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人能夠有個好覺,真的不容易。
曾經看過《三聯生活周刊》有篇文章說:2020年中國人平均睡眠時長僅僅為6.69個小時,相比2013年,要少2個小時。而根據美國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的研究,無論男女,平均睡眠時長每天7.5個小時才是正常的。
小城市的節奏沒那麼快,睡眠問題還沒那麼凸顯,像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的成年人,睡眠問題可不要太多,外賣員、醫護人員、互聯網從業者更是睡眠問題的高發人群,平均睡眠時間還不到6小時。
筆者曾經在北京的互聯網公司工作過幾年,更是深有感觸。身邊有不少同事白天工作忙成一條狗,深夜回家報復性熬夜,並且喊著口號:姐熬的不是夜,是自由!結果越熬越精神,到了凌晨兩三點,睡不著只能靠著褪黑素助眠。
不少人的睡眠問題成了另一群人的商機。
艾媒諮詢調研數據顯示,2016-2020年,中國睡眠經濟整體市場規模已從2616.3億元增長至3378.6億元,增長44。42%,到2030年更是有望突破萬億元大關。
兩相對比之下,真的挺諷刺的。
這麼一想更睡不著了,決心研究一下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我們睡不著?
一、哪些原因導致我們出現睡眠問題?
根據筆者不完整的觀察,熬夜大致有以下幾個原因:
1、報復性熬夜
就像筆者上面說的同事,她就是典型的報復性熬夜。
工作時間從早九點一直到晚九點,再加上路上通勤的時間,到家裡基本上十點多了。
但是人總不能一直沉浸在工作中,否則真的成工作機器了,得干點自己想乾的事情,這時候的自己才能變成一個稍微完整的人。
時間哪裡來?只能向睡眠要,正如魯迅說的:時間就像一塊海綿,擠一擠總是有的。
2、焦慮
因為資訊發達,節奏快、壓力大,現代人的焦慮問題感覺都泛濫成災,幾乎沒有人不焦慮的。
中學生焦慮自己是否能考上好大學;大學生焦慮未來就業;進入社會焦慮自己職場路順不順,還有同輩壓力;結婚生子後繼續焦慮孩子的教育問題;女性還更增添了幾分年齡焦慮……
甚至看起來無憂無慮的孩子,也有可能焦慮。幾年前看過一則社會新聞,說一兩歲孩子為了考上知名幼兒園,家長帶他上5個培優班,焦慮得掉頭髮。
3、手機和裡面的APP
移動互聯網的發展,不僅促進了經濟,同時連帶拖垮了不少人的睡眠。
想一想有多少人,睡前玩手機、刷劇、為屏幕前的CP意難平,接著像一位皇帝寵幸妃子一樣,在各種APP中輾轉不停,一會兒寵幸這個,一會兒寵幸那個,直到精疲力竭,熬不動夜,垮了身體。
雖然以上三個原因可以解釋人們的睡眠問題,但是我們還可以繼續往下追問:導致人們熬夜和睡眠問題的元兇,不是我們自制力不足,而是敵人太狡猾,而真正的敵人,就是現代資本主義。
二、元兇:資本擴張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得回到前現代。
在前現代時期,人們生活的時間和自然時間基本同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原因很簡單,古代照明費用貴的離譜。
因此如果有讀書人想要節省燃料費來讀書,只能向大自然借光了,比如鑿壁偷光,趁著下雪天的反光,或者夏天可以用螢火蟲的光來照明。
畢竟無論中西方,讀書識字的還是少數,大多數晚上沒什麼事干,就不要浪費時間和金錢在夜晚這段時間了,甚至中世紀歐洲的行會組織還專門規定:禁止工匠夜間開工。
隨著近代的到來,人類的夜晚逐漸被佔據了,從此之後,人類的睡眠就成了問題。
那麼這一過程是怎樣發生的呢?
在《晚期資本主義與睡眠的終結》一本書中,就回顧了這一過程。
15世紀~18世紀中葉工業革命來臨之前,這段時間被西方歷史學家稱作原工業化時代。特徵是以市場為主導向,以農村家庭工業的迅速發展,並與商品農業相共存為特徵。
隨著原工業化的發展,一些行業和工廠的勞動時間不再遵循以往的日落而息,而是向夜晚延伸,當時從事家庭工業的工人,很多都是婦女,她們在家裡勞動。加上當時的重商主義者主張用降低工作和勞動者生活水平的辦法,逼迫勞動者花費更長時間勞動。
因此到了18世紀中期,比如英國,工人的勞動時間大多從早上6點到晚上八點。
工業革命之後,人類的生產力得到空前發展,照明費用也變得比以往任何時代都要便宜,加上機器的大規模使用,讓人的勞動時間延長到了極限。
機器不會像人一樣知道疲倦,因此為了適應機器生產,工人被迫兩班倒或者三班倒,夜晚到來時也要工作,這成了不可阻擋的潮流。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寫道:資本經歷了幾個世紀,才使工作日延長到正常的最大極限,然後越過這個極限,延長到了12小時自然日的界限。此後……習俗和自然、年齡和性別、晝與夜的界限,統統被摧毀了。
為了爭取較多的睡眠,英國工人經歷了半個世紀的抗爭,到了1847年,12小時工作制最終成了法定勞動時間,後來逐步爭取到8小時工作制,從此八小時工作制現在已經成為了正常工作間。正如馬克思提倡的:「八小時工作,八小時釣魚,八小時休息」。
然而資本主義會白白把好不容易佔領的夜晚時間讓出來嗎?當然不可能。它通過夜生活佔領了人們的夜晚。
「夜生活」本來就是近代歐洲城市化的伴生物,「它以酒館、咖啡館、音樂廳、劇院、俱樂部等為載體和平台,給人們提供歡樂和放鬆的環境,以及社會交往的機會。」
在普通人看來,夜生活為他們提供了社交機會;在經營者看來,夜生活意味著商機。因此出現了電燈等照明設備,服務業提供專門服務,消費者參與消費,一個完美的商業閉環。
正如一位學者所說:所謂夜生活背後的推手就是資本,燈光則充當了資本的道具,資本則在此基礎上創造了人的慾望和需求。
資本進一步攻城拔寨,在夜生活的基礎上,甚至創造了24小時服務業,服務於沉浸在夜生活當中的人群,比如新聞媒體、電訊、交通,以及24小時營業的商店。
20世紀80年代以來,資本主義「升級為」「新資本主義」,或者「自由資本主義」、「流動資本主義」。
總之,這段時間的資本主義有各種各樣的名稱。這一階段的資本主義特徵,就是以全球化和以互聯網為代表的現代通訊技術的發展,進一步壓縮了夜晚的空間,在夜間工作的人越來越多。
「雖然夜間勞動不利於身心健康,但是資本集約化程度越來越高,經濟和技術對人們一直工作的迫切需求超過了人們對健康和正常的社會生活需要。」
此時,睡眠成了資本想要征服的最後一塊處女地。
如果站在資本的角度想,睡眠太不好了。它阻礙人們勞動,消費,以及資本的擴張。
為了進一步消除睡眠,各種勢力贊助下的研究開啟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實驗。
在《晚期資本主義與睡眠的終結》一書中,介紹了這一實驗計劃。
美國有種候鳥叫白冠雀,它跟其他鳥類不同的是:保持清醒的能力非常強悍,可以保持七天七夜不眠不休。
美國國防部就資助科學家研究這種鳥,期望可以找到應用於人身上的知識,想要讓人可以連續不睡覺,連續工作,保持高產和高效的狀態。
除了這個,還有幾個實驗室想通過研究神經化學藥物、基因療法和穿過顱腔的電磁刺激,來製造出超級人類。
現在已經有些藥物開始應用於人體,比如最近幾年流行的所謂「聰明葯」。
網飛播出過一部紀錄片,名字叫《葯癮》,裡面提到了所謂「聰明葯」的濫用問題。它能降低身體對睡眠的需求,不少備考的考生、高壓力的職場人經常吃,可以讓自己保持精力、注意力集中。
但是這種藥物就是興奮劑,人類食用後患無窮。
寫到這裡,筆者真的想說:這個世界,真的太瘋狂了!
三、結語
其實寫到這裡,不應該寫「結語」部分的,應該寫我們怎麼應對這種生活方式。
讀了這麼多資料,筆者不知道,因為這種趨勢我們很難反抗。
無力啊!
受傷的是普通人,贏的好像是資本!它逐漸侵佔人們的睡眠時間,人們出現睡眠問題,尋求解決方法,它甚至能把這些變成生意!不得不說,真的絕~
參考資料
1、【美】喬納森·克拉里《24/7:晚期資本主義與睡眠的終結》,南京大學出版社,2021年5月;
2、俞金堯. 資本擴張與近代歐洲的黑夜史[J]. 歷史研究, 2020(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