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年我當排長回家探親，偶然救了一女孩，影響自己一生

口述：張亞寧

1978年8月，我在擔任排長三個月後，申請回家探親，很偶然的救了一位女孩，並對我的人生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1958年春天，我出生於狙萊山區的一個小村莊，我的父親是一名赤腳醫生，母親務農，我是家裡最大的孩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和兩個妹妹。

我父親年輕時曾經為了生計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面，深知知識的重要性，所以打小就對我們幾兄妹的學習要求嚴格，而我們也比較爭氣，家裡一面牆上密密麻麻的獎狀，每每都讓父親在客人面前非常有面子。

1974年夏天，我從公社中學畢業了，我的學習成績是比較突出的，但在那個上大學以推代考的年代，繼續求學對我來說可遇不可求，我與心心念念的大學擦肩而過，背起書包從學校返回了家中。

從學校回到家的第二天，我就扛起農具隨母親到生產隊勞動了，我已經年滿十七周歲，在農村已經算是大人了，也已經懂得了勞動對生活的意義。

從學校回到家沒幾天，父親跟我談話，想讓我跟他學習醫術，以後也做一名赤腳醫生，既能服務鄉鄰，也可以養家糊口。但是我告訴父親，我只有十七歲，還不想一輩子窩在農村，我想出去闖蕩一下，我希望父親同意我去當兵。

聽了我的話，父親沉默了一會，然後他語重心長的對我說，他也不願意讓我在農村待一輩子，當兵既能為國家盡義務，也能學習本領鍛煉自己，如果我能驗上兵，他就支持我去。

父親的話在家中一言九鼎，有了他的支持，我當兵的信心更足了，我也積極的做著各種準備。

十月初的一天，當年的徵兵通知下發到了大隊，我當天就找到民兵連長報了名。

驗兵環節歷經近一個月，通過自己的努力，我順利通過了初審、體檢、複審、家訪等程序的嚴格考核，並於12月初拿到了夢寐以求的入伍通知書。

1974年12月21日，是我終身難忘的日子，就在那一天，我告別了家鄉和親人，踏上了開往部隊的列車，開始了自己火熱的軍旅生涯。

在我離家入伍的頭一天，父親單獨和我談了很長時間，他叮囑我到了部隊照顧好自己，不要怕苦怕累，事事服從指揮，爭取當兵學到真本領，能為山裡人爭光。

聽著父親親切溫暖的話語，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離愁的滋味，我當時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只能對父親不斷點頭。

長長的綠皮火車，一路向北，跨黃河，穿太行山，出山海關，歷經四天四夜的行駛，最終停靠在了遼闊的內蒙大草原北麓。

在漫天雪花之中，一座雄偉的軍營，靜靜的矗立著，守護著那片富饒的土地。

邁下火車，放下行囊，稍作休整，急促的集合號悄然響起，我的新兵連生涯正式開始。

在為期三個月的新兵連訓練中，我完成了一個山村少年向合格士兵的蛻變，初步養成了服從意識，學習了基本軍事技能，身體素質也得到了明顯提升，並在結業考核中被評選為了優秀新兵。

新兵下老連隊，我被分配到了團直屬警偵連二排四班，做了一名偵察兵。

正式加入連隊以後，我牢記父親的叮囑，尊重領導，團結戰友，刻苦訓練，事事對自己嚴格要求，迅速適應了新的集體環境。

我高度重視自身軍事素質的培養，在完成常規訓練任務的同時，每天自我加訓加練，風雨無阻，在入伍三個月之後，就被評選為了班裡的訓練標兵，並有多項訓練成績進入了全連前列，綜合表現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

1975年8月，在入伍九個月之後，我被任命為了警偵連二排四班副班長，協助班長開展班級管理工作。

1976年10月，在我入伍將滿兩年的時候，我被上級任命為了警偵連二排四班新一任班長。

入伍多年，我深知班長職務在基層連隊發揮的重要作用，在正式擔當班長以後，我對自己要求愈發嚴格，事事以身作則，自己的訓練成績長期穩定在全班前三名，在班級管理中我堅持嚴格管理嚴情結合，將訓練和作風作為班級管理的兩個抓手，兩手抓，兩手都很強，並想方設法把全班戰友團結在自己周圍，全班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為了共同的目標努力。

經過大家的共同努力，幾個月之後，四班的各項工作，都邁上了新台階。

1977年春天，我所帶的警偵連二排四班代表全連參加了全師春季軍事技能大比武，並獲得了一個單項第一名兩個單項第二名的好成績，全班榮獲集體三等功一次，我則被授予個人三等功一次。

1978年5月，在我入伍三年半以後，我因為綜合表現良好，被提拔為了警偵連二排排長，成為了一名光榮的部隊基層軍官。

我對部隊領導的培養及戰友的幫助心懷感恩，立志長期紮根軍營，發出自己的一份光和熱。

我第一時間把自己提干的消息寫信向父親做了彙報，他在回信中欣慰之餘，反覆叮囑我靜下心來，戒驕戒躁，多查找自己的缺點和不足，爭取為軍營建設做出更大貢獻。

1978年8月底，在我擔任排長職務滿三個月，對各項工作都得心應手之後，我向上級申請了探親假，自入伍以後第一次回家看望父母，從1974年冬季離家參軍，我已經近四年沒有見到父母家人，心裡的思念自不必說。

俗話說歸心似箭，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當時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帶上給家人購買的各種禮物，我坐上了開往故鄉的火車。

懷著喜悅的心情，第三天中午，我到達了家鄉縣城的火車站。

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公共交通還不像現在這麼發達，從縣城到我家大約有十二三里地，我考慮了一下，打算步行回去，順便看看家鄉這些年的變化。

說走就走，我拿起行李，步行出火車站，十多分鐘之後，就走出了縣城，來到了廣闊的田野。

初秋時節，酷暑已經逐漸褪去，田野里仍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景象，伴著拂面的微風，邁著輕盈的腳步，我邊走邊看，心情輕鬆而愜意。

由於當時正值中午，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半個多小時之後，我一口氣走出了七八里地，從縣城到我家所在村莊的路程，目測只有四五里了。

都說近鄉情更怯，在路邊的一棵樹下，我緩緩停住腳步，一邊稍微休息一下，一邊平復有些激動的心情。

道路的兩側，成片的田地里，玉米已經度過了灌漿期，接近成熟，不久之後，辛苦一年的農民就能收穫果實和希望。

站在樹下休息了一會，我擦擦臉上的汗珠，掏出水壺，正準備喝水時，耳邊突然聽到了小孩的哭聲，還伴隨著女子的尖叫聲。

作為一名偵察兵，直覺告訴我，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我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快步走進了不遠處的一片玉米地，一分多鐘以後，我看到了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他滿臉淚痕，神情驚慌，正準備向田地外面跑。

我快步走到小男孩身邊，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問：「小兄弟，發生了什麼事？」

那小男孩看到了我，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然後用右手食指指著不遠處，哭著對我說：「我姐姐被蛇咬了，你快救救她。」

來不及細問，我順著那男孩手指的方向，向玉米地深處又走了十幾米，發現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正兩眼含淚，面帶驚恐的站著，而在她兩米之外，一條體型不小的青蛇正在吐著信子。

我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那女孩是我的中學同學丁小敏，我快速來到她身邊，然後說：「丁小敏，你別怕，我來對付蛇。」

驀然見到我，丁小敏下意識的一把抓住我的手，哭的更大聲了，哭聲中恐懼少了，更多的是委屈。

我用手輕輕拍了一下丁小敏的肩膀，安慰她：「小敏，沒事了，蛇咬不到你了」。

我的話起了作用，丁小敏停住了哭聲，神情也不再驚慌了。

我讓丁小敏先站在一邊，回身用力拔起一棵玉米，然後用玉米稈用力向那條青蛇擊打下去，那蛇吃痛不已，快速消失在了玉米地深處。

我牽掛著丁小敏的傷，來不及追那條青蛇，又回到丁小敏身邊。

我一邊安慰丁小敏，說青蛇是無毒的，一邊俯下身查看她的傷處，丁小敏掀開褲腿，在她的小腿處，我看到蛇的牙印清晰可見，還有淡淡的血痕。

我從衣服口袋裡掏出手帕，包紮在了丁小敏傷口上方部位。

我站起身來，讓丁小敏試著能否行走，但是她走了沒兩步，就疼的掉下了眼淚，臉上表情很是痛苦。

我扶住丁小敏，對她說：「小敏，雖然青蛇無毒，但是你的傷口還是需要儘快處理，不然有可能感染，我現在馬上背你去醫院。」

丁小敏本能的擺手，想要拒絕我背她，我提高聲音，有些激動的說：「都什麼時候了，有什麼可猶豫的，你不想腿快點好起來嗎？」

說著，我俯下身子，丁小敏猶豫了一下，然後就附在了我背上。

我背起丁小敏，讓她弟弟在身後跟隨，然後就邁開步伐，向最近的公社醫院飛奔而去。

二十多分鐘之後，我背著丁小敏氣喘吁吁的趕到了公社醫院，在將她交給醫護人員並講清傷情後，我累的一下坐到了醫院走廊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醫生為丁小敏的傷口做完了消毒和包紮處理，並確認咬她的蛇是無毒的，聽了醫生的話，我才完全放心下來。

從公社醫院離開後，我找熟人借了一輛自行車，送丁小敏和她弟弟回家。

從醫院出來時，丁小敏已經從被蛇咬的驚嚇中恢復了平靜，她坐在自行車后座上，臉紅紅的，向我說了好幾次謝謝。

說起來，我和丁小敏一共做了四年的中學同學，其中高中兩年我們還是同桌，在學校里，我們都屬於學習較好的尖子生，也都有過上大學的夢想。中學期間，丁小敏是班裡男生公認的最漂亮的女生，我們既是同桌，也是學習夥伴，隨著接觸的增多，彼此間也有好感，但是我們中學畢業時都太年輕了，伴隨著無法考大學的失落感，面對著自己未知的未來，當時我最終也沒有勇氣捅破那層窗戶紙。

在回家的路上，丁小敏用有點幽怨的語氣，埋怨我畢業後不聯繫她，就連去當兵也不告訴她一聲，不把她當好朋友。

面對丁小敏的埋怨，我無力反駁，只能無奈的笑笑。

丁小敏告訴我，1977年高考恢復之後，她考上了省內的一所高校，攻讀物理專業，她以後想當一名物理老師。

聽到丁小敏最終還是圓了大學夢，我真心為她高興，向她表示了真誠的祝賀，丁小敏有些害羞的對我表示感謝。

丁小敏還主動問我在部隊的情況，我都如實相告。

當聽說我憑藉優良的表現在部隊提干後，丁小敏真誠的對我說：「恭喜你張排長，我就知道你肯定行。」

聽了丁小敏的話，我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在把丁小敏送到家後，她的父母非常熱情，非要留我吃晚飯，我盛情難卻只好答應下來，在溫馨的氣氛中，我和丁小敏一家圍坐在一起，席間丁小敏不時為我夾菜，表現的溫柔又大方，讓我體會到了久違的家的溫暖。

在丁小敏家吃完晚飯後，我告辭離開，她執意把我送到了村口，我們邊走邊聊，共同回憶起中學時光和一些同學的近況，都有了不少感慨，在分別時，我們相約回到部隊和學校要多通信。

那天，從丁小敏家趕到自己家，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與父母和弟弟妹妹相見之後，我們一家人終於實現了團聚，那種撲面而來的濃濃親情，讓我眼眶濕潤，終身難忘。

回到家裡以後，我替父母到生產隊出了幾天工，然後又抽時間看望了不少許久不見親朋好友，感受著家鄉的發展變化，我感到欣慰又高興。

回家一周之後，母親向我提出了一個要求，她要趁我探親在家的時間，抓緊給我安排幾場相親，把我的終身大事定下來。

聽了母親的打算，我有點哭笑不得，我本能的選擇了拒絕，我對母親說，我要考慮一下。

實話實說，自那天再次見到丁小敏之後，她就好像住在了我心裡一樣，我眼前時常浮現出她溫柔俏麗的身影，還有我們一塊上學的情景，那是我第一次對一個女孩有那種感覺，我考慮了好幾天後，終於明白了那意味著什麼。

想念一個人滋味，甜蜜又有些煎熬，整個探親期間，我也與自己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時間來到歸隊的頭一天，我的探親假馬上就要結束了，我也最終下定了決心。

那天傍晚，我帶著一些禮物，以探望丁小敏的名義，來到了她家裡。

丁小敏的腿已經完全好了，和上次一樣，在我離開時，她又把我送到了村口。

在皎潔的月光下，我鼓足勇氣，看著丁小敏說：「小敏，我明天就要返回部隊了，下次見你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有句話我怕我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說到這裡，我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丁小敏大概是感覺到了什麼，她低下了頭，輕聲的嗯了一聲，在我聽來，那是對我的鼓勵。

「小敏，我喜歡你，其實很久以前我就喜歡你了，只是我沒有勇氣告訴你，我希望以後可以照顧你，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聽了我的話，丁小敏身體一震，她的頭更低了。

在那短短的幾分鐘，四周忽然安靜下來，好像連蟲鳴聲也沒有了，我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噗通，噗通」。

過了一會，丁小敏抬起頭來，在月光下，她的神情充滿溫柔，又有些羞澀，她看著我的眼睛，用不大但堅定的聲音回答「我願意」。

那一刻，我的人生一片燦爛。

回到部隊以後，我和丁小敏開始了鴻雁傳書的時光，我們在信中互相勉勵，分享彼此的喜怒哀樂，心也貼的越來越近。

1982年，丁小敏從大學畢業以後，回到我們家鄉做了一名中學物理老師。

1983年6月，我在擔任警偵連連長期間，經組織批准，與丁小敏在家鄉舉行了婚禮，許下了三生三世的約定。

1987年，在我擔任副營長期間，丁小敏辦理了隨軍手續，我們結束了分居兩地的候鳥生活。

1984年底，我與小敏的一對雙胞胎兒子呱呱墜地，為我們兩個大家庭帶來了無盡歡樂。

在與小敏結婚以後，我們互相扶持，互敬互讓，生活溫馨而甜蜜。

以後的幾年，我因工作需要，先後擔任了營長、團參謀長、團長等職務，為部隊建設做出了自己的貢獻。

1995年，我因為年齡原因，以正團職轉業到了某市級機關工作。

在新的工作崗位上，我不等不靠，積極主動適應新的環境，服從領導，關心同事，嚴於律己，勇於擔責，充分發揮了一名老兵的優良作風，做出了實實在在的工作業績。

2003年，我的兩個兒子在讀大學期間，響應號召應徵入伍，分別加入了空軍和海軍，繼續在藍天碧海中傳承著我的軍旅情緣。

2018年，我從某市級副職崗位辦理了退休手續，結束了自己的職業人生。

在我六十多年的人生旅途中，父母給了我生命和最深的溫情，那是我夢開始的地方，我永懷感恩。

火熱的軍營，親密無間的戰友，幫助我完成了從青澀少年向合格士兵的蛻變，我無比感激。

我還要感謝丁小敏，她與我青梅竹馬，從相識到相知，陪伴我共度幾十年風雨人生，用自己的美麗溫柔，給了我最美好的時光。

謹以此文，致敬青春和流年，願每個人都能被歲月溫柔以待，祝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