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與人的第二次內戰,誰將獲勝?

2022年06月26日08:39:07 國際 1422

本周,美國最高法院做出了兩項裁定:


一是推翻1973年讓美國實現墮胎合法化的「羅訴韋德案」,明確墮胎權不受美國憲法保護,賦予各州自行決定墮胎是否合法的權力;


二是明確在公共場所攜帶槍支是美國人應有的基本權利,阻止各州限制民眾攜帶槍支的法律及制度。


由於美國現在全國範圍大多數州對持槍沒有限制,少數如紐約州等雖然有所限制,但是由於當地政府力量不足、也無權在邊境搜查進入人員是否攜帶槍支,所以放開槍支禁令實際不過是承認現實,甚至一定程度上確實可以讓好人獲得一些保護,也算是無奈的選擇吧。


推翻墮胎權對美國衝擊極大,不誇張的講這甚至可能導致美國的「第二次內戰」,將導致未來美國甚至以是否允許墮胎,分為「墮胎州」和「反墮胎州」。


中國和美國是完全不同的政治體制和社會形態,所以中國人很難明白美最高法推翻墮胎權到底有多麼嚴重,雖然從法律上講,就算美最高法推翻後也不過是把權力下放到各州,各州選民仍然可以在各州進行鬥爭;還有人說,無論如何美國一定有一些州承認墮胎合法,那大不了轉移一下就行了。


這種想法一是不懂美國,二是不懂現實。


先說後者,的確,只要美國境內仍然還有一個州允許合法墮胎,美國又不限制人口流動,大不了換個地方就行了。但是現實呢?拿中國舉例,設想下,假如全國只允許在海南可以合法墮胎,其他省都禁止了,那有多少人掏得起往返海南的交通費、住宿費?這還不說到時候一定會大排長隊,有可能都快生了還沒排到。


至於前者,就需要從美國的體制說起了。


眾所周知,美國是英美法系,通過判例對司法進行調整,而美國又是聯邦體系,政府有聯邦政府和州政府之分,軍事和外交權力歸屬聯邦政府,而內政歸屬州政府,當然兩百多年下來,更加犬牙交錯,但兩者都是民選政府,在很多方面是平級的,不像中國中央大於省、省大於市。


長達一百多年中,現在的美國各州一直是英國的一部分,美國人也自認是英國人,甚至在美國獨立戰爭的時候,美國人都稱呼英軍為「政府軍」,美國和英國一直是極為特殊的關係,看看現在英國人戰略核潛艇竟然直接使用美國人提供的彈道導彈,這得多信任啊。


美國是先有州後有的美國,而美國一直沒有一個特彆強大的主幹力量,從立國之初就以平衡為重。美國現在的權力體系是當年十三州吵了超過八個月才勉強建立的,那個時候的美國國會自己都沒錢,議員們吵架特別凶的時候,還得議員們自費請律師帶領做禱告,算是中場休息了。


在這麼一個體制下建立的美國權力機制,確實比較好的平衡了各州的利益,本來就是一個半吊子機制,能夠撐到現在或許真的有「上帝賜予的奇蹟」,當然主要還是美國地理位置好,倘若大西洋窄一點、歐陸各國和平點,也就沒有美國了。


現在一些人老鼓吹美國權力體制是什麼歷史的終結、人類最優,那就是典型的結果論,只要厲害幹啥都是對的。但誰真的信了是美國的權力體制塑造了美國神話,那就是真正的蠢貨,全世界有太多國家證明了這一點。


回到美國最高法院否認墮胎權受憲法保護,由各州自行決定,這就是美國傳統的在內政上州權高於聯邦。但是由於美國自建國以來,各州就有太多的分歧,在兩百多年發展過程中更進一步激化,這必將導致各州對立進一步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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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不少朋友覺得,不就是墮胎嗎,至於這麼嚴重嗎?


這還是不了解美國,嚴重低估了這件事對美國的衝擊,決不能以中國的標準來衡量,實際上這就跟中國恢復女性結婚後必須加夫姓類似,由此還將帶來一系列的調整,這是一次全方位的倒退,對美國而言,則是極為嚴重的保守主義回潮。


中國的女性朋友們可以想想,是否願意結婚後要在自己的姓前面加夫姓,並且接受相應的社會關係、家庭關係調整?如果不願意,那就能夠一定程度上理解美國人的憤怒。


更重要的事,這件事背後還涉及更加複雜的問題,比較突出的有四點:


一是美國宗教與自由主義兩大政治正確之爭;

二是三權分立框架下憲法解釋與公權力限制之爭;

三是道德與法律關係之爭等等;

四是動搖美國憲法和三權分立的國本。


美國的判例尤其最高法的判例,在美國三權分立、聯邦與州複雜關係框架下,是對整個國家體系的調整,這個話題太大,就不多展開了,大家有這麼個意識就好。


我們還是回到這兩件事本身。


在美國最割裂社會的主要有三件事:種族、持槍、墮胎權。由於美國採取民選政治和贏者通吃的玩法,這就導致兩黨之爭必須人為製造分歧,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抓住自己的票倉,提到的三件事,背後都是一整套思維邏輯。


種族和持槍這兩個好理解,前者因為美國是移民國家,後者則涉及美國歷史傳統和利益問題。而墮胎權就不一樣了,涉及到神與人之爭。


美國有三大主流意識形態核心:資本主義、宗教、美國中心主義。這三大核心都具有極強的擴張性,教會影響下就形成了美國獨特的政治理念:「昭昭天命」,這深刻影響了美國持續上百年直至今日的一切政治、軍事、對外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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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者合力之外,也必然存在分歧,尤其是資本主義和宗教這兩個理念。美國誕生於新教徒登陸北美,基督教傳統嚴格反對墮胎;與宗教一同登陸北美的還有英國工業革命之後壯大的資本主義,資本主義天性提倡自由主義,自由也是美國精神的核心,而墮胎本就是女性處置自己身體的自由。


由於在美國宗教和自由主義都是絕不允許挑戰的絕對政治正確,誰敢跳出來反對這兩個,那都是找死。所以政黨鬥爭也不能直接涉及,於是就抓住了「墮胎權」展開激烈鬥爭。


自由派認為禁止墮胎就是剝奪婦女自由、進而剝奪人的自由,違背美國自由主義精神;保守派則認為,沒有出生的胎兒也是生命,生命是上帝賜予的,禁止墮胎是挽救神賜予的生命而不是干預自由。


在一百多年的政黨磨合中,保守派基本成了共和黨的支持者,自由派則基本成了民主黨的支持者,所以,支持墮胎與否已經沒那麼簡單了。


表面上是黨爭,實質揭破了美國現代自由民主包裝下的宗教國本質,歸根到底,以一神教立國的美國,天然形成了神性與人性的對立,這就與現代精神產生了諸多根本矛盾。


相比而言,中國自古多元信仰,強調人可以成神,將人性和神性統一了,就少了很多社會發展中不必要的衝突和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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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姜子牙可以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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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聊了下哲學的,再說說現實的。


美國憲法規定聯邦政府立法、行政、司法三權分立、權力制衡,雖然沒有要求各州也這麼做,但實際上各州也基本建立了三權分立的機制。


而美國最高法院就成為非常特殊的機構,在三權分立和判例法的機制下,美國最高法院為了保持自身獨立性,採取了大法官終身制,除非去世、辭職或被彈劾才能卸任,一干幾十年也不稀奇,比如大法官奧利弗·溫德爾·霍姆斯在職超過29年,卸任的時候馬上就91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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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利弗·溫德爾·霍姆斯


這就導致,大法官更替非常講運氣,特朗普運氣不錯,他在任的時候正趕上空出來三名大法官位子,當時民主黨雖然進行過阻擊,比如要求大法官任期不能超過18年、一任總統4年內最多提名2名大法官,但最終沒能阻止特朗普。


於是共和黨就趁機搞進去了3名保守派大法官,就導致美國最高法九位大法官,六名保守派、三名自由派,新進去的三名保守派(2017年戈薩奇、2018年卡瓦諾、2020年巴雷特)全都堅決反對墮胎,最高法6保守派:3自由派,於是就有了這次的6:3的投票。


這些年美國保守派日子不好過,對外事務上由於中國的崛起,好歹還能以中國威脅為由,搞新孤立主義、製造業迴流美國、逆全球化;而在國內就很痛苦了,關鍵就是女權、性少數群體(LGBT)的崛起,這幾年LGBT已經進化成了包括至少9個群體的LGBT+群體。


LGBT:女同(Lesbians)、男同(Gays)、雙性戀(Bisexuals)、跨性別(Transgender);


LGBT+:在LGBT基礎上,增加酷兒變性人雙性人、疑性戀和支持同性戀的異性盟友,目前還新出現了無性戀等等。


女權運動小鎮就不贅述了,畢竟歐美本就是起源地,而LGBT就起源於美國,1969年6月28日紐約「石牆」事件這是美國乃至全世界同性戀權利運動的起點,也是第一次同性戀大規模拒絕警方逮捕的事件,由此誕生了LGBT自豪遊行和LGBT驕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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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半個世紀的發展,到現在這已經成為美國社會絕不可質疑的鐵律,強大如迪士尼也因為沒有明確表示支持而遭受嚴峻威脅,因此決定2022年要將動畫作品中的LGBT+群體比例至少提高到50%;美國也允許公民自己主張自己的性別,包括主張自己非男非女而是跨性別,2021年美國最高法還裁定「允許跨性別學生使用與其性別認同相匹配的男性或女性衛生間」。


更多的不多贅述了,大家了解LGBT+在美國的強勢崛起就足夠了。


這是保守派絕對無法忍受的,照這個趨勢下去,保守派也就可以解散了,所以保守派必須還擊,特朗普時期除了安排3名保守派大法官以外,還在各州、各縣(美國縣比市高)司法系統安插了大量保守派。


於是從2018年起,共和黨和保守派在各州掀起一場風暴,核心就是不惜一切限制墮胎,聯邦政府可以說墮胎受憲法保護,但到了地方有的是辦法進行限制。


州立法上:全美已經有近30個州正在擬定或者出台反墮胎禁令,有13個州的反墮胎禁令將在「羅訴韋德案」被推翻後立即生效。


行政措施上:全美各地已經出台了超過600項墮胎限制政策,有的還成為成文法,其中最著名的就是2021年5月通過、當年9月1日生效的《得克薩斯心跳法案》,直接規定只要測出胎兒心跳(一般懷孕第6周),就必須禁止墮胎,不論懷孕、也不論胎兒是否健康。


美國還把「人民戰爭」發揮到極致,同樣在《得克薩斯心跳法案》中,直接授權所有人都可以對違反規定參與墮胎過程的一切人員,不論是孕婦、醫生、醫院、孕婦家人還是哪怕送孕婦去墮胎的司機等等,都可以無條件的提起訴訟。


緊跟著愛達荷州禁止六周以上墮胎,亞利桑那州禁止15周之後墮胎。


為了確保政令得到執行,一些州還大規模查禁可以進行墮胎手術的場所,比如佛羅里達州(5.86萬平方公里、2100多萬人口)只在州首府保留了一家能夠進行墮胎手術的機構。


眾所周知,美國醫院的效率遠不能與中國比,就一個機構,佛羅里達州本就是美國第四大人口大州,以美國的性自由程度,每年起碼數萬名女性需要墮胎,而佛羅里達州禁止15周以上墮胎,想在懷孕15周內排上談何容易。


何況反墮胎的州還連成了片,為了及時墮胎需要跑很遠,有多少人承受的起費用?僅僅去年4個月,得州超過5千名婦女跨州墮胎,比往年多了十幾倍,更多沒錢的呢?這就導致不經過醫生,自行購買打胎葯墮胎暴增,比如《得克薩斯心跳法案》生效後一周,打胎葯訂單暴增1180%,未經過醫生檢查和科學用藥,必然導致女性生命受到嚴重威脅。


更多的措施還有,比如說限制藥物購買、加大處罰力度,醫生敢提供墮胎幫助,動輒上萬美元罰款甚至要蹲監獄,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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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的分裂已經幾乎無法逆轉了。


事實上就算1973年讓美國實現墮胎合法化的「羅訴韋德案」,也不過是美國最高法和稀泥,最終把一個人權問題變成了一個所謂的科學問題,人為設定了一個孕期時間,來界定個人是否享有墮胎權。


大體分成三段:


第一階段:懷孕前三個月,美國各州不能制定法律限制墮胎。


但是正如上面談到的,就算有的州按照要求立法要求15周之後禁止墮胎,但完全可以通過行政手段,比如全州只有1家機構可以合法墮胎,比如嚴格限制每天可以墮胎數量,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不是中國的特產,事實上由於美國聯邦政府和州政府一定程度上平級,所以比中國嚴重的多。


第二階段:懷孕4到6個月,各州可以以保護母親為由,限制墮胎權;


第三階段:懷孕第7個月之後,各州可以立法禁止墮胎。


美國最高法院的和稀泥,美國獨特的權力結構,美國本就分裂的意識形態核心,就導致婦女有沒有權利決定自己的身體成為神與人之爭的焦點。


更何況這才是剛剛開始,接下來還有三大塑造今日美國的三大裁決有可能被推翻:1965年的夫妻避孕權受憲法保護、2003年的同性戀行為受憲法保護、2015年的同性婚姻受憲法保護。


對了,別妄想以魔法對抗魔法,搞什麼宣稱自己是男性,然後去墮胎,完事再宣稱自己還是女性,這沒用,美國的政府人員不是傻子,他們直接限制的是墮胎場所、技術、藥物、醫生本身。當然有錢除外,私人醫療機構想怎麼搞都行。


但對於普通美國民眾,就只能祝福了。當然可以預料到,避孕藥物和器具必將生意興隆,新的利益集團必將大力支持保守派。堂堂美國最高法院,本應捍衛美國憲法尊嚴,結果卻肆意玩弄、解釋憲法,以此干預行政權、司法權,更嚴重破壞了美國法治社會的基石,這何嘗不是動搖美國國本呢?


不管最後是神贏了、還是人贏了,輸的都是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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