿得下,千軍萬馬廝殺的戰場,讓徐向前同志導演得有聲有色,
尤其是前兩仗打得非常出色,接連消滅敵人正規部隊兩個整團,這是紅軍組建以來的頭一回,極大地鼓舞了部隊的士氣,也提高了徐向前同志的聲望。
我們交通排不光傳達作戰命令,還傳送勝利消息,真是鼓舞人心。那時,我雖是一名戰士,但所接觸到徐向前同志的一舉一動,都深深地印在腦里。
徐向前同志把"指揮員身先士卒帶頭衝鋒"作為一條硬規矩,並將這一條作為戰鬥總結時評價指揮員的首要標準。
他自己立的規矩,自己身體力行,做出榜樣。戰鬥中,他的指揮位置總是靠前。我們一看軍長在前面,戰鬥士氣頓長,個個奮勇向前。
有一次,他正在前邊指揮戰鬥,敵人的一發炮彈打在他前面三四米遠爆炸開花,把周圍的人都嚇壞了,讓他趴下,他卻若無其事,照常在那裡指揮。
還有一次,由於他指揮位置太靠前,一顆子彈打在他身上,幸好前面有層麥秸擋了一下,他又穿著棉衣,沒打進去。他脫下棉衣看了看,彈頭在棉衣里,沒傷著。
徐向前同志培養部隊"狠、硬、快、猛、活"的過硬作風,不只在戰場上,而且非常重視平時的養成。
戰鬥間隙,除了宣傳、組織群眾,配合蘇維埃政府建立各級政權和各類群眾團體之外,就抓部隊的訓練,練射擊、投彈、刺殺、隊列動作,還搞夜間訓練,經常搞緊急集合。
我入伍後不幾天就趕上一次緊急集合,我以為真的要出發去打仗呢,弄得很緊張,跟看班長就往外跑,
到了外面一看那架勢,不像是去打仗,才平靜下來。從那以後,不管是平時訓練,還是行軍作戰,再沒有出現過這種事。
有一次,我們部隊從麻城往黃安開進,當地群眾說:麻城到黃安,九十當一百三,會走走天半,不會走走兩天。
徐向前同志不信這一套,他率領部隊硬是一個夜晚從麻城趕到了黃安,打破了當地的習慣說法,比"會走"還會走。過硬的作風就是這樣培養和鍛鍊出來的。
與戰士同甘共苦,是徐向前同志贏得戰士們崇敬的另一個重要原因。那時部隊很苦,由於敵人嚴密封鎖,鹽運不進來,糧籌集不到,缺鹽、缺糧、缺菜,日子就更苦了。
我入伍三四年沒蓋過被子,有時弄到一條被單子,沒幾天就撕扯爛了,編成辮子編草鞋穿,倒是很耐穿。
冬天,晚上凍得"當團長"是常有的事,實在冷得受不了了,就到外面跑一陣子,有時幾個人湊到一起,燒一堆火烤一烤,這一夜就算過去了。
這時徐向前同志的生活,比我們普通戰士強不了多少,在物資奇缺的情況下,他不搞特殊化,也沒有專門的伙夫和小灶,和大家一起吃苦,共同戰勝困難。
徐向前同志指揮帶領部隊,打了不少大仗,取得了不少勝利。他巧妙運用長途奔襲、運動殲敵、夜襲孤軍、圍點打援等戰法,奇取智奪,節節勝利。
打得最漂亮的,是粉碎蔣介石親自指揮的對鄂豫皖根據地的第一、第三次重兵"圍剿"。
1930年底至1931年春,紅軍作戰八九次,殲滅蔣介石的"圍剿"大軍15000多人,活捉敵34師師長岳維峻,取得了第一次反"圍剿"的勝利。
捉到岳維峻那次,我們得了不少東西。戰後聽幹部講,岳維峻怕死,對徐向前同志說:"只要不殺我,我答應你們提出的一切條件。"
岳維峻的太太也託人傳話,要拿出幾萬元贖他,徐向前同志等紅軍領導人商量後提出要20萬套軍裝,他的太太送來10萬套軍裝和大批銀元。
這給部隊解決了不少問題,我們穿衣、吃飯都有了很大改善。粉碎敵人第三次"圍剿",是徐向前同志任紅四方面軍總指揮後進行的。
1931年11月至1932年6月,8個月時間裡、先後打了黃安、商(城)潢(川)、蘇家埠、潢(川)光(山)4大戰役、打敗敵入15個師的"圍剿"。
在反"圍剿"作戰期間,我們傳令兵幹得非常起勁、傳達作戰命令,遞送勝利消息,也直接參加了不少戰鬥。
有一次打麻城外圍的一個據點,叫斗博山,是我們排當突擊隊。那是1932年的7.8月間,天氣很熱,我們冒著酷暑往上沖,很快就把據點裡的敵人消滅了,
打下據點後,發現河裡有敵人的竹排隊,正在運送給養,我們又在河裡打,消滅了押運給養的敵人,繳獲了四五個竹排的白面大米。
當時管這叫"洋面"、"洋米",我長那麼大,頭一回吃上那麼好的米和面。徐向前同志關心群眾、愛護下級,也是眾所公認的。
蘇區"大肅反"時,他保護了不少幹部戰士。1931年9月開始。張國燾發動了白雀園"大肅反",這次"大肅反",冤枉了一大批好人,
不到3個月時間,肅掉了2500多名幹部戰士,團以上幹部十分之六七被逮捕、殺害。肅反那陣子我在營部當通信員,儘管是戰士,心裡也很緊張,
不知道什麼時候,上級派幾個人來,拿著繩子,把部隊集合起來,一宣布某某是"AB團」、 "改組派"還有什麼"吃喝委員會",宣布後不容分說就把人抓走。
我們營的排以上幹部,只剩下一個排長沒被抓,其他都給抓走或撤換了,還抓走了一些戰士。真是整天讓人提心弔膽。
被抓的人不承認,就搞逼供信。有一次,我看到把一個幹部的兩個手指頭用麻繩綁起來,整得死去活來。
肅反的總頭子是張國燾,他是中共中央鄂豫皖分局書記兼鄂豫皖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大權獨攬。
徐向前同志當時是紅4軍軍長,管作戰,政委陳昌浩抓肅反,直接聽令於張國燾,不同徐向前同志商量。
許繼慎、周維炯是4軍的兩個師長,被陳昌浩當"反革命"抓起來,徐向前同志都不知道。
徐向前同志的愛人程訓宣是蘇區的婦女幹部,被說成是"改組派"抓起來,直到1937年到延安後,徐向前同志才知道愛人被殺的確切消息。
肅反的事徐向前同志雖然不能過問,但有時抓人殺人,他碰上了都儘力保護同志免遭殺害。他的書記員周希漢,是他從張國燾的刀下拉回來的。陳錫聯同志也是一個。
有一次,陳錫聯同志弄到幾個銅板,拉著幾個戰友到街上買油餅吃,被人誣告組織"吃喝委員會",將他抓了起來。
張國燾下令要殺他,被徐向前同志碰上了,對張國燾說:"小鬼們嘴饞,懂得什麼叫'委員會'。"這才把他放了。從那以後,陳錫聯同志常說:"是徐老總救了我。"
徐總這樣的事,紅四方面軍的幹部誰都能講出幾個來。充分表現了一個共產黨員的高度黨性原則和政治責任感,贏得了廣大官兵的信賴和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