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天才」奧遜·威爾斯凄慘的晚年生活，死後還遭人利用

奧遜·威爾斯在電影《公民凱恩》(1941)中的影像

1941年，奧遜·威爾斯Orson Welles(1915-1985)第一次用攝影機拍攝了自己的死亡。

貼上濃重的膠乳化妝膜和白髭，年僅26歲的威爾斯成了彌留之際的古稀老人。

隨著一聲「玫瑰蓓蕾」，他的《公民凱恩/大國民Citizen Kane》(1941)開口說了話。

電影《公民凱恩》(1941)中的影像

恰恰是這部由奧遜·威爾斯導演、編劇並主演的電影《公民凱恩》成為美國和世界電影發展史中的里程碑，並獲得1942年第14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原創劇本獎。

該片吸取了經典美國電影的精華，從敘事結構到鏡頭結構均有重大創新，把美國電影推到一個新高度。

奧遜·威爾斯在電影《公民凱恩》(1941)中的影像

這部電影正式確立了他的多重身份，包括導演、演員、製片人、編劇、聖人、雜耍戲子、怪物、魔術師以及「警世傳奇」，至此一個真正的「電影天才」從此被立了起來，無人超越。

但《公民凱恩》後他與好萊塢的關係總是磕磕絆絆，奧遜·威爾斯通常會在歐洲處理多個電影項目。

奧遜·威爾斯在電影《麥克白》(1948)中的影像

作為一個莎劇改編狂人，他出演了多部作品的主角：大刀闊斧改編的《麥克白Macbeth》(1948)和風格化的《奧賽羅The Tragedy of Othello: The Moor of Venice》(1951)，並在將幻想中的英格蘭加以理想化的《午夜鐘聲Campanadas a medianoche》(1965)中飾演了福斯塔夫。

奧遜·威爾斯在電影《奧賽羅》(1951)中的影像

在此後長達44年的從影生涯中，奧遜·威爾斯在銀幕上一次次重複地死去：潛逃的納粹戰犯、麥克白、奧賽羅、福斯塔夫以及孤獨的百萬富翁。

奧遜·威爾斯的最後一部完整的影片《贗品Vérités et mensonges》(1973)也充滿這種藝術秉性和作者性，該片如同一篇超前的電影散文。

奧遜·威爾斯在電影《贗品》(1973)中的影像

在把新穎的、從別處借來的畫面素材同江湖騙術進行巧妙編排之後，他借一位不知名藝匠的沉思對沙特爾主教座堂的權力作出如下評價：「也許一個人的聲名沒那麼重要。」

奧遜·威爾斯還擅長疏遠那些在歐洲為他拍攝獨立電影的投資人，他長年的合作夥伴諾曼·勞埃德Norman Lloyd(1914-2021)在紀錄片《魔術師》一片的採訪中如是說。

諾曼·勞埃德(左)和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Alfred Hitchcock

1985年10月10日，奧遜·威爾斯在美國加利福尼亞的好萊塢山腳下他的家中床上因心臟病發作死去，終年70歲，可借這回沒有攝影機鏡頭對準他。

直到他過世時，奧遜·威爾斯至少有六部未完成的電影。有人說，奧遜·威爾斯一旦對這個電影失去興趣，他就會索性一走了之，留下投資人在那乾瞪眼。

奧遜·威爾斯在電影《第三人The Third Man》(1949)中的影像

所以奧遜·威爾斯生前就享有「後期製作拖延症」的聲名，這也抑制了投資者對他的興趣和擔心。

但歷史老人偏愛「重複」兩字。奧遜·威爾斯謝世後的情形恰似他的《公民凱恩》。

同影片的情節一樣，官方也發行了一部新聞短片，短片敘述了奧遜·威爾斯從偉人到巨人的全過程。

奧遜·威爾斯和瑪琳·黛德麗Marlene Dietrich在電影《追男記Follow The Boys》(1944)中的影像

所有的訃告中，能提及他近20年來作品的寥寥無幾，卻一再重複著傳記作家查爾斯·海厄姆Charles Higham的話：奧遜·威爾斯已無法獨立完成一部影片，奧遜·威爾斯漫長而又漸趨衰落的藝術生涯是由他本人一手造成的。

奧遜·威爾斯這位「電影天才」1915年5月6日生於美國威斯康星州，可有誰能料想他的晚年竟如此凄慘！

作者:Charles Higham副標題:The Rise and Fall of an American Genius出版社:St. Martin's Griffin出版年:1985-09-15

如同《公民凱恩》中的那位面目不明的記者，面對那些曾經接觸過奧遜·威爾斯的親朋好友，他們是如何真實地看待身邊的這位偉人呢？

這就猶如去發現新聞短片之外的那個真正的奧遜·威爾斯一樣，令人充滿好奇。

奧遜·威爾斯在電影《追男記Follow The Boys》(1944)中的影像

【沒聽到奧遜·威爾斯批評過任何人】

住在貝爾埃爾一幢西班牙式邸宅中的彼得·博格丹諾維奇Peter Bogdanovich(1939-2022)曾與奧遜·威爾斯本人合作寫過一部奧遜·威爾斯傳。

他第一次遇見奧遜·威爾斯時只不過是個年輕莽撞的毛頭小伙。

「我最後一次同奧遜·威爾斯談話大概是他逝世前的5、6個星期。鑒於我所犯下的過錯，我沒有權利再批評他人，而我從來也沒聽到奧遜·威爾斯批評過任何人。」彼得·博格丹諾維奇開門見山地說道。

作者:Orson Welles/Peter Bogdanovich/Jonathan Rosenbaum出版社:Da Capo Press出版年:1998-3-22

彼得·博格丹諾維奇追憶了20世紀70年代初的一件事。一天，奧遜·威爾斯告訴他，他執導的《風的另一邊The Other Side of the Wind》(2018)遇到了一些麻煩。

片中那位以模仿出名的電影導演布魯克斯·奧塔萊克一時缺乏合適的人選。「幹嘛不讓我來演？」彼得·博格丹諾維奇向奧遜·威爾斯毛遂自薦道。

電影《風的另一邊》(2018)的片場，左起：約翰·休斯頓John Huston、奧遜·威爾斯、彼得·博格丹諾維奇

奧遜·威爾斯回答他說：「我從來沒有想過。」彼得·博格丹諾維奇對他說：「成功的電影導演都善於模仿。」

於是，他加入了《風的另一邊》攝製組。在亞利桑那州外景地，奧遜·威爾斯總算把劇本亮給彼得·博格丹諾維奇看，結果「我發現布魯克斯這個角色原型有些像我。「

電影《風的另一邊》(2018)外景地，左起：奧遜·威爾斯、彼得·博格丹諾維奇、奧雅·柯達

「這也許是他遲遲不讓我讀劇本的原因。說真格的，這個人物不太討人喜歡，不太有趣，但不是特別不討人喜歡。」彼得·博格丹諾維奇盡量斟酌著自己的措詞。

從那以後，彼得·博格丹諾維奇與奧遜·威爾斯的關係日趨疏遠了。

傳記作家查爾斯·海厄姆說，奧遜·威爾斯認為，彼得·博格丹諾維奇應該利用自己的影響，到新好萊塢拍攝一部關於奧遜·威爾斯的電影。

電影《風的另一邊》(2018)劇照，彼得·博格丹諾維奇

奧遜·威爾斯的其他朋友說，由於彼得·博格丹諾維奇沒有按奧遜·威爾斯的提議去執導康那德的《勝利》，而頗感失望。

而彼得·博格丹諾維奇本人則以為，在那段時間裡，奧遜·威爾斯不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他要求很苛刻，生活則很困難，他付出的太多。那時有許多人和他住在一起，而這些人本該立即決定，究竟是走自己的路，還是照顧奧遜·威爾斯，或者至少去幫助奧遜·威爾斯照顧自己。」

作者:Francois Thomas/Jean-Pierre Berthome 出版社:Phaidon Press 出版年:2008

「那時，我恰逢一個能發展個人前途的機會。自那時起，我們雖是朋友，但彼此不常見面。」

雖說彼得·博格丹諾維奇曾因《哄堂大笑They All Laughed》(1981)一片而瀕臨破產，但他仍是好萊塢的一個寵兒。

他的《最後一場電影The Last Picture Show》(1971)、《紙月亮Paper Moon》(1973)、《面具Mask》(1985)和《大人別出聲Noises Off》(1992)都屬於成功之作。

電影《風的另一邊》(2018)外景地，左起：奧遜·威爾斯、彼得·博格丹諾維奇

他記得奧遜·威爾斯對成功這一問題非常敏感。他曾對彼得·博格丹諾維奇說：「你是個通俗片導演。」

「你是不是在詆毀我？」彼得·博格丹諾維奇反問奧遜·威爾斯。「我不是詆毀你，彼得·博格丹諾維奇。」奧遜·威爾斯答道。

「狄更斯是個通俗作家，莎士比亞也是通俗作家，他倆是我最喜愛的作家。我得設法在你我之間劃條界線。我不是通俗片導演，但我希望我能是。」

1947年，奧遜·威爾斯和查理·卓別林Charles Chaplin在好萊塢的布朗德比球場共進午餐

可悲的是，奧遜·威爾斯雖以生活儉樸和富有創造力出名，但他的影片卻總落個截然相反的名聲。他的影片問世前總在某處失控，不是藝術上有問題，就是在票房上或發行上有問題。他的作品從來沒有很好地得到發行，這當中包括《公民凱恩》。

1955年奧遜·威爾斯接受電視台採訪時的影像

「他是一個超時代的人，他沒有做到許多能做的或該做的事。可你不能把過錯都歸咎於他。」彼得·博格丹諾維奇尖銳地指出：「我認為在很多方面是由於人們沒給予他機會。人們害怕他，利用他，因為與他共進飯餐是件樂事。人們愛說，『我與奧遜·威爾斯共進午餐了，』但他們卻不願替他付飯錢。』」

奧遜·威爾斯在電影《追男記》 (1944)中的影像

【「朋友們」阻礙和干擾了奧遜·威爾斯】

1985年11月14日奧遜·威爾斯去世剛滿四個星期。就在那天，「馬·梅森」一一奧遜·威爾斯生前最喜愛的一家餐館關上了門。

停業的時間選擇得如此巧合，像是對奧遜·威爾斯的亡靈致哀。餐館老闆帕特里克·特里爾以一個十分有利的價格出售了地皮，一家新的「馬·梅森」正在大興土木。

1961年奧遜·威爾斯接受電視台採訪時的影像

它將與洛杉磯的「比伏利中心」遙遙相望，它的近旁則是一家由帕特里克·特里爾主管的大旅館。

帕特里克·特里爾像《公民凱恩》中的男管家雷蒙德一樣，顯示出一種「熟悉家中一切底細」的樣子。

他把奧遜·威爾斯稱作是「我的偶像，我的朋友，一個受人尊敬的顧客」。

1969年奧遜·威爾斯接受電視台採訪時的影像

他描繪起奧遜·威爾斯的生活慣例：「他來餐館時，總是先走進廚房，向廚師問個好，隨後徑直走向他的餐桌。他那條名叫基基的狗總是帶在跟前。」

基基不吃馬·梅森餐館的飯菜，但會貪婪地喝著奧遜·威爾斯杯里的水。

「馬·梅森可謂是奧遜·威爾斯的家，」帕特里克·特里爾繼續說道：「他在這兒與人會談。我從不催他說店裡關門的時間到了。他從來就不知道這點。」

奧遜·威爾斯在電影《歷劫佳人Touch of Evil》(1958)中的影像

帕特里克·特里爾與奧遜·威爾斯之間的關係充滿了人情味，但仍是一種主僕關係。帕特里克·特里爾覺得他仍是一個僕人。

「我永遠像對待主人那樣對待他。我想這就是為什麼這種關係能保持如此長久的原因之一。」帕特里克·特里爾總讓奧遜·威爾斯對他玩些紙牌戲法，以讓他儘儘興。

有一次，奧遜·威爾斯被鎖在家門外。他直接找到帕特里克·特里爾的家，想向他借把梯子跳過大門進屋。

奧遜·威爾斯在電影《午夜鐘聲Campanadas a medianoche‎》(1965)中的影像

而為了能親眼目睹奧遜·威爾斯跳過大門，帕特里克·特里爾竟欣然背起梯子，與奧遜·威爾斯一同前往。

帕特里克·特里爾始終覺得，「奧遜·威爾斯生活在他自己的世界之中。世上有奧遜·威爾斯的世界，有真實的世界。我想叫奧遜·威爾斯做真實的事情。」

奧遜·威爾斯在電影《贗品》(1973)中的影像

於是，他勸說奧遜·威爾斯去主辦無線電廣播，去主持半小時的電視連續劇《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出品》，去拍攝音樂錄像片。

然而要想叫奧遜·威爾斯這干那，並非容易。但是帕特里克·特里爾堅信，只要人們的方法得當，他還是會傾耳聆聽的。

電影《審判》(1962)外景地，奧遜·威爾斯和安東尼·博金斯Anthony Perkins

只是，帕特里克·特里爾禁不住連連長嘆道：「奧遜·威爾斯在世的最後10年中，日子過得很窘迫。他周圍的朋友全是些所謂的藝術家。他們都很浪漫，是些嬉皮士。我的意思是，當你的周圍只是些彼得·博格丹諾維奇、亨利·雅格洛Henry Jaglom、普林斯·塔斯卡，你當然不能接觸到真實的電影圈子。我不是批評這些人，但他們的確阻礙和干擾了奧遜·威爾斯。」

奧遜·威爾斯和傑克·尼科爾森Jack Nicholson

最後，帕特里克·特里爾歸納說：「就我個人而言，我希望奧遜·威爾斯生活幸福，財運亨通。這也是他臨終前所希望的一切，」

【幾年來他一直偷錄自己和奧遜·威爾斯的談話】

奧遜·威爾斯的攝影師和得力助手蓋瑞·格雷弗Gary Graver(1938-2006)象奧遜·威爾斯執導的《上海小姐The Lady from Shanghai》(1947)中那位冒險家邁克爾·奧哈拉。

奧遜·威爾斯在電影《上海小姐》(1947)中的影像

自1970年以來，蓋瑞·格雷弗幾乎一部不拉地拍攝了奧遜·威爾斯的全部影片(除酒類廣告片外)，他和奧遜·威爾斯一起孜孜不倦地拍了近一打電影。

他怒氣沖沖地向媒體披露了奧遜·威爾斯的導演同事亨利·雅格洛Henry Jaglom偷錄奧遜·威爾斯午餐間談話的新聞，「奧遜·威爾斯直至臨終前方才覺察此事。為此，他十分不安。亨利·雅格洛竊聽了他整整幾年。」

奧遜·威爾斯拍攝香檳廣告時的影像

這位才華一般的亨利·雅格洛曾請奧遜·威爾斯和傑克·尼科爾森Jack Nicholson出演自己導演的《避風港A Safe Place》(1971)，可惜在兩位大咖的加持下，也沒能挽救他那不值得一提的「才華」。

而如今，亨利·雅格洛會對你說，「奧遜·威爾斯知道這事，他錄音的動機如何純正。儘管如此，這舉動猶如《邪惡的接觸》中的一幕。另外，還有人在午餐時也在錄音，名字我就暫且不提了。」

電影《風的另一邊》(2018)外景地，左起：諾曼·勞埃德、彼得·博格丹諾維奇、蓋瑞·格雷弗、奧雅·柯達、奧遜·威爾斯、亨利·雅格洛

在之後的幾天中，經過多方採訪，證實了對蓋瑞·格雷弗的指控。據當時一個不願透露姓名的人士提供消息說，奧遜·威爾斯確實是在離世18小時前才得知亨利·雅格洛用錄音機錄下午餐中全部對話的事。

奧遜·威爾斯大為沮喪，只回答了一句既辛酸又幽默的話：「他在鼓搗那隻小卡其布包，我想這回亨利·雅格洛打算付飯錢了，原來不是這樣，他在換磁帶。」·

電影《溫馨末日Always》(1985)外景地，亨利·雅格洛(右)和帕特里斯·湯森Patrice Townsend

對於「偷錄對話」的指控，奧遜·威爾斯的導演同事亨利·雅格洛以大笑回答：「真的，這太有趣了。人們都在創造答案。而我根本不能作答，因為本來就沒有答案。人們想製造他的所想要的東西；現在奧遜·威爾斯死了，他們做起來就更容易了……。我並非對錄他的音有特殊興趣。我之所以養成這習慣，是因為他想要我這樣做。」

亨利·雅格洛認為，他們共進午餐使奧遜·威爾斯感到了快樂。「最後一頓周末午餐後，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來時情緒低落，可你又給了我希望。你是怎樣做到這一點的？你是魔術師嗎』」

亨利·雅格洛一直在忙著做兩件與奧遜·威爾斯有關的事：「第一件事是設法讓他快樂，樂觀，充滿希望，讓他有活兒干，使他跳出絕望的深淵。」

1979年奧遜·威爾斯接受電視台採訪時的影像

「每當他要引用丘吉爾的話我又碰到大黑狗來形容自己倒運時，我就想法讓他振奮精神，包括用些謊言，如說，我們已得到了3百萬美元。」

「而我做的第二件事是當真去籌備資金。但直到最後，我都沒能給他我想給的這份禮物：一部他可執導的影片。為此，我感到悲傷。」

紀錄片《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Jodorowsky's Dune》(2013)劇照，奧遜·威爾斯

【法國人偷走了奧森·威爾斯兩年的時光】

在極為普通但充滿奧遜·威爾斯特點的故居中，這裡住著他一生最愛的、與之生活了最後20年的女人：奧雅·柯達Oja Kodar。

奧森·威爾斯和奧雅·柯達(真名：奧爾加·佩林卡斯Olga Palinkas)1962年在薩格勒布相遇，當時他正在拍攝一部電影《審判Le procès》(1962)。

電影《風的另一邊》(2018)劇照，奧雅·柯達

當時，他給她寫了一封信，他從未給過她，但一直放在口袋裡，直到1966年他們再次見面。他們立即開始了他們的關係。

但是奧雅·柯達從未成為第四位威爾斯太太，因為奧遜·威爾斯始終沒有離婚。

奧遜·威爾斯和妻子保拉·莫里

奧遜·威爾斯去世一年後，第三任威爾斯夫人——保拉·莫里Paola Mori(1928-1986)和奧雅·柯達最終同意了他的遺囑。

然而，在他們開會簽署文件的途中，奧遜·威爾斯的老婆保拉·莫里死於一場車禍。隨後，奧雅·柯達與保拉·莫里和奧遜·威爾斯的女兒貝翠斯·威爾斯Beatrice Welles達成協議。

電影《風的另一邊》(2018)片場，奧雅·柯達(左)和奧遜·威爾斯

奧雅·柯達用夾帶濃重的南斯拉夫口音的英語說：「我想澄清一些事情，一些愚蠢的神話和謊言。」說話間，她又抹起了眼淚。

「我們在一起有20年了。我的一生大半是與他一塊兒度過的。」

奧遜·威爾斯在電影《長夜漫漫路迢迢Journey Into Fear》(1943)中的影像

奧雅·柯達談起了那次追悼會，憤憤地說：「是啊，人們都在談論奧遜·威爾斯，可他們談得最多的卻是他們自己，他們把自己置於最佳燈光之下。我看他們都是些被他照亮的舞台演員。現在他死了，變成了一面大反光鏡，而他們卻在他的反射下扮演主角。」

奧雅·柯達略微疇躇地追敘了《李爾王King Lear》這部奧遜·威爾斯最後的傑作的覆沒。

奧遜·威爾斯在電影《夏日春情The Long, Hot Summer》(1958)中的影像

「法國文化部長雅克·朗一貫堅決地攻擊美國的文化帝國主義。儘管奧遜·威爾斯在祖國遭人忽視，但一直被法國觀眾所推崇。」

雅克·朗催促奧遜·威爾斯去法國攝製《李爾王》，所動用的是國家基金。他還特為給奧遜·威爾斯指派了兩名製片人，可這兩個人卻企望奧遜·威爾斯回絕《李爾王》，這樣幾百萬的基金就可用到其它的拍片計划上去。

奧遜·威爾斯在電影《朱門孽種Compulsion》(1959)中的影像

供奧遜·威爾斯使用的第一個攝影糊只局限在8月份內，然而《李爾王》卻是部古裝片。雖然法國人後來又給了他第二個攝影棚，可這攝影棚「亂得象在垃圾箱里睡了一個月的老妓女」。

第三個可能使用的外景地是巴黎一個廢棄的地鐵車站。奧遜·威爾斯剛剛有些高興，就又碰到了新麻煩。為了對付法國電視台的總開銷，拍片預算飛快增長。

奧遜·威爾斯在電影《贗品》(1973)中的影像

「人人都在說，『他是怎麼使用那3百萬美元的？瘋狂的奧遜·威爾斯又來了。』法國人要求奧遜·威爾斯在法國本土剪輯完影片，而他的片酬要等到影片完了之後才一次付清，好象他們根本不準備威爾斯能拍成影片似的。」

於是，奧遜·威爾斯被迫於1985年撤回。

電影《贗品》(1973)劇照，奧雅·柯達

「現在我之所以傷心，是因為奧遜·威爾斯不在人間了，是因為法國人偷走了他兩年的時光，偷走了他在巴黎的4個月——可是誰也沒因此而受罰，他們都還在那兒逍遙法外。

「他們拖垮了人的精神，還竊走了人的生命和時間，竊走了一切可能盜竊的東西。而如今，他們卻坐在美妙的燈光下，最後成了大人物。這就是《李爾王》的故事。」

1963年。奧遜·威爾斯接受電視台採訪時的影像

她接著談到了奧遜·威爾斯的回憶錄，這是他生前時常提及的計劃，「他的腦袋能容納12大卷巨書，可現在卻永遠封閉了。奧遜·威爾斯走了，現在人們可以再譴責他沒能結束自己的回憶錄了。」

這時基基從樓梯上躍下，站在那裡看著女主人。奧雅·柯達站在門檻旁，她的四周堆滿了箱子、信封和大型木雕，遠處牆上的一面鏡子映照著所有的一切：一位黑髮白膚婦女，無數的物件，其中一些是屬於她的，另一些是屬於奧遜·威爾斯的，但眼下都歸她來照管。

奧遜·威爾斯在電影《阿卡丁先生》(1955)中的影像

門外，夜來香的花香湮沒了除回憶之外的一切。在電影《公民凱恩》里，一名記者正絞盡腦汁把一個人70年的生涯濃縮在一部新聞片中。

而在《阿卡丁先生Mr. Arkadin》(1955)中，滿臉鬍鬚的奧遜·威爾斯僱用了一個年輕人去重現他的過去。看來，這所有的一切還不如統統都被時間湮沒掉。

法國老牌雜誌《正片Positif》1998年7月封面，奧遜·威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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