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TVB收視女皇,卻深陷拉拉迷情變為赤,狗血轉折後終獲幸福

引子

6月4日,久違了的陳松伶,出現在北京衛視《跨界歌王》音樂節目,選唱的曲目是與張學友合作的音樂劇《雪狼湖》中的「愛是永恆」。作為《雪狼湖》女主角,陳松伶曾參與巡演50多場,這部劇對於陳松伶來說,有著不一樣的意義,陳松伶曾說自己前半段的人生像是在那裡終止,再次演唱相信自己可以重新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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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松伶在節目中,赤足獻演,全情投入,呈現出一個歌手最有誠意的演出,節目評委高曉松所點評說,「這是女歌手最好的年紀,全世界都一樣,因為經歷過,所以不需要再去向其他人問歌詞有怎樣的含義。」

2016年,陳松伶出演TVB新劇《全職沒女》,我們期待陳松伶有更多精彩的作品出現,更祝福陳松伶挺過種種難關後,開啟豐盛的人生下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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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內地沒有正式的娛樂雜誌,有的只是書商攢的一種十六開的雜誌,介於書和雜誌之間,不定期出版,專門轉載香港周刊和報紙上的娛樂新聞。有一天,在那種雜誌上,看到一個新聞,一個剛剛進入娛樂圈的少女,因為不想耽誤功課,就帶了課本到片場去,在拍片的間隙拿出來溫書,結果被同劇組的女星嘲笑為裝純。她從此再也不把課本帶到那些地方去了。

這個女孩,當時名叫陳松齡。

即便隔著這麼遠,也可以想見她所面臨的窘境,她還小,以為有人的地方,即便再浮華,也多少會有點善意存在,卻不知道,娛樂圈是個與人世一切地方都迥異的所在,在浮華之外,也還是只有浮華。對那些與這個環境並不同心合拍的人來說,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而她的煎熬,開始得也太早了點。她生於1971年,父母都是印尼華僑,她是老大,還有一弟一妹。這個家庭有種奇怪的氣氛,「開口就講錢,常常嚴厲體罰」,大約是為了省錢省事,她的父母為她找了養母,她從小就被寄養在養母家裡,與養母一家人的感情很深。略微長大點,她的父母看出她的潛質,一直逼她進入娛樂圈,她由此認定了父母只是拿她當搖錢樹,於是,十四歲,中三沒畢業,她就向學校和社工求助,與親生父母脫離關係,從此離家出走,徹底投奔了養母的女兒關詠梅(阿寶)。

1986年,十五歲時,她參加無線舉辦的「葉倩文歌唱大賽」中,以《零時十分》榮獲冠軍,從此投身演藝圈,成為電視紅星。她主演的《天涯歌女》、《婚姻物語》、《笑看風雲》都是高收視率的作品,她被稱為 「最高收視率女皇」。1994年,她與簽約的星光公司產生了矛盾,台灣著名演員甄珍成了她的經理人,為了讓她轉運,甄珍的丈夫劉家昌建議她將藝名改為陳松伶,1995年那部著名的電視劇《水餃皇后》,是她改名後的第一部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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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東東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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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出了名的善良。鄭伊健就曾受過她的幫助,一直視她為恩人,當年,他入行不久,主持無線的兒童節目《430穿梭機》,卻被踢出去,經濟立刻出現問題,這狀況甚至持續了一年之久,就在他最窘迫的時候,與他相識並不深的陳松齡,向監製蕭笙推薦了他,他於是成為電視劇《月兒彎彎照九州》的男主角,與陳松伶搭檔。事業從此開始另一番景象。但她也並不曾向他要求什麼,和他的私交也不過泛泛,她推薦他,純粹出於賞識,出於公心。善良的人,最大的缺陷,就是以己度人,對「惡」的揣測不夠。即便那是幾乎和她一起長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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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東東馬

1993年,關詠梅和她創辦了「鬆鬆家族有限公司」,並給她帶來了「另一個姐姐」阿Han,她們從此住在一起,有錢一起用。而一起用錢的原因,在陳松伶來說,非常簡單,她視她們為家人,一家人,一起用錢,不是再自然不過么?她所有的酬勞,都是直接打到關詠梅名下,她曾經的經紀人陳淑芬後來證明了這一點,而她的物業,也統統不在她的名下。

稍微有點心計的人,都能知道,她過的是鋼絲繩上的生活,唯獨她不知道,她只是歡天喜地地在外面賺錢,在電視劇里扮演事業女性、飽經滄桑仍不改樂觀開朗的創業模範。據說,她非常善於揣測人物性格,常常會為人物創造許多增加性格飽滿度的細節,但她顯然不善於揣測她身邊的人,以及她的真實境況。

——世事莫不如此,洞察和覺悟,往往在於遠近。遠處陌生人的傳染病,是臟髒的惡疾,身邊人同樣的疾病,卻多少有點可愛,招搖撞騙寫在社會新聞欄目里,受害者的危境簡直昭然若揭,我們拍著大腿恨他的不夠覺悟,但我們卻往往深陷在身邊人的情感敲詐,被溫水煮青蛙一般地損害,並且渾然不覺,甚至過度自省,在自己身上尋找被損耗的原因。凡是混合著情感的事,越近,越混沌,越不易看清。

後來的事,就是2006年,她生命中最最重大的轉折來臨之後,她在查小欣的電台節目中說出來的了,查小欣曾經非常罕見地連續寫下四篇題為《陳松伶的噩夢》的專欄,來剖解整個事件。

陳松伶顯然被兩個「姐姐」完全控制:「在家裡,我是完全沒有性格的,因為在外頭工作才需要性格,所以在家裡我是不在乎自己的喜好,她們喜歡,我便喜歡,會令她們不開心的事,我不會做。」

稍稍想脫離這種控制,自己拿主意,就出事了:「我們三姊妹共同有六個很要好的女朋友,其中一對是雙生兒,我就請了雙生兒的姐姐做我助手,打點工作上的瑣事,讓兩個家姐可以輕鬆點,因此我跟助手的話題比另外幾位女朋友少,其中一人,不知是出於妒忌,還是無心之失,去跟阿寶說,我不應再用這助手,因為兩個女孩關係這麼好,會令人以為我們搞同性戀,對我形象有損害。」

她向兩位「姐姐」做出解釋之後,繼續使用這個助手,因此觸怒了她們,她們警告她,務必辭退這個助手,並不停地向所有熟人訴苦,要他們勸陳松伶「懸崖勒馬」。陳松伶「斷背」的新聞迅速出現在報章上,並成為當年最轟動的新聞。與此同時,她發現「她的計算機被黑客入侵,她在網上與友人的談話內容,兩個姐姐了如指掌。她將計算機重整,情況依舊,甚至她出外景與友人在聊天室的對話,兩個姐姐不但全知曉,還在她未收工回家前已致電怒罵這些友人不應教鬆鬆胡思亂想」。

她終於忍無可忍,進行抗爭,結果她被趕出去。「臨走前,她的行李要被兩個姐姐檢視,不得帶走任何值錢的物品,如名貴手錶、金幣和現金」,她被逐出家門後,「兩位姐姐都給我錢交租,和支付基本生活開支,但只限半年」。此前,她在《南方都市報》開有專欄「伶感集」,關詠梅也通知了編輯,說她不寫了,她的生路全被一一掐斷——事實上,在那個專欄中,有許多篇「家姐趣事」,多次提及那兩個「姐姐」:「在我的家庭成員中,有一個可愛的肥家姐,如果我把她的日常生活、所作所為告訴你,肯定你笑三天三夜也笑不完。……我還有一個文靜瘦家姐,就被肥家姐強迫做『陳松伶飲食部部長』。她被封官後,有名自然必須有實。結果這個可憐的瘦家姐在忙於處理我的事務之餘,還要弄吃的喝的給肥家姐享用,世界是如何不公平啊!」「她(肥家姐關詠梅)手腳笨笨地拿來能照相的手機、數碼機拍照,眼睛笑成如加菲貓一樣的傻。一些朋友以為是大合照,坐在她與寶珠姐中間,肥姐姐就很不爽地瞪起眼偷看旁邊又旁邊的寶珠姐,結果每張照片拍到的都是怪眼怪眉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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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十八歲時就曾爆發過的卵巢腫瘤,也在此時複發,發現的時候,已大至十公分。她在查小欣的節目里,還在為醫藥費憂心。

後來,她接受報紙採訪,還曾談過這件事:「細節,不想愈描愈黑。只能說,最後姊妹沒有了、家沒有了,物業和戶口因為都沒寫我的名字,也全都沒有了,去年離開那個三人之家,我全副身家只剩不到一千元。做了這行二十年,我真的累了。前幾年有點錢,開始想悠閑一點,報了園藝、營養學、畫畫、陶器好多課程,想把工作當興趣,真正享受唱歌、演戲還有生活……如果不為錢,我做這行本來可以很開心,可是全盤計劃打亂了,就像砌好的城堡被人最會,要從頭開始再砌一遍。從來沒有想過,三十五歲,我今天的工作和負擔,竟然比1990年拍《天涯歌女》時更多!這個教訓告訴我,以後賺到的一分一毫,我都會全部存在自己名下。就算全部拿來奉獻給教會、做善事,甚至送給人,只要能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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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東東馬

當然,所有人在聽到她的故事,感懷之餘,一定會覺得疑點重重,其中事涉人情世故之處,不合常理者太多,例如她竟會如此相信兩位「姐姐」,又比如這三人二十年來形若共產社會的共同生活,又比如,該女性烏托邦的破裂,居然是因為第四者的介入,這一切無論如何找不到合理的解釋,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排列組合的形態,恐怕總有數十億種,並不能以一兩種常態來完全涵蓋。

也許,將她們粘合在一起的,恐怕並非是外界所斷言的那種感情,更多是因為,陳松伶15歲與家人失和,從此天涯飄零,不論事業如何輝煌,內心大約十分渴望親情,畢竟「天倫」是所有人感情需求中最基本的一項,而那兩位「姐姐」,卻給了她一個家的假象,讓她的感情有處傾注,從此心甘情願不辨真假不問因果,只要能讓這個「家」得以繼續,那一切便都是好的。她喜滋滋地扮演著一個女子在正常的家庭里扮演的角色,放下身段刷鍋洗碗,她的「姐姐」喜歡打麻將,她也喜滋滋地在一旁招呼人客端茶送水,不是因為她喜歡勞役,而是因為她大約十分留戀那氣氛,因為那太像一個「家」了。而她在這分花拂柳鶯歌燕舞的圈子裡呆了二十年,居然還沒有找到感情的歸屬,大約也因為,她有個很像家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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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東東馬

宮部美雪的推理小說《理由》中,有類似的情形。某大廈發生滅門慘案,有老有少的一家人被全部殺死,警察經過調查,卻發現這貌似家人的幾個人,根本沒有血緣關係,他們是地產泡沫爆發後,黑社會雇來佔住那些被拍賣掉的房屋的,他們中有離家出走的年輕男女,有不堪家庭壓力驟然出走的中年,也有因為老年痴呆淪落街頭的老人。

其實,他們本來都有屬於自己的家,但親極反疏,他們為了反抗親人為了離開已經熟悉到讓自己窒息的環境,離家流浪,寧肯和一些陌生人「過家家」,這種家,反而比一個真家更像家,因為它是順著人們對「家」的期望小心地建立起來的,那些親人,也貌似比血親更像親人,因為他們相敬如賓細語輕聲。但像個家,不等於就是家,視為親人,並不等於親人。這條通往「家」和「親人」的路,最終被證明純屬幻境,他們是在一個花紙糊的房子里安居樂業,浪擲了人生本來最易到手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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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松伶一直很平和,即便是在出事之後,她寫的博客,也十分鎮定樂觀,絲毫不肯提及這段生命中至為不快的往事,她的粉絲自發動作起來,要為她捐款,她也微笑謝絕,卻在自己的官網上為一項公益基金募捐。可是,不提不說,不等於心裡沒有欠缺,萬家燈火的夜裡,她如何自處?天涯海角尋覓的,竟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人與事,她又如何讓這遺憾平息?

轉機像最狗血的電視劇一樣來了,最絕望的某天,她跪在十字架前大哭,「媽媽,你救救我吧!」結果,第二天,當她在置地廣場附近拍《飛短留長父子兵》時,有個女人走過來跟她講話:「你認得我嗎,我是你妹妹」。她當然不認識她,她離開家的時候,妹妹9歲,現在29歲。

輾轉一夜之後,第二天,她和家人重聚,爸爸73歲,媽媽61歲,弟弟已經30歲。她和父母、弟弟、妹妹坐在飯桌前,吃親生母親煮的印尼家鄉菜。她的媽媽一直留著她以前上學的校服,還有她用過的筆盒、鉛筆,雜物房裡存滿了與她有關的剪報和錄影帶,她的媽媽說「我想知道你是不是開開心心」,知道了就很滿足了,所以一直沒去打擾她。

在她看來,他們年紀大了,變了,變得平和,懂得珍惜,但也可能,是她變了,再看他們自然不同以往,那些往事,可能並沒那麼嚴重,只是被少年時候過度敏感的情緒誇大了,也或者,是他們同時變了。

後來,陳淑芬找她和張學友到內地演出《雪狼湖》,她不單賺得生活費,還有了錢付首付,買了房子與家人住在一起。那一年的年底,參加老師劉家昌作品音樂會時,陳松伶唱的是《我找到自己》:「我往那裡去,才能找到自己?過去已成回憶,我迷失在痛苦裡。我往那裡去?才能找到自己。過去讓他過去,我不再迷失這裡,我再不要彷徨痴迷,我再不要黯然無依,我找到失落的過去……」。

那一年,她的父親陳恆亮在睡夢中安詳去世,將陳松伶和母親接到靈堂去的,卻是關詠梅,靈堂里還有她以「關詠梅合家」名義致送的白玫瑰花圈。媒體認定,她們已經冰釋前嫌。

好了,我明白了,把人們為她們之間的關係形態所做的所有猜測,加在她們身上,可能都不為過,可能都沒有錯——這實在太像男女之間的家務事了,但也可能,所有的猜測都是錯的,在家庭關係上受挫的結果,是她經常處在感情饑渴狀態,她不求甚解,不辨真偽,不知真幻,不願細分細堪類別,所有的感情都可以是一種感情,一種感情也可以代替所有的感情——只要能被她得到,能被她抓在手裡,一種關係,可以被她視為世界上所有的關係,所有的關係,也可以化身為某種關係被她全盤接受——只要能供她取暖。

所以,那些有家的人,那些在正常到令自己不耐煩的家庭里長大的人,那些老人沒病沒災、孩子繞膝奔跑的人們,你可知道,你們有多麼幸福。

>>>>攝:東東馬

長按二維碼加關註:【 在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