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禁止墮胎，清教徒思想如何綁架美國？

美國最高法院推翻墮胎權判例，引發全球熱議。

很多人講，號稱最現代、最文明的美國，竟然連婦女的墮胎權都沒有，這和中世紀的歐洲有什麼區別？

其實，美國社會思潮中一直存在著極端保守主義、極端清教徒的思想，這還真和中世紀歐洲有淵源。

▲盎格魯-撒克遜人復原圖，美國建國時白人主要來自盎格魯-撒克遜人

今日美國的許多亂象，都和盎格魯-撒克遜人的極端保守主義密切相關，從弗洛伊德案的黑人抗議，國會山動亂和新冠肺炎疫情的「反智行為」，到如今關於墮胎問題的民眾遊行，美國的街道見證了清教徒思想對美國的綁架。

那麼，美國究竟傳承了哪些極端保守主義思想呢？在獨立之後，美國內部又因為這些思想上演著一出怎樣的悲喜劇呢？

一、五月花號和英國清教思想的傳入

在歐洲宗教改革如火如荼的展開時，英國的新教思想也逐漸成形。1526年，為了解除與來自西班牙阿拉貢的凱瑟琳王后的婚約，作為天主教教徒的英王亨利八世向教宗克勉七世遞交離婚申請。

但在當時，西班牙已經控制了教宗國南部的那不勒斯王國，為了不得罪西班牙，教宗選擇拒絕。

▲教宗國即現在位於義大利羅馬的梵蒂岡國，那不勒斯就在羅馬南部

亨利八世惱羞成怒，他決定乘著宗教改革的東風，脫離羅馬教廷，為自己的離婚提供宗教上的辯護說辭。

在1533-1534年間，命英格蘭教會頒發《限制申訴法案》、《教職任命法案》、《至尊法案》和《王位繼承法案》等一系列規章制度，英國國教，又稱安立甘宗已然成形。從此，英國正式成為新教國家。

到了亨利八世的女兒——瑪麗一世執政時期，作為一名虔誠的天主教教徒，她倒行逆施，大肆迫害新教教徒，火刑的噩夢從倫敦一路燒到都柏林。數以萬計的新教徒不堪重負，遠走他鄉，尋求庇護。因此，她也被人們諷為「血腥瑪麗」。

漂泊異地的各路新教團體，各持理念不一。有的是最初形成的改革宗，有的是在歐洲發展壯大的加爾文宗，還有的便是英國的安立甘宗。

安立甘宗的一部分人認為，英國國教雖然說是新教，但仍保留了諸多天主教的繁瑣儀式。他們主張肅清殘餘，保持純凈，故得名清教。

1620年，一艘名為五月花號的船隻，滿載為了逃避宗教迫害的英國清教徒，開始了他們對北美大陸的「遠征」。

在他們即將抵達目的地時，船上的人共同簽訂了一份契約，也就是著名的《五月花號公約》。公約規定，船上的人到達北美大陸後，自願結成一個民眾自治團體，並制定和實施有利於團體利益的公正法律、法規、條例和憲章，全體成員保證遵守和服從《五月花號公約》。

▲五月花號

隨後，歷經66天航行的五月花號，開始在馬薩諸塞殖民地播撒歐洲文明。船上的清教徒遵守承諾，組成了殖民地自治團體，希望建立一個自由的宗教聖地，實現自己遠大的宗教理想。

所以，美國建國之前，就懷著宗教的基因。

清教思想在北美的廣泛傳播，極大地改變了當地居民的思維方式和生活習慣。在遠離歐洲喧囂的美洲大陸，原先遵守教規，定期做彌撒活動但逐漸放縱的歐洲移民比比皆是。但清教徒移民的增多，使得北美的宗教氣息愈加濃厚。

比如，馬薩諸塞教堂和修道院的數量在17世紀翻了一番，禮拜日的教堂更是人聲鼎沸，社會名流對教堂的捐款也是紛至沓來。馬薩諸塞的殖民政府甚至將政府法令和宗教信條一齊發揮法律效力，在北美實行政教合一的政體。

▲馬薩諸塞州波士頓三一教堂

在政策和教義的雙重安排下，馬薩諸塞也迎來了一波「嬰兒潮」。因為馬薩諸塞作為殖民地，需要大量的廉價勞動力為宗主國從事生產。

清教思想也繼承了傳統天主教的理念，也即是孩子的出生是上帝的意願，孩子在上帝的安排下，被一對夫婦「製造」出來。就這樣，清教思想開始滲透進美國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逐漸蔚然成風。

二、清教思想的發展與內戰的爆發

眾所周知，美國本土歷經的戰爭寥寥可數。除了兩次獨立戰爭和美墨戰爭，這樣的大規模戰爭外，最值得一提的便是美國內戰。內戰是美國近代歷史上死亡人數最多，受傷人數最多的一場空前絕後的大戰。

當時的美國，已經打贏了對墨西哥的戰爭，自己朝太平洋沿岸地區逐步推進，勢力在美洲可謂如日中天。那麼，發展地好好的美國，為什麼會爆發一場損失慘重的內戰呢？

▲美墨戰爭

原來，美國南北的矛盾在建國之初便已有體現。北方經濟發達，工商業繁榮，清教徒的思想更加開放。

雖然南北清教一致認為，上帝對每個人的救贖與否早已在人呱呱墜地被上帝裁奪。但北方卻更加傾向於加爾文所說的，在塵世職業上的成就以此來獲得到上帝恩寵，支持人們奮進向前。

南方則認定天命如此，難以修改，靠著世襲的莊園土地，剝削黑人奴隸，過上悠哉悠哉的「莊園老爺」生活。

南北思想的差異隨著經濟利益的紛爭而愈演愈烈。19世紀，美國北方多州宣布黑人奴隸的自由民身份，並為他們在工廠安排工作，為國家的工業化發展提供必要的勞動力。

但南方的農業需要黑人奴隸作為農奴被束縛在土地上，這樣南方奴隸主才能撈到更多的價值。

進入50年代，大量黑人奴隸北逃，引發了「南方老爺」們的不滿。政客們在國會的會議因南北分歧而難以推進，甚至有些議員還會在開會期間大打出手。

例如，1856年，支持自由州的共和黨議員查爾斯·薩姆納在國會發表演講，怒斥支持蓄奴州的民主黨，他說「如果奴隸制是女人的話，那她就是個醜女人，並且來自南卡羅來納州的議員會和她做一些骯髒的交易」。

台下的民主黨議員布魯克斯直接對其胖揍一頓。此事發生後，國會議員人人自危，紛紛攜帶武器參會，終日惶惶不安。

1860年，共和黨的林肯當選，南方各州徹底暴走，擔憂林肯會以聯邦的名義沒收奴隸。

1861年，南卡羅來納州高舉「藍天孤星旗」，宣布正式退出聯邦，隨後弗吉尼亞州、密西西比州、德克薩斯州等南方州紛紛效仿，獨立的烽火燃遍美利堅的南部的各個角落。

1865年，北軍平叛成功。南方各州被迫接納建立聯邦統一市場的方案，在經濟層面與北方展開了深度合作。

但「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美國清教對「黑命賤」的認知依舊根深蒂固，歧視黑人的現象屢見不鮮。

戰後，為了彌補大量傷亡的人口，美國聯邦政府鼓勵民眾生育，清教牧師也在美國獨立後政教分離的大背景下，再次活躍於美國社會。

教會牢牢掌控著美國南方的大片鄉村，鄉村婦女因經濟拮据難以到大城市裡進行秘密的墮胎手術，同時又因傳統觀念的束縛，戰後美國鄉村的人口激增，他們大都進入工廠勞作，又或成為農民在南方農田種植。

總之，都為美國資本主義的發展作出貢獻。但婦女被迫進行的大量生育真的會為這個國家帶來長久的繁榮穩定嗎？

三、當代美國清教主義對社會的撕裂

近日，美國聯邦最高法院推翻上世紀70年代對「羅訴韋德案」的裁決，全美多地持續爆發女權主義運動。說到這裡，就不得不提「羅訴韋德案」究竟是什麼。

1969年，德克薩斯州的一名女服務生——諾爾瑪·麥考維因強姦意外懷孕。但因家境貧寒，難以支付坊間秘密的墮胎手術高昂的費用。無奈之下，只好尋求律師的幫助，希望孩子順利產下後，能夠送往福利院等待領養。

兩位律師分別名叫韋丁頓和科菲，她們兩人經常參加婦女活動，長期為保護女性權益作鬥爭。

聽聞諾爾瑪·麥考的遭遇後，她們決定一鼓作氣，推翻德克薩斯州的反墮胎法。她們將憲法修正案第十四條，保護公民隱私權的條款作為理論支撐，公開宣布州法違憲。從1970年3月上訴德克薩斯北部地區地方法院開始，歷時整整三年，最高法院的九名大法官才以7：2的投票結果，宣布隱私權包括墮胎權，墮胎合法。從此，美國婦女的墮胎權都擁有了憲法的保護。

而此次最高法的阿利托法官則指出，憲法修正案根本沒有明提女性有墮胎權，「羅訴韋德案」完全是從前法官的胡亂作為。

他還在草案里運用「美式政治正確」，強調黑人與墮胎之間的關係，宣揚禁止墮胎是為了防止美國黑人種族滅絕。

草案中的一句原文：「毫無疑問，羅伊案具有人口統計學上的影響。在流產的嬰兒中，黑人胎兒所佔比例極不相稱。」就是阿利托法官前述觀點的體現。

2022年6月24日，美國最高法展開法官投票，投票結果以6：3的終局收尾，保守派法官大獲全勝。隨後，最高法便做出裁決，墮胎權並非美國憲法所蘊含的公民權利，允許各州立法禁止墮胎。

判決發布後，密蘇里州第一個宣布觸發墮胎禁令。截至北京時間6月25日上午8時，阿拉巴馬、阿肯色、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密蘇里、北達科他、俄亥俄、田納西、德克薩斯等至少14個州的禁止墮胎法案已被觸發，絕大多數具有保守的清教思想。

▲美國2021年參議員選舉中，紅色州是共和黨勝，藍色州是民主黨勝。共和黨大票倉都是極端保守的州，如上圖標註。

在一些州，相關法案不僅規定禁止墮胎，也賦予本州司法部對實施墮胎的女性和幫助者提起刑事訴訟的權力，這無疑是當代對女性權益的重大打擊。

歸根到底，當代美國保守的清教主義仍在美國上空飄蕩。

作為一個世俗化國家的美國，國家大政方針的制定與實施竟受傳統清教思想的影響，這不禁令人弔詭。在這些跟進廢止墮胎的州，大都是共和黨的票倉屬地。

此情此景，不免讓人回想起，一百六十一年前，那場重創美國，撕裂美國的內戰。因兩黨政治而被分裂的美國，在今後的國際社會中又該何去何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