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動物學家布封說過:「在所有的動物中間,馬是身材高大而身體各部分又都配合得最勻稱、最優美的」。
是的,仔細觀察我們會發現,馬是進化最成功的動物,健壯、漂亮,高矮適中、矯健威武。駱駝太丑,牛太憨,象太笨,鹿太小;其他,諸如鼠和兔等體量小,安全感解決不了。
馬起源於6000萬年前,早期的馬大小與狗相當,四肢均有5趾。到第四紀更新世,呈現為單蹄,身軀變得高大起來。家馬是由野馬馴化而來,我國是最早馴化馬匹的國家之一。
現存的馬種類很多,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汗血馬、蒙古馬、阿拉伯馬三大類。
汗血寶馬產生於大宛國,今天的烏茲別克。這種馬形體輕細、曲線優美,據說,奔跑起來,流出的汗液是紅色的。當年漢武帝與大宛發動了一場戰爭,後人演繹說是為了索取大宛馬,說明了大宛馬的價值。
蒙古馬矮小,但吃粗飼、忍苦寒、耐力強,可以長途奔跑。當年,成吉思汗就是騎著矮小的蒙古馬,欺金滅夏、橫掃歐亞大陸的。
阿拉伯馬體型輕盈、緊湊,頸部彎曲,形態優美。肩部傾斜適度。四肢強健有力,賦予它們力量與速度。
最大的馬是英國的夏爾馬,最小的馬是阿根廷小矮馬。除此之外,比較有名的還有河曲馬、西南馬、三河馬、伊犁馬、柏布馬、哈薩克馬、荷蘭溫血馬……尤其是人工雜交干預,使馬的種類不斷增加。
還有一部分馬的遠親,那就是我國的普氏野馬。本來,在我國已經絕跡。後從國外引進的,並正在放歸野外試驗。
正由於馬的種類繁多,馬的個性稟賦不同,導致「相馬」,成了十分令人尊敬的職業。秦穆公時的著名人物「伯樂」、「九方皋」,都是當時善辨駿駑的相馬高手,以至於今天,「伯樂」,成了發現、培養人才的代名詞。
小時候,在電影里,經常看見「騎洋馬、跨洋刀」的日本鬼子軍官,以為日本的馬都是高大的。其實,日本馬也和蒙古馬一個系列,甚至小於蒙古馬。八國聯軍進北京的時候,聯軍司令嘲笑日本人,是「兔子騎在狗身上」。這令日本人羞愧不已,回去後著手馬匹改良,引進英國、阿拉伯馬雜交。等到二戰的時候,日本馬變成了大洋馬。我們看見電影日本鬼子騎著的高頭大馬,那就是改良後的馬。
馬與人類休戚相關,廣泛用於農業生產和戰爭,成了與人類生死相托的朋友。中國5000多年文明史,三分被馬書寫。如果離開了馬,歷史就會遜色許多。
古人愛馬、喜馬,可以說是蔚然成風。由於對馬的青睞,演繹出了許多膾炙人口的故事和傳說。如:「伯樂相馬」的神奇;「優孟哭馬」的犀利;「老馬識途」的經驗;「田忌賽馬」的智慧;「塞翁失馬」的哲理;「白馬非馬」的論辯;「指鹿為馬」的狡詐;「馬革裹屍」的豪言。
在早期神話,相傳伏羲氏時,有龍馬從黃河出現,背負「河圖」;《拾遺記「周穆王》記載:「王馭八龍之駿」。穆王駕馭八匹駿馬,遨遊西方。
唐太宗喜馬愛馬,有著名的昭陵六駿,分別是「拳毛騧」、「什伐赤」、「白蹄烏」、「特勒驃」、「青騅」、「颯露紫」。為紀念這六匹戰馬,李世民令工藝家閻立德和畫家閻立本用浮雕描繪六匹戰馬列置於陵前。
而對馬最傾情的,是清代乾隆皇帝。有中亞地區進貢來八匹馬,乾隆非常喜歡,讓宮廷畫師艾啟蒙為他繪製了著名的《八駿圖》。畫上八匹馬分別叫「絕地、翻羽、奔菁、超影、逾輝、超光、騰霧、挾翼」。每個名字都有一個含義,比如絕地,就是腳不落地;翻羽,就是比鳥飛得快……八匹馬或長鳴、或騰躍,或回顧、或翹首,引頸嘶鳴、蓄勢待發,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八駿圖》現在南京博物院,也是我國的稀世珍寶。
馬,最大的作用還是戰爭,從商周時期直到春秋戰國時代,馬都是軍隊的組成部分。誰的馬多,誰的戰車就多,誰的軍力就大,所以,常有「千騎之國」,「萬乘之尊」的說法。
進入西漢以後,戰車被騎兵所取代。北方廣闊的草場,是養馬的天然場所。龐大的游牧民族騎兵,成了農耕民族的災難。例如,宋朝就不斷被草原民族按在地上揉搓;到了明朝也是被後來居上的滿清凌辱,就是輸在「馬」上。草原民族善於使用馬,總能發揮騎兵的力量。想一想那場景吧:一聲號炮,萬馬奔騰,山呼海嘯……不要說來自於馬上的弓箭刀槍,即便這些馬蹄子也讓人吃不消啊。
有些北方民族使用馬匹作戰已是登峰造極,金軍有鐵浮圖,西夏有鐵鷂子。就是把幾匹戰馬固定在一起,馬身前綁上堅甲利器。作戰時,戰馬結陣而行,若干匹馬連結在一起形成一個橫隊,一聲令下,鐵騎滾滾,雷霆出擊。步兵要對付馬上敵人,還要防止包裹鐵甲戰馬的衝撞,顯然處於弱勢。進攻時攆不上騎兵;戰敗時跑不過騎兵。
當然,中原民族輝煌的時候,也是藉助於馬。春秋戰國的時候,趙國為了對付匈奴,改穿胡人的服裝,學習胡人的騎射,也就是著名的「胡服騎射」。有了馬的加入,趙國瞬間強大。
漢武帝能擊敗匈奴,也是得益於馬。衛青、霍去病組織強大的騎兵集團,千里追殺、犁庭掃穴。曹操率兵打擊烏桓踏頓,一擊便潰,原因就是張遼的騎兵部隊。岳飛對金兀朮屢次取勝,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岳家軍基本是騎兵部隊。岳飛部將楊再興敢於帶領300名騎兵,敢於衝擊金兀朮的大營,並能重創金兵,也都是馬匹發揮的力量。
馬與人類生活息息相關。在農村,馬是村民主要的幫手,犁地、拉車、騎乘,被農人視作寶貝。馬是財富,是人類可依賴的資源。在牧民家中,馬是糧食,是交通工具。馬背上的民族,一年四季離不開馬的伴陪。馬奶酒、馬乳酪,更是充饑的最好食糧。
馬是身份的象徵。汽車帶個馬字,就成了寶馬,也就提升了身份。灰姑娘的戀人,往往是「白馬王子」,而不是「奧迪小伙」。筆者小時候在鄉下,看見民間娶媳婦,都是大馬車去拉新娘。馬蹄踏踏,鈴兒聲聲,那氣勢,絕對碾壓今天的寶馬車隊。依稀記得,那個老闆子,腰板挺直,鼻孔對天,長鞭發出啪啪的聲響,牛氣衝天的。
馬是美的使者,也是英雄的標配。烏騅襯託了項王的雄烈;赤兔馬托起關雲長的勇悍。沒有黑駿馬的陪伴,就沒有當陽橋張翼德的呵斥;沒有銀盔白馬,就沒有趙子龍的七進七出;即便秦瓊病了,也捨不得賣了黃驃馬……電視劇《激情燃燒歲月》,石光榮和妻子分手上前線。看著妻子越來越遠的身影,他突然策馬飛奔,回來再次告別。戰馬嘶鳴,鐵蹄踏踏,一幅英雄氣概油然而生。設想一下,石光榮不是騎馬,而是氣喘吁吁、大汗淋漓跑過來,英雄形象是不是大打折扣?
馬是藝術家們的最好素材,畫馬、雕馬,是常見的藝術形式。歷史上,善於畫馬的藝術家也很多,如,曹霸、韓干、李公麟、趙孟頫、郎世寧。近代畫馬的高手是徐悲鴻,他筆下的馬從來不戴韁轡,竭力突現馬自由奔放、桀驁不凡的風姿,表達自己對自由、力量的讚美和謳歌。
馬也是詩歌謳歌的對象。「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就是經典的跑馬場景;「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是人與馬的碰撞。文學大家永遠不吝嗇讚美馬的語言:「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曹植);「龍脊貼連錢,銀蹄白踏煙」(李賀);「龍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李白);「霜蹄蹴踏長楸間,馬官廝養森成列」(杜甫)……
不僅是詩歌,有關馬的成語也很多:千軍萬馬、一馬當先、龍馬精神、馬到成功、金戈鐵馬、車水馬龍、人困馬乏、兵荒馬亂、駟馬難追、馬不停蹄、單槍匹馬、懸崖勒馬、天馬行空、馬首是瞻、招兵買馬、駑馬十駕、走馬觀花、寶馬香車、一馬平川、青梅竹馬……
人對馬的感情,永遠純粹、完美極致。恥笑一個人驕傲,往往是「牛氣衝天」;貶低一個人的人格,常說「一條癩皮狗」;而說一個人笨,往往拿豬來比較:「不怕神對手,就怕豬隊友」;說人溜得快,往往說「像兔子一樣」;形容一個團隊不寬容,往往是「雞爭鵝鬥」;即便藍天上的雄鷹,也要和狗混到一起,成為「鷹犬」的一員。而馬,永遠是褒義,即便是「願效犬馬之勞」,也沒有任何貶義。
馬有靈氣,在戰場上是不會說話的戰友,不但忠誠、還會保護主人。三國演義中,就有戰馬盧的飛躍檀溪、幫助劉備逃脫了蔡瑁所害的情節。據說,楊家將五郎捉住了一匹遼國的戰馬,這個戰馬不吃不喝,對著北邊長嘯而死。遂有了「越鳥朝南至,胡馬依飛風」的詩歌。
當然,馬也是悲壯的,八國聯軍進攻北京時,曾格林沁的鐵騎像旋風一樣拼殺,但在火炮和槍彈的射擊中,卻飲血疆場。二戰時波蘭軍隊的騎兵舞著馬刀,撲向德軍的坦克,沒辦法,以卵擊石。現代戰爭,騎兵,早已被鐵流滾滾的坦克和呼嘯的戰機所取代。
但是,馬的貢獻不可抹煞,馬的精神不可消逝,馬的情懷不能湮滅,人與馬,永遠是「剪不斷、理還亂」。
看《水滸傳》時,經常有這樣的情節:「武松大喊一聲,上好的牛肉切一盤」。從來沒看見這樣的描述——「武松大喊一聲,上好的馬肉來一盤」。人們「吃豬肉,喝狗湯,涮羊肉,烤牛排」,甚至發出「天上龍肉地上驢肉」的感慨,但是,誰見過「馬肉館」?
是的,在馬的身上,除了親切、敬畏和仰慕,還能有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