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畫背後的秘密,原來它們有這麼多深意——

繪畫,是發現內在的自己。畫,發掘了內心深處,帶著我們前往過去難以抵達的陌生境地。所謂的「看畫」,是令人喜悅的冥想時刻,是窺視內在世界的深呼吸,也是面對內隱自我的過程。聚精會神地凝視畫作,讓我們傾聽內心的聲音,開啟透析別人與自我的內在慧眼; 最終,敲醒僵化的生活,逐漸引領我們邁向嚮往的人生。


這幅名為《克里斯蒂娜的世界》(Christina's World)的蛋彩畫,是美國新寫實主義畫家安德魯·懷斯(Andrew Weth) 於1948年完成的創作。畫中,有一名孱弱的女子,孤獨地坐在荒野之上。她回頭凝望,彷彿屋子裡有什麼事情在等著她響應,但是,你隱約可以感覺到,有某種不尋常發生在女子身上。沒錯,她的確不良於行,幼年時期所罹患的脊髓灰質炎,剝奪了她正常行走的能力。要回到屋內,女子唯一能做的,是伸出雙手,一寸一寸地往回爬……枯黃的大地、蒼白的天空,懷斯以出色的透視技法,鋪展出虛曠而孤寂的空間氛圍。


畫家曾在一次訪談中,深刻地為我們述說他的想法:「雖然克里斯蒂娜的身體受限,但她的精神力量依舊強韌……她個人無比堅定的意志想征服的,不僅僅只是眼前的乾涸,更是這看似毫無希望的世界。通過《克里斯蒂娜的世界》,我們重拾對未來小小的心動,每一種可能的累積與實現,正是引領著我們通往幸福的青鳥。即使掙扎求生,也不能放棄希望。


以前的人們,往往通過宗教信仰尋求慰藉,到教堂去看聖畫,並由神職人員解說,以暫時尋得心靈的解脫。後來,藝術的普及讓人人都得以欣賞,進一步開拓了藝術欣賞的視野,在人生打結的時刻,若能通過畫作以第三者的不同角度進行思索,說不定就能因此解開煩惱與疑惑。藝術可以不需要那麼嚴肅、專業,只要讓人看得開,放寬心,就有它的價值。


這正是藝術帶給我們的療愈,一份觸目可及的慰藉。



丹麥象徵主義畫家威爾漢姆·哈莫修依的《卧室》

梳著利落髮型、穿著淡雅黑禮服的女人站在窗前,看起來寧靜而孤獨,漫溢著朦朧的神秘感,整理好的床鋪硬挺挺地佇立在她兩側。也許因為還是尚未破曉的清晨時分,偌大的窗邊並未繪出任何光暈。女人的視線望向下方而非前方。


法國文學巨匠米歇爾·圖尼埃(Michel Tournier)在攝影散文集《背影》(Vues de dos)中寫道: 「不知為何,背影的孱弱,反而更具衝擊力; 簡潔,反而更具說服力。背影會說話,哪怕只看見一半或四分之一,也能聽見鏗鏘有力的話語……」


哈莫修依的畫風與心靈真正走向虛無,並以空房間作為畫作場景,是從他遷居至丹麥的哥本哈根之後開始的。他與同行畫家的妹妹伊妲結婚,兩人自巴黎蜜月旅行歸來,哈莫修依便如火如荼地尋覓落腳處。他想找一間瀰漫老舊、古典氣息的房子,於是刻意前往發展程度偏低的舊城區。一心想找到理想中住所的他,甚至拒絕接受設有沖水馬桶的屋子。好不容易覓得合意的公寓,他還親手將牆壁、地板漆成灰白色與深褐色,而且只在家中放了沙發、桌子、一架鋼琴等幾樣極簡化的傢具。將住所視為工作室的哈莫修依,會為了作畫隨時改變傢具的擺設配置,甚至會依此決定妻子所站的位置。《卧室》這幅畫中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妻子和家人,也成為哈莫修依作品的主要取材對象。


「線條」是哈莫修依畫作最主要的重點。談及「線條」時,他曾說道:「我選擇'線條』成為自己畫作的主題,並將其視為構建圖像的要素,緊接著則是'光』。我並非不重視'色彩』,甚至會努力地想要呈現色彩的協調性。然而,若非得從中擇一時,我終究會選擇'線條'。」


除了《卧室》,在哈莫修依絕大多數的作品中,都可見到將線條以水平與垂直並列表現的手法。例如在他的代表作《室內,1898》(Interior,1898)中,覆蓋著桌子的白色桌布,與擺放於後方的黑色梳妝台,兩者互相對稱;而直向垂落的窗帘,平衡了整幅畫作。另外,完成於1908年的《室內》(Interior),在充滿18世紀荷蘭風情的屋內,妻子坐在椅上的背影,則通過反覆描繪的直線與橫線,呈現空間的透視感。憂傷的背影,渴望的或許只是心有靈犀。


評論家們一再以哈莫修依的畫作隱晦不明為抨擊理由,使他屢遭策展單位拒絕,隨後他即大不受丹麥藝術界認同,漸漸被世界所遺忘。然而,自19世紀80年代起舉辦的巡迴展覽,又讓哈莫修依重新引發了大眾的關注。其中的特出之例包括:英國演員麥可·帕林(MichaelPalin)收藏了他的畫,並讚美其「巧妙融合了愛德華·霍帕(Edward Hopper)與約翰內斯·維米爾(Jan Vermeer)的絕妙之處」; 當人們總算讀懂他的畫作時,便能從畫中激發'藝術的重要性與本質為何』的思考。」差點兒因畫作模糊不清的氛圍而遭遺忘並消失的畫家哈莫修依,終於再度受到世人矚目,重拾應有的聲望。


在哈莫修依的《卧室》中,卧室與其被視為日常且私人的休息居所,毋寧說更像密閉、隔絕而孤單的空間。盤旋於整幅畫中的灰色調與平靜的淡彩,即用於呈現內心世界的傷悲;如果靜靜地窺探這個瀰漫沉默氣氛的空間,便能體會躍然於畫布之上的空虛感受。



《上午十一時》1926年 171.3 cm x 91.6cm 愛德華·霍帕


美國寫實主義畫家愛德華·霍帕(1882-1967)格外喜歡描繪清晨的景色。最先讓人想起的作品,就是在空無一人的巷弄里,僅有陽光虛無灑落的《星期日清晨》(Early Sunday Morning),以及《城中清晨》(Morningin a City)里,沐浴後以枯燥、乏味的神情展開一天生活的裸女。《晨陽》(Morning Sun)則描繪一名坐在床上迎接清晨的孤獨女子,這不只是霍帕最著名的作品,也是電影《雪莉--現實的願景》(Shirley: Visions of Reality) 的故事背景,電影海報即是以此畫為藍本而設計的。


1926年完成的《上午十一時》(Eleven AM.),則是以淡然的筆觸傳神呈現現代人眼中死氣沉沉的清晨。在這幅畫里,有一個坐在藍色沙發上凝視窗外的女人。我們無從得知她究竟在看些什麼,只知道她的眼神正望向畫面以外的某處。掛在牆上的相框和古色古香的抽屜櫃,給人厚重感覺的桌燈和復古的大椅,紅桌上散落著兩本隨意放置的書,而且從窗外的建築外觀推斷,此處應是住宅公寓,而非飯店。


米色外套隨手掛在女人右邊的椅子上,從稍微燙過的捲髮和穿在腳上的黑皮鞋來看,此刻的她應該是捨棄了該上班的時間,一屁股坐進了沙發。既然畫作取名為已來不及上班的《上午十一時》,想必這些都是正確的推測。是什麼讓她呆坐在沙發呢?


陽光拉長了影子。光線越是席捲而來,越是擴大內心的紊亂。晨曦悠悠映照,女人卻被不可言喻的徹底孤獨所纏繞。在接近真空狀態的靜謐中沉思,危險得彷彿只要輕碰一下,她就會瞬間粉碎一地。即使散落的頭髮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從那孤單、寂寞的眼神中,也能隱約察覺到她厭煩都市生活的空蕩內心。身邊沒有任何人的空虛感,世界好像只剩自己一般,女人的模樣,凄涼至極。極度悲慘的孤寂、內在翻騰的心境,畫面停留在完整呈現情緒的剎那。比起渺茫的深夜,更像是黑暗的清晨。


霍帕筆下的清晨景色,描繪著所有現代人都曾經歷過的孤獨。



《奏鳴曲》1911年69.6 cm x 69.6cm 蔡爾德·哈薩姆


以鋼琴為主題的畫作數不勝數,而其中又數美國畫家蔡爾德·哈薩姆的《奏鳴曲》所表現的情感最為豐富。這幅畫繪於哈薩姆留學巴黎返國後,埋首創作印象派作品時期,巧妙呈現了時刻變幻的光影瞬間。


暖洋洋的陽光灑落的窗邊,倚著一架偌大的黑色鋼琴。身著白洋裝的女子坐在鋼琴椅上起手演奏,悠揚的琴聲環繞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置於鋼琴上的透明花瓶晶瑩剔透,瓶里的花朵也愉悅地欣賞著演奏。此時,窗帘隨著窗外吹進的涼風搖曳,女子的裙擺也乘風舞動。遠處隱約的鳥鳴與沙沙作響的樹葉聲,彷彿搭配著女子的琴聲,正舉行一場管弦樂演奏。結合光與色的韻律,栩栩如生地構建出繽紛、浪漫的畫面。


留法時深深為印象主義著迷的哈薩姆,將其與美國的寫實主義結合,形成自己獨有的畫風。這種風格逐漸發展成美國傳統的印象主義,而後他也與志同道合之士組建「十人畫會」團體。哈薩姆與威廉·梅里特·蔡斯、埃德蒙·查爾斯·塔貝爾、托馬斯·杜因等人在紐約盧埃爾畫廊舉辦首場成員聯展,並藉此結緣,開啟隨後二十餘年互相扶持、推廣美式印象主義發展的歲月。一如他樂於被稱為「光與空氣的畫家」,哈薩姆極為重視環繞於空氣中的光線。細看他筆下光線與色彩的柔美律動,耳邊彷彿也響起悠揚的鋼琴旋律。


哈薩姆憑藉著漫溢著律動感的筆觸的作品,在19世紀紅極一時,不但獲得普羅大眾的喜愛,銷量也屢創佳績。他的畫作至今仍是世界最大藝術品拍賣會蘇富比佳士得賣得最好的作品之一,成交價甚至創下美國繪畫第三高的紀錄。


哈薩姆的作品深受許多知名人士的喜愛。美國前任總統奧巴馬白宮辦公室里,就掛著哈薩姆的《雨中大道》,畫中描繪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市民要求堅持孤立主義的美國政府參戰,而聚集在紐約第五大道的情景。瓶內黃花散發著耀眼光芒的《繁花之房》,也為被企業家比爾·蓋茨以兩千萬美元買下而引發熱議。



《化妝的女人》 1913年 130.18cm x 130.18cm 弗雷德里克·卡爾·弗里塞克


弗里塞克出生於美國,在那裡學習藝術相關課程後,二十三歲時,他前往巴黎,而後即在法國度過人生的大半歲月。相較於其他美國第二代的印象派畫家主要沿襲法國畫家克洛德·莫奈(ClaudeMonet)的畫風,弗里塞克雖然就住在莫奈位於巴黎郊區吉維尼的宅邸隔壁,卻因深深崇拜雷諾阿,而選擇了追隨雷諾阿的腳步。弗里塞克主要以人物畫為創作主題,而非創作風景畫或靜物畫,尤其喜歡描繪女性日常的模樣。仔細觀賞他的畫作,在女人圓潤的臉部線條與漫溢感性的構圖,以及絢麗的光線、色調中,不難窺見雷諾阿的蹤跡。


描繪裸女躺卧在軟綿綿的床上酣睡的《眠》,成功捕捉寧靜的瞬間;《投影》中戴著綠色項鏈凝望鏡子的女人背影,則應了世人賦予他的「綠光魔術師」稱號,將神秘綠光的美感呈現到了極致。在《門口》中,他巧妙描繪女人撐著陽傘回家的瞬間景象,以門檻劃分屋內外的光與影,此作堪稱其出色的代表作。品茶的女人、散步的女人、閱讀的女人等,各式女性的日常樣貌,都是弗里塞克愛好的創作主題。


曾有人因畫作中女性的服裝多為人工修飾,光線與色彩皆屬人為添加,批判弗里塞克是「修飾派印象主義者」,不過這些言論絲毫未影響其畫作散發的耀眼光芒與華麗感,依然有許多人想要收藏他的作品。弗里塞克執著於細膩地呈現完美的光線,甚至因而被稱為「光之畫家」。「我要的就是陽光,陽光里的花、陽光里的少女、陽光里的裸體……過去八年,我都是在陽光底下見到這些景象的,只要能如實畫出眼裡所見的一切,我就會感到幸福。」



《廚房裡的少女》 1883-1886年 87.7cm x 68.5cm 安娜·安卡爾


安卡爾出生於丹麥的斯卡恩 (Skagen),此地位於日德蘭半島最北端的海洋交界處,她是家中五個孩子里的長女。安卡爾從小便擁有過人的藝術天賦,當時有許多畫家皆留宿於她父親經營的飯店,並在此從事各式創作,她也因而在生長過程中深受熏陶,養成了對藝術的獨到思維。


後來,她在哥本哈根的藝術學校學習了三年繪畫,隨即前往法國巴黎,進入皮耶·夏凡納(Pierre Puvis de Chavannes) 的畫室從事創作,確立個人畫風。幾年後,安卡爾重回斯卡恩,在1880年與同為畫家的米凱·安卡爾(MichaelAncher)結婚,生下女兒海格,並就此定居斯卡恩藝術村。


在當時的歐洲社會,女性不太有機會接受教育,婚後還得承受「已婚婦女必須全心全意照顧家庭」這樣的社會期待,女性在陌生男性面前露出容貌甚至被視為禁忌。因此,女性根本不敢妄想能在婚後繼續以全職畫家的身份活躍於藝術界。但安卡爾並未就此屈服,反倒更鍥而不捨、盡其所能地創作。她把目光鎖定於斯卡恩的日常樣貌:施打疫苗的日子、庭院中的梨樹、秋收的景象、閱讀的女人、織毛線的老母親、做飯的少女等,將最平凡、最生活化的情景盡收畫中。


有趣的是,皆以描繪斯卡恩日常為題材的安卡爾夫婦,雖然同住一個屋檐下,但丈夫多半挑選海景或漁夫動態為主角,安卡爾則偏好刻畫女性樣貌與室內景象。而這樣的畫風差異,不難推斷是因為當時的社會風氣仍以嚴格且保守的心態看待女性。即便如此,安卡爾也從未停止創作。漸漸地,她以擅長寫實、細膩地描繪光線與色彩而廣為人知,最終成了丹麥有代表性的知名畫家。除了她本身過人的意志與努力,默默守護、幫助她的丈夫米凱·安卡爾同樣功不可沒。


安卡爾夫婦後來成為丹麥1000克朗鈔票的正面圖像,迄今仍深受景仰。他們在斯卡恩住過的房子,在安卡爾辭世後歸女兒海格所有; 海格過世後則由海格集團改建為博物館,收藏當時與安卡爾夫婦一起活躍於藝壇的畫家作品以及安卡爾一家的創作,成為眾人爭相造訪的名勝。



《浴盆》1888年198.12 cm x 121. 92 cm 安德斯·左恩


瑞典浪漫主義畫家安德斯·左恩(Anders Leonard Zorn,1860-1920) 則擅用水與光的效果,描繪感性、浪漫的沐浴景象。從完美呈現隱約反射光線的《沐浴中的達拉納女孩》(Girls from Dalarna Having a Bath),到女人們坐在石頭上享受沐浴樂趣的《夏季》(Summer),皆可得見這項繪畫特色。而左恩以沐浴為題的創作中,我最喜歡的是1888年完成的《浴盆》(The Tub),它巧妙地以艷麗氛圍突顯女人的日常沐浴畫面。


一名裸女佇立千日光灑落的明亮浴室,她站在水波蕩漾的圓形浴盆內,臉蛋兒與身體有些泛紅,讓你我真切感受到浴室瀰漫的熱氣。隨意盤起的髮型,遺落了幾根未能紮好而被水汽浸濕的髮絲,女子卻只專註於擦拭自己的身體。她用雙手裡里外外地拭凈透紅得宛如熟果般的臀部,模樣既討喜又惹人憐愛。豐富的層次感與充滿彈性的影像,讓人很難相信這是幅水彩畫,一筆一畫都充滿畫家透過瀟洒筆觸所傳達的生動感。凝視這幅畫,彷彿一併洗滌了自己內心的厚重污漬,清爽而自在。


左恩出生於瑞典穆拉的貧窮家庭,憑藉著與生俱來的藝術天賦而努力不懈,終於成為瑞典首席畫家。曾經在學校接觸過雕刻課程的他,在遊歷法、英、西班牙、義大利等歐洲各國與非洲後,習得了更加純熟的銅版畫技法。隨後左恩即居住在巴黎,深受德加與馬奈等印象派畫家影響,細膩融合印象派與西班牙繪畫的特色,創造出自己獨有的畫風。


左恩涉獵的藝術領域,包括雕刻、銅版畫、裸體畫、肖像畫、水彩畫、油畫等,不僅十分多元,通過作品展現的藝術實力更是不容小覷。1893年初訪美國時,左恩便替兩位美國總統繪製了肖像畫;而他替美國第二十二、二十四任總統格羅弗·克利夫蘭繪製的《格羅弗·克利夫蘭》(Grover Cleveland)肖像畫,至今仍享有盛名。一生遊歷過許多地方、留下大批畫作的左恩,晚年選擇返回故鄉穆拉。他以自宅作為工作室,重拾啟蒙藝術生涯的雕刻創作,在1920年夏季悄然走完人生最後一程。迄今在穆拉當地仍保存著左恩出生的故居與工作室,而他也成為深受世人喜愛的代表性瑞典畫家。


畫家筆下的日常,留住了我們遺落的美好寶物安德斯·左恩巧妙地將平凡日常變得與眾不同,「平凡美學」或許正是他一生最珍而重之的價值觀。



《參觀美術館》 1879-1880年91.7cm x 67.9cm 埃德加·德加


身為法國印象派畫家的德加,卻意外地對於光線效果或空氣變化沒有太大興趣。因此,他作品中的場景主要限定於歌劇院、咖啡廳、賽馬場、芭蕾舞劇場、美術館等室內空間。德加留下了一系列以美術館為題的作品,自1879年起創作的《參觀美術館》,描繪美國印象派畫家瑪麗·卡薩特與姐姐莉迪亞欣賞盧浮宮展覽的模樣,這是他在該系列作品中最為巧妙運用光線之美的畫作。完成此作之後,他又立刻著手繪製了《盧浮宮的瑪麗·卡薩特》,接著於1885年完成《卡薩特姐妹在盧浮宮》,同一年創作的另一幅《參觀美術館》,則是描繪了獨自看展的卡薩特的背影。


在1879年創作的《參觀美術館》這幅畫中,卡薩特一手扶著腰,挺直身子抬頭欣賞畫作;莉迪亞則坐在舒適的軟椅上,交替看著目錄與畫作。一樣的穿著、相同的髮型,姐妹倆的賞畫風格卻是大相徑庭。卡薩特專註於實際掛在展場內的畫作,莉迪亞則專心讀著畫作信息。兩人之所以存在著如此差異,就在於卡薩特是親身創作的畫家,莉迪亞則只是單純的賞畫者。


此外,畫中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地方:在一切景象皆呈現霧蒙蒙、失焦狀態的畫面中,唯有卡薩特的臉清晰可辨。明明就緊鄰著卡薩特坐在正前方的莉迪亞,卻是臉部暗淡,甚而有一點兒被碾過的感覺;卡薩特的臉蛋兒則散發著耀眼光芒,連低垂的眼皮和紅潤的嘴唇都是那般清楚、鮮明。或許,在那個當下,德加眼中唯一清晰的,只有卡薩特。


自從童年時目睹母親外遇的場景,德加便對母親恨之入骨。這股憎惡更蔓延到所有女性身上,他從不避諱在公眾場合談論自己對女性的鄙視,甚至極其露骨地將女歌手比喻成狗。然而,在德加的心中仍存有例外,那就是瑪麗·卡薩特。


卡薩特是德加畫作中的常客,每當見到德加為卡薩特創作的畫,都能深深感受到他對她的尊重與愛意。他為她寫一四行詩,為她作畫,卻始終沒向她求婚。終其一生維持著親密情誼的兩人,選擇了各自單身一輩子。儘管德加與卡薩特不為人知的愛情故事終究未曾明確公開,兩人互重互賴的關係至今仍是一樁美談。


美術館對他們兩人而言別具意義。自十九歲起,德加即獲得臨摹盧浮宮展品的許可,藉此培養了獨到的藝術觸覺。德加通過鑽研美術館內歷代大師的作品,逐步建構起自己的藝術世界。



《伴燈閱讀》 1909年 73.2cm x 58.4 cm 喬治·克勞森


有一幅畫,能恰如其分地呈現這種抽象的感覺——英國自然主義畫家喬治·克勞森(George Clausen,1852 一1944)的《伴燈閱讀》。畫中呈現女子獨自閱讀的模樣,幽靜的畫面微微地蕩漾了心湖。


整晚坐在沙發上閱讀,不知不覺已是半夜了。經由純白窗帘縫隙透進屋內的鈷藍色光濃得發亮,全世界彷彿都被染成了藍色。托著腮的女人,全神貫注地看著書,隱約的燈光,溫暖了整個房間。微低著頭緩緩閱讀的她,眼神堅定而真誠。輕輕翻過這一頁後,又將目光停留在下一頁,好久、好久……除了偶爾輕碰到方形書桌而發出的聲響,世界寂靜得聽不見任何聲音。這份深沉的恬靜,就像靜止不動的檯燈光線般,屏住了氣息。空氣緩緩流動,時間徐徐呼吸。無聲無息,心才更清晰。


喬治·克勞森受到室內設計師父親的影響,從小便在隨處可以接觸到設計與繪畫的環境中創作。他曾擔任皇家藝術學院的教授,並且受國家頒贈爵位,一生致力於繪畫、教學,也是享有財富、名譽與權威的成功畫家,最後於1944年秋天辭世,享耆壽九十二歲。有時看著某些畫家經歷各種磨難的悲慘人生,不免會感到憐惜、同情,而相較之下,克勞森的人生無甚曲折,顯得平穩許多,想必他是個很有福分的人吧?平靜的心境,或許才造就了克勞森畫筆下如此平靜的作品。



《候車》 1907年 40.3 cm x 31cm 保羅·古斯塔夫·費舍爾


丹麥畫家保羅·古斯塔夫·費舍爾(Paul Gustav Fischer,1860-1934) 的《候車》(Waiting for the Tram)這幅畫的背景是費舍爾經常描繪的哥本哈根街頭,鮮明生動地呈現都市人的生活。坦然地相視交談。真是一幅寧靜卻活力盎然的景象。


1891年前往法國巴黎學習繪畫的費舍爾,在當地深受印象派熏陶。他早期的作品,因為受陰晴不定的北歐天氣所影響,多以灰濛濛的昏暗風景為主。展開巴黎留學生活後,他的畫作中開始能見到陽光灑落的景色,處處洋溢明亮、鮮艷的氣息。《候車》雖然是費舍爾留學返國後經過很長一段時間才完成的作品,卻仍清晰可見印象派的痕迹。用藍色調錶現籠罩於霧氣中的建築,令人聯想起馬奈;以按壓畫筆的方式加重落葉厚度,為高更擅用的厚塗法(Impasto);運用力道適中的筆觸,將地板描繪得像是反射光線,則與卡耶博特相當類似。費舍爾的畫恰到好處地調和光、影、色,創造了「有溫度的孤獨」,也讓我們藉此感受到現代社會甜苦參半的微妙。孤獨,偶爾也能成為相互理解的橋樑。



《打傘的女人》 1875年 110 cm x 81 cm 克洛德·莫奈


莫奈和家人一起外出遊玩,絢爛的陽光肆意灑落,處處綠意盎然。和煦的暖陽環抱著身軀,花香拂過鼻尖,心境頓感舒坦暢快。在隨風搖曳的草叢間,可以看到讓與卡蜜兒的身影。撐著綠傘漫步的卡蜜兒,迎著陽光與微風,臉龐覆著薄紗的模樣有些模糊,她原本正要往前走去,卻因白色裙擺隨風起舞而暫時停下腳步。回眸凝望莫奈的卡蜜兒,雙頰帶著紅暈,後方則是戴著可愛帽子、正在興奮玩耍的兒子讓。也許就在這一剎那,莫奈領悟到了自己正身處此生最幸福的時光吧!在瞬息萬變的流動的雲朵下,莫奈一家人度過了愉悅的一刻。


與家人一起散步時,莫奈深深為眼前的靜謐景象歡欣不已,隨即以最快的速度將所見收進畫中。當時莫奈的腦海里滿滿都是「光」,曾表示自己畏懼黑暗甚於死亡的他,相當重視並執著於光線的運用和表現。以這幅畫來說,即可看到他煞費苦心地捕捉著當下的光線。流動的雲、飄蕩的風、溫煦的陽光……瞬間閃現又瞬間消逝的光線,處處可見於此畫的筆觸中,這幅作品堪稱是莫奈活用印象派技法的最高境界之作。


完成這幅畫時,經濟困難的問題已逐漸緩解,莫奈的父母也接納了卡蜜兒,對他們而言,人生滿是幸福之事。但好景不長,嚴峻的考驗再度向兩人襲來。卡蜜兒的身體健康每況愈下,子宮腫瘤細胞擴及全身,她已經病入膏盲,莫奈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摯愛的妻子痛苦地走向死亡。不久之後,卡蜜兒便撒手人寰。


莫奈為珍藏摯愛妻子的最後樣貌,將卡蜜兒的臨終瞬間留在畫中,完成了代表作《臨終前的莫奈夫人》。他為這幅作品寫下了一段話:「我深深愛過、深深珍惜過的人,正在死去……即將永遠離我而去的你,我想要畫下你的最後一面。」


她是光,是靈感,也是永遠的摯愛
在卡蜜兒死後七年的某一天,莫奈和第二任妻子艾麗斯所生的女兒蘇珊娜一起在河邊散步。他在陽光下撐著綠傘漫步的蘇珊娜身上發現了卡蜜兒的影子,因而創作了兩幅畫,也就是《望向左方,撐傘的女人》和《望向右方,撐傘的女人》。這是卡蜜兒死後僅專註於風景畫與靜物畫創作的莫奈時隔七年的人物畫作品。


不過,莫奈終究沒有畫出女人的面貌,而是以陽傘的陰影遮掩臉部,含糊帶過。畫中的主角雖然是女兒蘇珊娜,實為卡蜜兒。在卡蜜兒面前永遠是個純情男孩的莫奈,將自己對她的深深思念化成了作品中的燦爛光芒。或許,莫奈極其渴望畫出的,並不是當下的光,而是他眼中更加光彩奪目的卡蜜兒。


卡蜜兒死後,印象派也隨之沒落。對莫奈而言,卡蜜兒就是他的光,她是靈感的泉源,是永遠的摯愛,也是光,就是這麼單純。儘管遭逢世人批判,身陷走投無路的貧困,莫奈仍能堅守自己對藝術的信念,只因有卡蜜兒在他身邊。她用愛撫平了他疲憊的心,直到死去的時候依然用溫暖的微笑安慰著他。當全世界都恥笑莫奈時,唯有她不離不棄,給予支持;當莫奈山窮水盡時,唯有她從不吝於露出燦爛笑容,長伴左右。這樣的卡蜜兒,叫莫奈如何能夠遺忘?

為了才華橫溢的丈夫,像一抹影子靜靜守在身旁的女人——卡蜜兒,在她深愛之人的畫筆下,化成了亘古不滅的光芒。



《雨》1921年 91.44 cm x 91.44 cm 馬提亞斯·艾騰


德裔印象派畫家馬提亞斯·艾騰(Mathias Alten,1871-1938) 的《雨》,畫面中有名女子站在湖中央,以全裸的軀體淋著雨,她攤開雙手,靜靜體會雨滴的觸感。獨自佇立在沒人看見的湖邊,享受一絲不掛的自由,著實令人欽羨。雨水浸濕大地,湖中蕩漾起一圈圈漣漪,樹木紛紛將身軀沉浸在這場及時雨里,一掃大白天的煩悶熱雨絲滑落於女子的胸膛,一點一滴地洗滌長久以來淤積於內心的傷痛。煥然一新的大地,散發出綠草的土腥味,女子深深吸入一口清新的空氣。


為了脫離戰爭與貧窮,艾騰在十八歲那年與家人一起移民美國。從那時起,他便為了維持生計,輾轉在傢具工廠、辦公室、電影院等地工作。基於這樣的家庭背景,艾騰起初並沒有提起畫筆的餘力,一直到十幾年後,出現了富裕的贊助者,他才正式開始作畫。


後來,艾騰在贊助者協助之下前往巴黎留學,一邊在學院念書,一邊踏上畫家之路。不知不覺間,他就這樣創作了許多洋溢獨特風格的印象派畫風的靜物畫、肖像畫和動物畫,躍身為美國密歇根州大急流城(Grand Rapids)舉足輕重的畫家。


風景畫尤其能彰顯艾騰的繪畫長處。有別於當時趨之若鶩描繪美國遼闊風景的畫家,艾騰巧妙地將自己的情感與繪畫融合,其畫作帶給你我的感動,往往遠勝於驚嘆。經常在美國與歐洲各地旅行並創作的他,偏愛搭乘馬車而非火車,不然就是以徒步、騎驢等方式移動,享受旅途的簡樸之趣。


艾騰不屬於任何學派,因此能不受拘束地創作;而通過旅行,他也堅定了自己成為畫家的意志。贊助者的出現,對他而言確實是天大的幸運;萬一沒有這份資助,艾騰可能終生都無法畫畫,更遑論成為畫家。一想到此,讓人心裡不禁有些酸楚。


《燕子》(Swallows) 1873年 愛德華·馬奈


這幅畫是被譽為「印象派之父」的愛德華·馬奈(1832一1883)描繪颱風景象的作品,巧妙運用了Swallow一詞分別代表「吞食」與「燕子」的雙重含義。西方人認為燕子高飛表示天晴,低飛則會下雨,邊叫邊低飛則意指會有暴風雨,因此鳴叫的飛燕恰似在通知大家暴風雨即將來襲的消息。


烏雲籠罩整片天空,不知是否是感知到天氣驟變,牛看起來有些驚慌失措。兩名女子在狂風之中無法控制身體,一個踉蹌跌坐在草地上,從她們頭上快被吹走的帽子即可感受狂風不容小覷的強度。此時此刻,最興奮的角色當數風車了。風車的葉片像是引頸企盼了許久般,飛速轉動著,毫不停歇地轉了又轉,轉了又轉。


馬奈僅僅畫出了自己眼中看到的景象,而非當時所見的一切。這幅畫大膽省略了物體形態與光影對比,改為運用多樣色彩的筆法,後來隨著時間推移,這也成了印象主義的特徵。為了有效以陰影強調光線,馬奈使用了大量的黑色,一如畫中兩名女子分別穿著黑衣與白衣的強烈對比,成功營造深具衝擊力的視覺效果;借著毫不猶豫的果斷筆觸,正式替光明向黑暗宣戰。眼前伸出手就能觸及的烏雲,栩栩如生地引領強颱風席捲而來。以敏銳筆法巧妙捕捉颱風景象的瞬間,馬奈不愧為印象派大師。


對馬奈而言,旅行就是他的老師。他生於上流社會的富裕家庭,卻徑自選擇了波希米亞式的生活方式。馬奈的父親曾擔任法官,一直希望兒子能像自己一樣鑽研法學,可是馬奈卻從未放棄成為畫家。儘管父親一再反對,馬奈仍選擇在一六歲時成為見習船員,跟著航海同伴前往南美洲;報考海軍學校落榜後,便改以畫家身份跨足畫壇。


馬奈起初在托馬斯·庫圖爾(ThomasCouture)的工作室學畫,後來因抗拒這位學術派的法國歷史畫家,選擇獨自研究繪畫。崇拜義大利畫家提香、喬爾喬涅(Giorgione)和西班牙畫家迭戈·委拉斯貴支的馬奈,在盧浮宮裡埋首鑽研他們的畫作,並通過旅行解答研究過程中遇到的疑問。游遍德國、比利時、義大利等歐洲各國的他,在臨摹大師巨作的同時,也創造眾多屬於自己的傑作,尤其1873年在荷蘭旅行時,深受荷蘭畫家弗蘭斯·哈爾斯(FransHals)影響,《燕子》便是這段旅途的產物,創作於荷蘭之行歸來後的次年。旅行使馬奈的畫作得到了蛻變,讓他擺脫熟悉的枷鎖,勇於探索陌生的事物。



《畫室》1890年 54cm x 38.5cm 約翰·雷威利


愛爾蘭畫家約翰·雷威利(John Lavery,1856-1941)有一幅名為《畫室》的作品。這幅畫帶我重返遙遠的過去,再次經歷那段熱情如火的時期。房間正中央,有一名正在作畫的女子。她右手握著畫筆,左手拿著調色板,仔細凝視畫架上的畫布,思索著眼前這幅畫是否需要再做修飾,是否有不夠完善的部分,謹慎地反覆端詳。這幅畫呈現的色彩效果已是美麗,就構圖層面來說,更是極為傑出的作品,尤其空間深度的表現方式,格外搶眼。


雷威利善用家中隨處可見的對象作為呈現空間感的關鍵要素。掛在牆上的畫框、扇子,以及木頭畫架的層疊放置,皆細膩地創造出空間的深度,並且利用各自的尺寸與位置,來表現空間的變化。近處的對象,大而清晰;遠處的物件,小而模糊,藉此突顯遠近距離。假若關上女子身後的門,改以牆壁阻擋空間,將會即刻產生壓迫感,讓人覺得狹窄窒礙;因此,畫家果斷地選擇了擴大背景,營造開闊空間與具有立體感的構圖。


雷威利擅以利落的筆觸描繪上流社會女子的日常樣貌,在這幅畫里,同樣可從女人華麗的裝扮和高級的室內裝潢看出她來自上流階層。對雷威利而言,他最重視的創作素材是「繪畫與女人」例如瀰漫優雅氣息的《畫室訪客》, 細膩刻畫身穿黑禮服閱讀畫集的女子;在《約翰·雷威利畫室里的女士們》中,亦可見到兩名女子在畫室里相處的泰然景象。1904年的一趟創作之旅,讓雷威利遇見命中注定的第二任妻子海瑟,兩人於1909年結婚,雷威利隨即在次年畫下了《寫生中的雷威利夫人》。或許,從事創作的畫家們,都是通過描繪在畫布上的圖畫反映自己的真實人生吧?


還有一位大家所熟知的、較晚才開始作畫的畫家,是19世紀的英國畫家約翰·阿金森·格林沙(1836-1893)。格林沙雖然從小即擁有過人的繪畫天分,卻因父母反對而未走上藝術之途。格林沙的母親對兒子的畫作尤其不以為然,甚至揚言銷毀他所有的作品……無可奈何的格林沙,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只能靠著在英國利茲(Leeds)的畫廊欣賞名家作品來滿足無法畫畫的遺憾。



《龐提佛雷特附近的斯泰普頓公園》1877年43.5cm x 28cm 約翰·阿金森·格林沙


時光飛逝,格林沙在1861年時選擇離開就職的鐵路公司,踏上專職畫家之路。儘管從未受過正式藝術教育,開始畫畫的年紀又比別人晚,種種不利的條件卻促使格林沙加倍用心投入創作。後來,他憑藉著描繪水果、花卉、鳥類等主題,成功創辦展覽並深受大眾喜愛,僅僅一幾年的時間,便擁有購入利茲豪宅的經濟能力。


大約在年過四十時,格林沙開始喜歡上月色輝映的景緻。他在畫布上盡情揮灑充滿詩意的想像力,專註描繪月光映照下的英國夜景。格林沙走遍利物浦、倫敦、切爾西、利茲等地,將當時因工業革命而急速改變的英國樣貌盡收畫中。他所體現的月色溫柔、神秘,足以誘發心底某種微妙的情緒,喚醒沉睡於內在許久的朦朧感性。


其中尤其是《龐提佛雷特附近的斯泰普頓公園》這幅畫,勾勒出英格蘭西約克郡瀰漫的金黃秋意,最能細膩地呈現月色遍灑的柔美韻味。彷彿打開照明開關般的暖黃月光,鋪滿整幅畫面。每踏出一步,便能聽見落葉沙沙作響,女子側耳傾聽偶爾掠過的風聲,輕巧地走著,走著。不知不覺,月色漸濃,秋色已深。霎時間,原本急著前行的女子停下了腳步,思索這段無從得知盡頭的夜路究竟要走多久。擔心隻身走在無人道路上的她會感到孤單,月亮於是映得路途更加明亮,月色傾瀉的暖意,輕撫著女子。一道溫暖的光芒流過心底,女子向月亮盡訴煩惱;月亮撫慰她的孤寂,化身貼心傾聽的摯友。女子赫然充滿了力量,繼續勇往直前。有了月光相伴,再艱辛的夜路,也成了邁向幸福的夢想道路。


格林沙畫過許多與這幅畫構圖類似的月景,例如勾勒女子凝望燈火通明房屋樣貌的《海丁利小巷,利茲》(ALanen Headingley Leeds)、刻畫母女攜手漫步的溫馨景象的《月路》(AMoonlit Lane),都是他典型的月光風景畫。《戀人》(The Lovers)這幅畫則呈現月光下情侶彼此相擁的模樣,凄涼而優美。


儘管曾有人抨擊格林沙總是跳脫不出類近主題與大同小異的構圖,他卻始終抱持不予理會的態度,堅定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最後,格林沙終於畫出了獨一無二的城市月夜,即使在數百年後的今日,仍享有「月光畫家」的美譽,深受世人喜愛。格林沙筆下那令人驚艷的月光美景,或許正是他想贈予的禮物,要送給在各自路途上默默努力的人們……按照自己的節奏,走自己的路。



《絲柏樹與兩名女子》1889年 92cm x 73cm 文森特·凡·高


荷蘭印象派畫家文森特·凡·高(1853-1890)是19世紀的代表性畫家,他的名字,似乎也成了某種形容詞。衝動的性格,加上正值年少輕狂,他總是和旁人相處不睦,發現自己與世界格格不入後,凡·高便漸漸被孤立在只有自己的天地里。某天,彷彿再也忍受不了陰鬱的生活,凡·高為了擺脫冰冷、煩悶、灰濛濛的巴黎,決心前往陽光明媚的溫暖南方,來到普羅旺斯的小村落--阿爾勒。抵達此處的他,瞬間為眼前景色傾倒,藍天艷陽撫慰了凡·高,讓他逐漸找回心底的那道曙光。


在一片美景中,高聳入雲的絲柏樹牢牢抓住了凡·高的目光。從凡·高當時寫給弟弟西奧的信中,便能清楚看出凡·高的心意:「絲柏樹總是深得我心,我想把它們當成創作題材,畫出像《向日葵》一樣的畫,我甚至驚訝自己居然從未畫過絲柏樹。絲柏樹就像埃及的方尖碑,擁有絕美的線條與勻稱感,還有那股誰也無法比擬的濃綠……蜂擁而上的綠意,著實令人瘋狂。」


凡·高在阿爾勒達到了畫家生涯的全盛時期,有如神助般完成難以計數的作品,他的代表作《星夜》、《綠色麥田與絲柏樹》、《星空下的絲柏路》都誕生於這段時間。此外,《絲柏樹與兩名女子》也是此時的傑作之一。


沁涼的藍天下,嫩綠色的原野宛如舞蹈般律動;綻放于田野上的花朵,黃黃紅紅,自顧自地艷麗。翠綠草原之上,可見直挺矗立的絲柏樹。絲柏樹緊緊抓牢地面且飽經風霜,光是靜靜佇立,就足以讓人感受其看遍滄海桑田的威嚴;高聳入雲的模樣,顯露清高、堅毅的氣勢。歷經無數歲月才長成大樹的樹蔭底下,出現了兩名路過的女子,她們手中拿著美麗的花。


這幅畫創作於凡·高一生中藝術熱情最為澎湃的時期。他長時間待在戶外作畫,將映入眼帘的每一幕景色,盡收畫布之中。凡·高並非單純地描繪雙眼所見,而是通過繽紛色彩傳達自身的感受與情緒。超凡的筆法不亞於畫中的豐富色彩,他以厚塗法呈現絲柏樹形態,再以畫筆二次上色,增添栩栩如生的質感;利用蜿蜒的線條與簡短的筆觸,增加樹大分量,加倍呈現畫面的深度。遍布整幅畫面的旋渦,讓人切實感受畫家猛烈的內心波動與滿腔的熱情,凡·高彷彿傾瀉全身之力,畫下對生命的激情。


阿爾勒這座避風港雖然使凡·高的性格變得成熟,卻也成為悲劇的起點。凡·高在與往來甚密的畫家摯友--同住阿爾勒的高更發生一次激烈爭執後,隨即返家割下自己的左耳,引起軒然大波。後來,因為幻覺與失序行為日漸嚴重,他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歷經漫長的痛苦折磨後,凡·高在1890年夏季,舉槍射向胸膛,試圖自殺。受了槍傷的他,苦苦煎熬了三天,向終生支持並贊助自己創作的弟弟西奧留下「痛苦永無止境」一言後,與世長辭。


凡·高終其一生都艱辛地活在貧窮與痛苦之中,雖然年僅三十七歲便結束了坎坷人生,但他灌注滿滿熱情與真誠的畫作,迄今仍引發世人深刻的感動。迎著強風毫無保留地晃動、彷彿快要倒下般的絲柏樹,面臨一波接著一波的大風大浪,恰如你我的人生;任憑動蕩不止,卻始終沒有倒下的姿態,也讓人想起了你我飽經滄桑的另外一面。


儘管窮愁潦倒,凡·高自始至終都沒有鬆開畫筆。他用澆不熄的熱情,拼了命讓絲柏樹搖擺晃動地活在自己的畫布里,靜靜地向世人宣告: 動蕩也是人生的一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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