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少將何以祥回憶滕縣戰鬥八師首任師長王麓水犧牲

2022年09月28日06:03:13 軍事 1515

盂家倉和官橋兩戰,是我八師的鐵拳首次敲在國民黨正規軍陳大慶部的頭上,戰士們詼諧地稱之為「敲罄(慶)」。這兩戰的勝利,打破了敵人從津浦路運兵北進的戰略計劃,控制了從兗州到臨城間二百餘里的鐵路線。現在這二百里路段間只剩下敵人一個孤立的強大據點------膝縣。接著我們用牛車拉著新繳獲的那兩門山炮去打滕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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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次使許多同志終身難忘的戰鬥。在這次戰鬥中,我們部隊損失了自己最優秀的一名戰士!

滕縣守敵是國民黨第十九集團軍副司令徐良率領的暫一旅和偽保二師趙毅軒部,共七千多人。我軍攻佔孟家倉、官橋之後,滕縣敵人南回回不成,北進又進不得,只得固守孤城。因此,他們準備傾全力堅守滕縣。山東省內除省府之外,縣城之大者為「一滕二鄆三曹」,滕縣為第一,原有的古老城牆又高又厚,守敵利用這道屏障,在城牆外圍修築了二里縱深的高碉地堡,並在縣城與外壕之間,隱藏了許多暗火力點。憑藉這些堅固工事和優勢火力,敵人自認我軍難以攻破,並夢想將我軍消滅在東關。

十二月十二日夜,當八師進到距滕縣城二三里的地方時,被敵人警戒部隊發覺了。「格格格」,機槍、步槍向著我們開進的方向不停地掃射,我隨隊伍走著,子彈在身邊撲撲亂竄。只聽得「哎呀」一聲,前面一個通訊員一下跪倒下來,腿上掛了花。我趕上幾步,見有個同志正敏捷地上前給他包紮傷口,便說了聲:「叫擔架來,抬他到救護所去。」接著繼續往前走。

當天晚上,部隊開始向外圍發起攻擊幾個小時之後,二十二團拿下東關,二十四團逼近北門現在只等攻城了。

如何突破城門?這是我們面臨的一道難題。在師指揮所里,王師長一面踱著步,一邊同我說:「老何,這次戰鬥和過去不同,敵人憑藉古城建築,加修了許多複雜的工事,找們部隊過去未碰到過,攻堅的難度大了。我考慮,我們有了兩門山炮,這次要好好發揮作用,先用炮火摧毀它的城防工事,再上去爆破。」我深為同意地點點頭說:「對!把炮火與爆破結合起來。兩門山炮該派上用場了。」

說到山炮,我又想起兩天前部隊向滕縣開進途中的一件事當時我和王師長正並馬行進,忽聽前方隊伍傳來喧嚷聲,趕上去一看,原來是牛車拖著山炮陷進了河灘。我們剛成立十天的炮兵連,既無馬匹也沒有鞍具,硬是借了老百姓四輛吱吱嘎嘎的牛車,將兩門寶貝山炮和彈藥拖上去,不料在這裡陷住了。我們見此情形立即跳下馬,王麓水圍著炮車看了一圈,挽了挽袖子說:「大家一起來推!」大家在師長帶領下齊心合力,終於將炮車推出河灘。這件事不僅說明麓水同志平易近人,而且使大家意識到火炮在部隊中的重要位置。

十三日下午,王麓水師長囑我在師指揮所同津浦前線指揮部及二十二、二十四團加強聯繫。之後,他就匆匆走出指揮所,親自到主攻團(二十二團)了解戰鬥準備情況。大約二十來分鐘後,電話鈴突然急促地響起來,二十二團來電話報告:「王師長犧牲了。」這突如其來的噩耗,使我如同觸了電擊一般呆住了。我想,這不會是真的,是我聽錯了,王師長不會犧牲,剛才還和我在這裡說話.......但是,二十二團的報告又是那麼真切。他們說王師長在前沿陣地抵近城端觀察敵情時,被敵人發覺,遭到炮擊。

一發炮彈落在身邊,他被炸成重傷,當場犧牲。旁邊的二十二團團長王吉文也負了重傷。我的心受了巨大的震痛,但又不能不用更大的力量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命令二十二團畢慶堂參謀長代理團長指揮部隊,並立即將這噩耗報告給陳毅軍長。從電話里,我聽到首長們驚嘆沉痛的談話。首長責成我繼續指揮戰鬥。隨後又發來電令,正式任命我為八師師長。

攻擊任務當前,我開始不準備將師長陣亡的消息告訴部隊,但噩耗還是很快傳開了。悲憤和仇恨象刀子一樣攬動了人們的心。誰殺死了我們英雄的指揮員,我們就去殺死誰!指戰員們抹掉眼淚,高呼著「為王師長報仇!"「為人民報仇!」的口號,投入了戰鬥。

二十二團一營從東門發起攻擊。兩門山炮及彈藥先被拖到距東門二百米的陣地上。初上陣的炮手們還不會使用能准器,乾脆從炮膛里直接瞄準,發射十七發炮彈,竟命中十五發,全部粉碎了東門城樓上的敵堡,為步兵的突擊爆破掃除了障礙。緊接著,一營馬立訓排長喊著「為師長征仇」的口號沖向城門,連續用三包炸藥炸開鐵絲網,鹿柴和城門,突擊班僅用五分鐘就佔領了東門。王師長生前提出的炮兵、爆破相結合的預想勝利實現了。

突擊部隊乘著濃厚的爆破煙霧,飛快突入城內,勇敢、機動、靈活地穿插分割敵人,在巷戰中粉碎了蔣偽軍的抵抗。經過一夜激戰,擊斃了偽保二師師長趙毅軒。突擊一連僅以十餘人的傷亡,俘敵一千一百餘人。最後,十九九集團軍副司令徐良棄城逃走夕敵暫一旅旅長李華被迫役釋,我師全殲守敵七千六百餘人。

在勝利的時刻,全師指戰員分外懷念我們的王麓水師長。我懷著悲痛的心情,帶著師團領導幹部來到王師長犧牲的地方。地上血跡猶在,麓水同志棕褐色的臉膛,濃黑的眉毛和魁偉的身軀彷彿又出現在人們眼前。

麓水同志是江西萍鄉人,僱工出身,一九三O年加入紅軍,一九三三年入黨。從井岡山時期到長征路上,從黃河之濱到魯南抗日戰場,他在黨的教導下為人民革命事業奮鬥了十五年,犧牲時年僅三十二歲。人民不會忘記他,魯南根據地軍民更不會忘記他。

一九四三年初春的一個夜晚,王麓水同志奉黨的指示,帶著參謀處長和幾名騎兵,從魯中地區的一旅騎馬出發橫穿鬼子裝甲車巡邏封鎖的公路,來到魯南軍區任政委兼區黨委書記那正是敵偽殘酷掃蕩,根據地眼看要被蠶食殆盡的時期,軍區機關已退到天寶山,王麓水到任後便號召大家要看清困難形勢下的光明前景。他堅決執行中央「敵進我進」的方針,組織起武工隊,深入敵占區,圍據點,抓特務,帶領主力部隊搞伏擊戰,奔襲戰打擊敵人,奪回了根據地。然而不久,蔣軍九十二軍又大規模進入魯南,燒殺搶掠向根據地步步近逼。王麓水表現了出色的軍事指揮才能,他親自帶領部隊埋伏在九十二軍一四二師進軍路線的兩側,待敵通過時,突然猛撲過去將敵攔腰斬斷,接著集中十個連隊勇猛進擊敵人。前後經過四晝夜的血戰,一四二師大部被殲,僅餘八百殘敵驚慌地簾過津浦線,逃回阜陽。魯南人民又獲得了勝利。

不僅如此,麓水同志還給部隊建立了發揚民主深入指揮的優良作風。他與戰士、千部、群眾關係很好。雖然他長著絡腮鬍子,樣子很威嚴,但一接觸卻使人感到可親可信。一位記者說他「初一見時猶如夏日之可畏,相處長了,又似冬天太陽一樣溫暖!」在八師官兵和魯南軍民心目中,他是個百戰百勝的英雄。可惜他犧性得太早了!

董必武同志聽說王麓水犧牲的噩耗後,賦詩悼念:

「身是萍鄉一僱工,

參加革命顯英雄,

魯南解放開新局,

痛惜滕郊未竟功。」

陳毅軍長也挽筆敬題:「麓水同志以善戰愛兵愛民見稱,故陣亡之日聞者莫不流涕,不愧模範黨員,永垂不朽。」

那天,離開王師長犧牲之地向城裡走去時,大家都沉默不語。我想起前幾次攻堅戰後,麓水同志帶著我們實地察看、現場總結的情形,就對幹部們說:「今後我們每打一仗,只要時間允許,就按照王師長生前的這種做法來進行戰場總結吧。」大家一致表示贊成。我們隨即組織團營幹部一起巡視戰地,大家提意見,指出經驗教訓。這種現場戰鬥總結,看得見,模得著是非清楚,印象深刻,從這以後,成了我們八師以戰教戰的一個傳統做法。

第二天,魯南軍區的黨政工作團接管滕縣城。我們全師開到滕縣城以西,在山東野戰軍首長張雲逸等同志主持下開了大會,沉痛追悼、並安葬王麓水師長。八師全體指戰員在他靈前宣誓:「堅決消滅北犯的蔣軍,為王師長報仇!」

為永遠紀念先烈,魯南雙山縣改為「麓水縣」我師報紙取名為《麓水報》。一張麓水同志生前的照片,被我珍惜地保存起來。

滕縣戰鬥的全勝,直接震撼了蔣介石北進的基地-----徐州。敵十九集團軍司令陳大慶龜縮徐州,數月不敢動兵。至此,我華東部隊在津浦前線殲敵達二萬餘人,打破了蔣敵偽合流陰謀,粉碎了敵打通津浦路的企圖,勝利地開創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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