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科技創新與科技革命不斷影響著社會的發展進程，在科技期刊出版領域，如何應用人工智慧（AI）、大數據、5G、雲計算、區塊鏈等新興科學技術，不斷增強科技期刊的出版服務能力，強化範式創新一直備受關注。沈錫賓編審就推動未來科技期刊創新發展的若干趨勢進行了深入研究，該研究作為「2020年中國科技期刊卓越行動計劃選育高水平辦刊人才子項目-青年人才支持項目（2020ZZ110304）」——「開放科學環境下科技期刊知識服務形態和實施路徑的調查研究」的階段性成果，發表在《編輯學報》2021年第2期。在此，我們邀請其與讀者分享該研究成果的主要觀點以及相關思考。
作者：沈錫賓 劉紅霞 王海娟 朱瑤 袁慶 李鵬 王立磊 朱甦琪 劉冰 魏均民
第一作者簡介：沈錫賓，編審，中華醫學會雜誌社新媒體部主任；中國科學技術期刊編輯學會第四屆醫學期刊專業委員會委員、九三學社中央委員會醫藥衛生專門委員會委員、中華人民共和國科學技術部「數字出版技術國家重點實驗室」行業專家，「中國科技期刊卓越行動計劃選育高水平辦刊人才子項目-青年人才支持項目」負責人。
科技創新與科技革命不斷影響著社會的發展進程，已逐漸成為影響和改變世界經濟格局的關鍵變數。在科技期刊出版界，積極響應習近平總書記「不斷向科學技術廣度和深度進軍」[1]的號召，持續考慮如何應用人工智慧（AI）、大數據、5G、雲計算、區塊鏈等新興科學技術，不斷增強科技期刊的出版服務能力，強化範式創新，以此實現我國科技期刊質的飛躍已成為行業發展的共識。
回顧中國科技期刊近20年發展，我們略有遺憾的是不少期刊錯過了兩大技術進展對期刊發展的機遇：在數字出版領域，錯失結構化文檔及相關數字出版技術對於科技期刊集約化管理模式和內容生產的變革作用；在內容傳播領域，沒有很好地把握住互聯網技術對於科技期刊傳播的基礎技術支撐作用，開創出較高知名度和美譽度的科技期刊傳播平台，尤其在英文期刊傳播方面，絕大部分期刊迄今仍需「借船出海」。任勝利等的調查數據顯示在受卓越行動計劃資助的180種英文期刊中，與國外出版機構合作的期刊達149種，佔到82.8%，充分說明我國科技期刊出版平台的缺位。
但幸運的是，我國不斷在科技創新領域取得的突破性成就和良好的技術基礎，為科技期刊的創新進步提供了快速成長的肥沃土壤。現今，中國整體科技水平已邁向國際一流梯隊，正成為全球科技論文產出大國和強國，國際論文產量連續十幾年處於全球第二，論文質量亦逐年增強。此外，中國科技期刊的各種利好政策接踵而至，黨中央和主管部門的政策引導、資金扶持和評價體系改革等，帶動了科技期刊的學術組織力、人才凝聚力、創新引領力和國際影響力的顯著提高。
風好正是揚帆時。借力科技進步和國家政策賦予中國科技期刊的能力和力量，揚鞭追趕乃至部分超越國際科技出版巨頭是時代交付給科技期刊人的重託與期冀。為了達成「中國科技期刊綜合實力要躍居世界第一方陣，科技評價的影響力和話語權明顯提升，成為世界學術交流和科學文化傳播的重要樞紐」[2]這一主要目標，我們必須充分理解技術突破給科技期刊帶來的實質性改變，必須不斷地在實踐中總結，在總結反思中前進。以下7大趨勢，是我們結合近年來工作實踐和行業認知所帶來的幾點淺思，拋磚引玉，望與各位同道達成共識。
一、「以人為中心」將催生科技期刊的範式革命
作為全球領先的學術和專業出版行業組織，國際科學、技術和醫療出版商聯合會（STM）擁有來自20多個國家的140多位會員，其會員單位每年出版的原創型文章佔全球期刊論文出版總量的2/3強，另每年出版上萬部專著和參考書。旗下的STM Future group自2013年起，每年發布學術出版領域的技術趨勢報告，最新報告的主題為「以用戶為中心（Focus on the user）」[3]，報告以思維導圖的形式展示了學術出版技術領域的熱點，認為未來學科出版的技術發展都將圍繞著「人」展開，比如依照我的方式做事（Let me do it MY way），讓我簡單上手（Make things easy for me），讓AI為我工作（Make AI work for me），我的數據我掌控（Give me control over my data），向我展示研究可信性（Prove the research integrity to me），讓我信任你（Show me I can trust you），將我看作數字原生一代（Treat me as a digi-native）。
十幾年前，我們尚為信息泛在化的情形擊掌相慶，但反過來說這也可能是場災難。我們正處於一個信息嚴重過載的時代。全球每年發布600萬首新歌，發表300萬篇文獻，已經遠超人類收聽觀看的極限。在專業領域，僅2020年發表的與新冠肺炎有關的文獻就超過20萬篇……這些，均提示人類需要更好的方式來協助尋找真實的需要，我們需要更人性的搜索工具，更適合的分析工具。
在這個注意力稀缺的時代，「得到」創始人羅振宇曾提出一個頗有意味的指標「國民總時間（Gross domestic time）」[4]，在可見的未來，時間是絕對剛性約束的資源，「國民總時間」是有限度的，沒有哪一種技術可以增加你的注意力時間，以此他推演出時間會成為商業的終極戰場。未來互聯網的商業模式變化趨勢之一就是要更好地幫助用戶節省時間。將來，只有傳播方式更高效、獲取方式更智能的科技產品，才能贏得用戶的芳心。
縱觀國際市場，科技出版巨擘均在布局和研發知識服務型產品，例如：湯森·路透公司與文本分析處理公司Linguamatics合作，利用自然語言處理（NLP）技術推出藥物研發綜合情報平台Cortellis，為藥物發現、臨床開發、註冊信息提交和產品商業化提供精確和可操作的解決方案；同行評議平台ScholarOne與人工智慧公司UNSILO合作，提高編輯的論文篩選能力，節省同行評議時間[5]。緣由就是這些產品可以更深入場景，為用戶提供個性化的解決方案，從而更有效地幫助用戶提升單位時間的利用效率。對中國科技期刊界而言，如能更好地下沉產品/服務，探求用戶的真實想法，不斷通過知識服務而不只是信息服務，提供解決方案而不止文檔資源，讓用戶能輕鬆地在日益複雜的問題中找到答案，尋找真諦，我們就做到了「Focus on the user」；相得益彰的是用戶也會為此支付比傳統服務更高的報酬，市場調研業已證明知識服務會比信息服務產生更好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6]。
二、重視「開放科學」運動對於科技傳播的推動作用
我們已進入一個以分享為樂趣的時代，分享經濟成為現代社會的一個重要價值觀念，但須明確，分享經濟的核心並非分享，而是協作，以一種規模化的方式協作，且這種規模是前人無法想像的。未來分享的趨勢所在，不僅僅是分享設備，而是如何讓成千上萬甚至上億的人，以一種合作式的方式進行交互，這將產生巨大的價值和財富，帶來顛覆性的社會變革。
20世紀末，在國際科學界就提出了開放科學（open science）這一概念，現在國際出版商巨頭大多認為這是一個更為重要的驅動力，甚至可能會帶來學術交流的系統性變革。歐盟的FOSTER將開放科學定義為「以其他人可以協作和貢獻的方式進行的科學實踐，包括研究數據、實驗室筆記和其他研究過程，允許免費獲取、重用、再研究，且其基礎數據和方法可以再分發和複製。」[7]開放科學比開放獲取更寬泛，因為前者關注整個研究的開放性，後者僅局限於科研成果刊出物的獲取。科學共同體普遍認為這是科學傳播該有的本來面貌，他們辛苦獲得的成果和思想結晶理應成為全球的財富，而不應成為少數科技出版寡頭的獲利工具。2016年STM對於開放科學做了新的定義，之後該理念在科技出版領域迅速蔓延，隨之出現了更多的開放出版形態，比如數據出版、視頻出版。
客觀而言，2020年全球肆虐的新冠肺炎疫情擴大了「開放科學」這一概念在科學共同體的知曉度，堅定了政府、主管部門、科研機構和科學共同體的實踐決心，諸如「預印本平台」之類都成為公共輿論的熱議辭彙[8]。未來，更多科學技術和創新模式將會圍繞開放科學展開並加速其發展，甚至有可能成為某些領域的主流傳播模式[9-10]。
在開放科學成為科技成果傳播的一大可能趨勢時，我們還需關注知識產權正在保護和激勵創新，尤其在科技領域更需要關注創新的首發權問題。目前可以用來確定科學家首發權的熱門技術莫過於區塊鏈技術，它具備去中心化、可追溯、可驗證、不可篡改等特徵，如果將其應用於科技成果的網路出版上，可保證科技成果的首發安全和學術信任，杜絕學術不端事件的發生[11]。
三、人工智慧如影隨形，成就更好的科技期刊
《失控》的作者凱文·凱利預言未來20年的技術走向：一定有一個確定的方向，就像重力一樣，其中人工智慧是會給社會帶來根本性變革的技術趨勢，可能就像之前的印刷術一樣[12]。
作為人工智慧時代的標誌性事件，2019年AlphaGo壓倒性地戰勝了人類最頂級的棋手；在視覺領域，人工智慧已經把人類遠遠地甩在後面。《科學》雜誌曾預言，到2045年，全球50%的工作崗位將被人工智慧取代，而在中國這個數據會是77%[13]。想像一下，未來的某一天，長途客運司機被人工智慧駕駛所取代，醫學影像學從業人員被人工智慧所取代，人工智慧取代大部分專業的翻譯人員、撰寫科技論文……這樣的時代，是充滿挑戰的激情還是失業的恐怖？
人工智慧必將推動科技期刊的全流程發生根本性的變革[5]。例如：科研人員可藉助人工智慧進行更好的科研設計和投稿指導；在論文的寫作和潤色方面，幫助科研人員完成數據的組織、統計和文字修訂；對於編者和審者而言，人工智慧可以有效協助開展選題策劃，從大量稿件中遴選出更優秀和更具話題性的文章；通過人工智慧進行文字和圖片比對，可有效地避免抄襲事件的發生；對於非英語體系的期刊而言，人工智慧可以幫助完成自動翻譯而無需雙語出版；對於讀者而言，基於人工智慧提供的服務，可實現更好的個性化服務，避免耗費大量時間去查詢和定位文獻，快速找到專業性問題的解決方案。
至於未來編輯是否可能被人工智慧替代一事，我們認為不必過分恐慌；學術編輯從事的並非重複性很高的工作，作為創新性與服務性兼備的職業，編輯被人工智慧替換的可能性相對較低。但編輯工作還需做到人工智慧和人類智能的緊密結合，將重複性特別高的工作，比如排版、文字校對、知識標引等交由人工智慧去處理，將創造性的工作高度提煉出來留給自己。
四、大數據是學術出版和學術評價的核心資源
大數據以其容量大、類型多、存取速度快、應用價值高的特徵，正日益對全球生產、流通、分配、消費活動以及經濟運行機制、社會生活方式和國家治理能力產生越來越重要的影響[14]。「十三五」和「十四五」規劃持續提出實施國家大數據戰略，全面推進我國大數據發展和應用，加快建設數據強國，推動數據資源開放共享，釋放技術紅利、制度紅利和創新紅利，促進經濟轉型升級。未來，數據將成為生產資料，計算則是生產力。
在2020年新冠肺炎的防控體系建設中，大數據的應用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為我國打贏這場百年難遇的傳染病阻擊戰立下了赫赫戰功。在科技期刊領域，大數據的作用正在日益凸顯，未來發展的核心資源建設必然要基於大數據的應用。設想一下，如能將科研生態的所有環節無死角地記錄下來，那將會產生無與倫比的應用場景；如能引入到科技期刊論文的同行評議過程，大數據可以協助我們更快地發掘科研工作者的前沿研究，更好地判斷科研工作的價值及其可信度，幫我們為用戶實施更準確的用戶畫像，提供更客觀的評價方式等。從讀者的角度出發，藉助大數據技術平台提供了廣泛的協作物理空間，獲得全面的信息和知識展示，更深層次了解科研過程的真相，準確判別事物的發展規律，獲得更好的決策支持，加速科研成果的轉化及迭代。
應該說，大數據為人類提供了全新的思維方式和探知客觀規律、改造自然和社會的新手段，在擁有充足的計算能力和高效的數據分析方法的前提下，將有可能理解和發現現實複雜系統的運行行為、狀態和規律[15]。未來誰掌握了大數據應用的技術，誰就可能更好地發現科技期刊的運行規律，佔領科技期刊發展的制高點。
五、 可獲得性是科技期刊的基本要求
近30年來，學術出版最大的轉變之一是數字化[16]，我們已經無法擺脫互聯網環境下數字化浪潮帶來的影響，有專家甚至認為，倘若科技期刊的內容沒有通過網路傳播，那該內容可以認為不存在。科研人員離不開電腦，現在更離不開移動設備，他們要隨時隨地取用資源和信息。
隨著5G、物聯網、大數據、智能可穿戴設備等技術的高速發展，類似的趨勢將變得越來越明顯，人們會發現越來越多的屏顯設備在周圍出現，不同的屏幕之間形成生態系統。未來的科技期刊可能會有不同屏顯終端的顯示效果，無所不在、無時不在，並且應景而變，應人而變。科技期刊的優質學術內容將成為科技公司爭奪的資源，在各種類型的設備和各種業務的應用場景中以千變萬化的方式被呈現、被消費。
六、互動是科技期刊對外服務的初心
互動的影響力可能和AI一樣深遠。我們已經歷了從紙質的平面投放到網站的平面輸出再到社交網路的互動交流，人與機器的交互界面開始變得密切而具人情味。我們難以想像未來電腦會變成什麼樣子，但從手機的演進過程看，它們可能會變成我們身體器官的延伸，你可能通過手勢、語言、眼神、表情，實現很多通過文字和鍵盤無法實現的反饋和語義表達，而這也正是科技期刊服務的初衷：將有價值的內容傳遞給需要的人，越快越好，越真實越好。
VR、AR、MR技術可以實現現實和虛擬的混合[17]，現在我們還需要複雜和繁重的機器，未來這些設備和機器將變得更為精巧，有些可能會成為人體的「一部分」，通過它接收外界刺激，識別人體反饋，發送人體指令去執行個人的意識操作，完成對目標客體的學習和控制。
科技期刊需要一個蛻變的過程，從一本靜態的出版物變成可看、可聽、可摸、可對話的「活著的客體（living object）」，它可能幻化成可交互的平台,也可能是知識服務類工具,也可能是一部植入式設備。
七、融合是科技期刊持續進化的終極形態
經濟學家發現，全新的東西很少，大多數創新都是現有事物的重新組合。融合創新是將各種創新要素通過創造性的融合，讓各創新要素互補匹配，從而使創新系統的整體功能發生質的飛躍，形成獨特的不可複製、不可超越的創新能力和核心競爭力。譬如前文提到的一些關於科技期刊技術創新和服務創新的設想，包括期刊形式的變化、運營模式的變化和傳播媒介的變化等等，所有這些變化都會是科學技術創新發展、多措並用的新產物。
融合的前提是解構，首先是要做一個拆解，把它拆解成非常原始的狀態，再以另外一種方式進行重組，之後不斷進行這樣的循環。其實期刊本就是融合的產物，但未來我們要面向更宏大範疇的融合，正如2014年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4次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就媒體融合發展發表的重要講話，深刻闡述了媒體融合的工作理念、實現路徑、目標任務和總體要求。這為媒體人、科技出版人指明了方向，遵循科技期刊傳播規律和新興媒體的發展規律，強化互聯網思維，堅持傳統媒體和新興媒體優勢互補、一體發展，堅持先進技術為支撐、內容建設為根本，推動傳統媒體和新興媒體在內容、渠道、平台、經營、管理等方面的深度融合[18]。
八、結束語
作為支撐知識創新和知識利用的重要傳播載體，科技期刊的發展關乎國家科學文化的繁榮發展和軟實力建設。科學技術在歷史上多次推動了科技期刊的發展和變革，也將在未來為科技期刊的騰飛帶來新動力。科技期刊作為科技前沿技術發展的排頭兵，理應未雨綢繆，以更加開放的姿態迎接新興技術帶給我們的發展紅利和巨大助推力，以飽滿的熱情去開創新的融合出版形態，為讀者和用戶提供更好的服務。這也正是我們科技期刊人踐行黨和國家「要辦好一流學術期刊和各類學術平台，加強國內國際學術交流」[1]要求、建設科技期刊強國的使命擔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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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本文受中國科技期刊卓越行動計劃選育高水平辦刊人才子項目-青年人才支持項目（2020ZZ110304），中國科技期刊卓越行動計劃集群化試點單位（卓越計劃-集群-5）資金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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