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對伊朗發動的這場選擇性戰爭,其決定性遠不如唐納德·特朗普總統最初稱讚以方表現"出色"時所認為的那樣。如今這場不斷升級、難分勝負且看不到明確終點的衝突,將很快迫使特朗普做出艱難抉擇:結束戰爭——或是參戰。
以色列的首輪打擊無疑是戰術上的成功。由於誤判以色列不會在第六輪核談判前採取行動,伊朗領導人毫無防備。當以色列的空襲將許多人在德黑蘭北部的家中與家人一同炸死在床上時,伊朗的防空系統同樣處於未啟動狀態。
以色列試圖通過儘可能消滅伊朗指揮官來破壞其指揮控制系統,從而有效癱瘓其軍事反擊能力。初期空襲如此成功——伊朗反應如此克制——以至於外界難以判斷德黑蘭是否還保有實質性的報復能力。
看到以色列初期的成功,特朗普迅速邀功——儘管國務卿馬可·盧比奧幾小時前剛聲明此次襲擊是以色列"單方面行動",美國並未參與。正如諺語所說:成功眾父爭認,失敗孤兒無親。
但18小時內,伊朗就重組了指揮鏈,激活防空系統,最關鍵的是發射了四波導彈齊射,主要針對以色列防空體系。多枚導彈突破以方多層防禦,擊中目標時照亮特拉維夫天際線——其中一發直接命中以色列國防部大樓。
德黑蘭在損失數名高級將領後數小時內就能組織如此反擊,這首次明確顯示:以色列的初期勝利將轉瞬即逝。
儘管伊朗在周六繼續承受沉重打擊——包括以色列對煉油廠、德黑蘭梅赫拉巴德機場及其他民用經濟基礎設施的襲擊——但伊朗以更多導彈齊射作為回應。雖然數量有所減少,但打擊效果明顯提升。隨著以色列防空系統效能下降,德黑蘭很可能轉向使用更大彈頭的導彈,從而擴大破壞規模。
與此同時,儘管對納坦茲核設施造成了重大破壞,以色列卻未能攻入更為關鍵且戒備森嚴的福爾多核設施。因此,對伊朗核計劃的實際影響似乎有限。有報道稱,美軍已動用其導彈防禦能力擊落伊朗無人機和導彈,但迄今尚未參與以色列的進攻性打擊行動。
華盛頓方面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以色列這場主動發起的戰爭遠未取得成功,決定性勝利可能根本不會實現。儘管以色列可能擁有升級衝突的主導權,但它面臨一個關鍵劣勢:其防空攔截導彈數量少於伊朗擁有的遠程導彈。以色列需要一場迅速而決定性的勝利——但曠日持久的消耗戰最終可能對伊朗有利。而這樣的勝利現在看來已遙不可及。
不出所料,以色列官員及其在華盛頓的盟友——包括"保衛民主基金會"等組織——已開始遊說特朗普總統讓美國參戰,共同發動進攻性打擊。對特朗普而言,這必定是個沉重的打擊。內塔尼亞胡政府深知他不願再捲入一場中東戰爭,因此在1月初施壓時調整了策略:不再敦促美國直接打擊伊朗,而是尋求以色列自主行動的許可。通過密集遊說,以色列似乎已獲得特朗普對此行動的默許。
以色列與伊朗的這場選擇性戰爭才打響24小時,其代表就重返華盛頓向特朗普提出新要求。最初"給我們開綠燈,以色列將替美國轟炸伊朗"的立場,迅速轉變為"美國快點替以色列轟炸伊朗吧!"
以色列在這項請求中面臨兩大關鍵挑戰。首先,尋求美國對開戰的認可,遠比要求美國直接軍事介入要輕鬆得多。出人意料的是,特朗普同意了前者——但若他同意後者,將極其不明智。
其次,如前所述,特朗普青睞贏家——而以色列請求他干預,正表明其處於劣勢。它既未能推翻伊朗政權,也未能重創其核計劃,如今反而遭受意外反擊(今日伊朗一反常態在白天而非夜間發射導彈齊射,打得以色列措手不及)。特朗普何必冒著犧牲美國人性命、危及自身總統任期、捲入一場非由他發動的戰爭的風險——僅僅為了將以色列從一場自取其敗的衝突中解救出來?特朗普更願意為勝利邀功,而非為他人可能的潰敗背鍋。
畢竟是以色列說服特朗普採取零濃縮鈾的談判立場——正是這一立場導致了外交僵局,以色列隨後利用這一僵局為其步履維艱的軍事行動爭取到了綠燈。如果特朗普堅持他最初的紅線——不武器化——他現在可能即將與伊朗達成一項歷史性的核協議。
特朗普聽取了內塔尼亞胡的意見——就像2018年他對約翰·博爾頓和邁克·蓬佩奧言聽計從那樣——結果他"美國優先"的對伊協議路線再次脫軌。這正是內塔尼亞胡所謀求的結果。如果這不符合特朗普的意願,他應當立即改弦更張——就像他在葉門問題上所做的那樣。與其加入以色列的戰爭,他更應迫使以色列結束戰爭。
以色列發動的這場無端戰爭從兩個關鍵層面削弱了特朗普的談判地位。首先,作為對以色列轟炸的回應,伊朗精英階層和整個社會對獲取核武器的支持率激增。這提高了德黑蘭同意將鈾濃縮限制在民用級別的政治代價,使協議更難達成。
其次,美國對以色列襲擊的支持——加上特朗普自吹自擂的言論——讓德黑蘭確信他是故意麻痹伊朗,製造虛假安全感以提高以色列的勝算。其結果是,伊朗對特朗普作為談判夥伴僅存的微弱信任進一步瓦解。而信任越少,達成協議的道路就越狹窄。
然而,協議仍有可能達成。特朗普越早叫停以色列的戰爭,成功的機會就越大。有一點是確定的:如果特朗普與伊朗重返談判桌,他必須迅速放棄以色列和博爾頓所鼓吹的自我挫敗的"零濃縮"要求——正是這一立場引發了這場毫無必要且混亂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