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和平:巴西總統大選的「左右之爭」像極了美國

盧拉(左)博索納羅(右)資料圖


直新聞劉先生,我們看到,剛剛舉行的巴西總統大選,前總統盧拉與現任總統博索納羅得票率旗鼓相當,都在45%上下,雙方因此將會進入第二輪角逐。這對於接下來的巴西政局以及社會經濟發展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特約評論員 劉和平:我注意到,幾乎所有的評論都認為,這一投票結果意味著巴西的左右之爭已經進入了白熱化,巴西社會將會因此而陷入分裂。假如前總統盧拉再度當選,那不僅巴西政治將再度左傾化,甚至整個拉丁美洲地區都將因此而迎來新一輪的左翼回歸浪潮。


對於這一判斷,我基本上認同。我認為,巴西這次選舉過程中,前總統盧拉與現任總統博索納羅的競爭,可以說是屬於教科書級別的左右意識形態之爭。因為根據西方通行的政治規則,在國家治理層面上,左派主張大政府小社會、大政府小市場,右派主張小政府大社會、小政府大市場;在經濟民生層面,左派主張充分發揮政府這隻看得見的手的作用,以實現收入分配的公平儘可能地照顧窮人,而右派則主張實現充分的自由市場競爭。同時在社會生活與宗教信仰層面,左派主張開放,右派主張保守。根據這些標準來套,反對私有化、主張對富人多徵稅、力推通過「家庭津貼」讓巴西窮人脫困的盧拉無疑可以對號入座為標準的左派,而主張推進私有化和市場經濟的博索納羅則是典型的右派。


不過儘管如此,我們仍然沒有必要對巴西甚至是整個拉美的左右撕裂過於杞人憂天,更沒有必要對左派和右派產生不必要的恐懼。要知道,在選舉政治環境下,左右兩種意識形態不僅一直存在,而且是相伴而生的,左右之爭也是他們的政治常態。因為根據人性,窮人一定會主張公平,而競爭力強的富人一定主張自由。這也就意味著,一個社會只要有窮人和富人,就會有左右意識形態的存在,就會有左右之爭。而且,當一個社會出現了貧富兩極分化現象時,左右之爭就會走向激化。假如一個社會中產階級居多,呈現了所謂的橄欖型社會,左右之爭就會有所弱化。所以我們看到,在幾乎所有的選舉制度環境下,都會出現左派和右派政黨。而美國更是其中的典型,其中代表工人階級利益的民主黨是左派,代表資產階級利益的共和黨是右派。


同時,就如同人走路時,必須要左右兩條腿一前一後交叉邁步一樣,當一個國家的政治、經濟與社會左得過頭了的時候,右派力量就會回潮並對極左現象予以糾正,當右派走得過頭了的時候,左翼力量就會冒起予以糾正。在這次的巴西大選中,以盧拉為代表的左翼力量之所以捲土重來,就是因為現任總統博索納羅執政四年期間,巴西出現了高通脹與貧富分化加劇現象。所以,我們沒有必要對巴西以及整個拉美的左翼浪潮回歸感到詫異,這只是他們國家政治、經濟與社會發展過程中出現的正常「鐘擺效應」,也是生理機能自我恢復與自我調節的一部分。



直新聞:你剛才說到了,在一般情況下,我們不應該對巴西以及整個拉丁美洲的左右之爭感到擔憂,那在什麼樣的特殊情況下,我們又應該感到擔憂呢?


特約評論員 劉和平:我剛才講到了,在選舉政治環境下,左右之爭不僅是客觀存在不可避免的,而且左右之爭甚至是非常必要的,就如同一個人走路必須要一前一後邁動左腿和右腿才能行穩至遠一樣。


不過,這得建立在三個基本的前提條件之上,也就是這種左右之爭,第一不能突破共同堅守的價值底線;第二,不能突破道德的底線;第三必須堅守住法律的底線。尤其是法律的底線,是實現良性的左右之爭的最後一道防線。即使道德的底線與價值的底線被突破了,只要能夠守住最後的法律底線,那麼這個國家這個社會就不至於徹底脫序與失控。在一年前結束的美國大選中,拜登特朗普、民主黨與共和黨的左右之爭差點走向失控,根源就在於特朗普的政治主張與政治行為,全面突破了美國的價值、道德與法律底線,他不僅蔑視美國人共同認同的價值觀念,而且肆無忌憚地在個人社交平台上抹黑對手,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公然指責對方選舉舞弊,並且拒絕承認大選點票結果,甚至是鼓動支持者佔領美國的國會。不過,好在美國的最高法院守住了法律的最後防線,並沒有跟在特朗普後面隨雞起舞,這場左右之爭才沒有徹底走向失控。


不過,非常有意思的是,這次的巴西總統大選無論是從形式還是到實質上,似乎都是一年多以前美國總統大選的複製與重演。從實質上來看,這次巴西總統大選跟一年前的美國總統大選一樣,也是左右兩派的互不信任與相互撕殺,從形式上來看,巴西前總統盧拉跟拜登在2020年美國大選一樣,都是在挑戰現任右翼總統的執政地位,其中拜登挑戰的是特朗普,盧拉挑戰的是博索納羅。而且更加讓人瞠目結舌的是,被號稱為「熱帶特朗普」的巴西現任總統博索納羅,在其執政方式以及為人處世方式上,幾乎都跟特朗普是一模子里倒出來的。跟特朗普一樣,博索納羅也是因為執政期間在應對疫情與氣候變化問題上不力,而遭到了對手的猛烈抨擊,並因此而影響了選情。同時在選舉過程中,博索納羅也跟特朗普一樣,指責對手通過電子投票系統操縱了選舉結果,並認為巴西的最高法院對此處理不公。很顯然,博索納羅也想通過這一辦法,來調動起巴西的民粹主義情緒。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巴西的左右之爭會不會跟美國一樣走到失控的邊緣,那就非常考驗巴西選民的理性程度、公務員以及軍隊的中立程度,還有司法系統的獨立程度了。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博索納羅在接受福克斯新聞採訪中還直接向美國喊話,說如果左翼在10月的巴西大選中獲勝,他們將永遠不會下台,南美洲將會徹底變成紅,美國將會被孤立。可惜的是,博索納羅顯然是搞錯了對象,因為現在美國是左翼的拜登與民主黨在執政,並不是跟他同病相憐的特朗普與右翼在執政。


作者丨劉和平,深圳衛視《直播港澳台》特約評論員

編輯丨劉瑩,深圳衛視直新聞主編

排版丨盤思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