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拉斯終究以「短命首相」刷新紀錄

馬曉霖（浙江外國語學院教授）

一夜醒來英國變天！10月20日，深陷危機的首相和保守黨黨魁莉茲·特拉斯宣布辭去雙重職務。保守黨最快下周推舉新黨魁並接管唐寧街十號。特拉斯上位僅45天就自動出局，刷新「最短命」保守黨黨魁和英國首相兩項紀錄。保守黨權爭硝煙再起，工黨和自由民主黨要求提前舉行大選，缺乏超級英雄而任由「政治侏儒」們折騰的英國，進入新的動蕩階段。

特拉斯發表簡短聲明稱，保守黨選舉她領導英國，意在改變所面臨的經濟和國際形勢不穩局面，而目前狀況表明自己無法完成使命。特拉斯曾刻意將自己人設為當代「鐵娘子」撒切爾夫人，甚至翻版撒切爾的經濟政策，事實卻證明，她刻舟求劍式的簡單模仿並不成功，不僅上任三把火自毀前程，還缺乏撒切爾夫人的鋼鐵意志，遭遇挫折即告躺平繳械，被媒體調侃為「紙娘子」。

特拉斯9月6日上任後，相繼出台兩項政策以治理被高通脹、高能源價格拖累的經濟：先撥款680億美元補貼家庭和能源企業，隨即發布約合515億美元的減稅計劃。這兩個缺乏資金支持的「大紅包」，尤其是9月23日公布的50年來最大規模減稅方案，直接嚇慌投資人，瞬間擊潰股市、匯市和債市，市值蒸發5000億美元，英鎊對美元貶值至40年來最低點。

一周後，英國央行緊急增發國債救市，特拉斯被迫宣布推遲減稅計劃，10月3日又緊急宣布取消部分減稅政策。「治大國如烹小鮮」，特拉斯掌舵英國卻視同兒戲，短時間兩次政策大反轉形同「翻燒餅」。因此，金融危機尚未平息，針對特拉斯的口誅筆伐已排山倒海，因為如此對國策出爾反爾的首相前無古人。特拉斯的草率和反覆，顯示其執政能力和經驗的先天不足，極大地動搖了英國民眾和保守黨內對她本就十分脆弱的信任。

重壓之下特拉斯揮淚斬馬謖，將財政大臣誇西·克沃滕解職以息眾怒。10年前，特拉斯和克沃滕及另外幾個撒切爾主義擁躉合著《解放不列顛》，主張通過新自由主義式的低稅收和放鬆市場監管，製造「涓滴效應」以活經濟、破停滯、促增長，助力英國擺脫平庸而再次偉大。然而，他們全然忘記當今英國已非撒切爾時代之英國，一朝大權在握卻開舊方治新病，非但沒有讓經濟起死回生，還差點兒要了老命。

國際輿論評論稱，女王伊麗莎白壽終正寢，英國軟實力蒙受巨大損失；特拉斯新政導致英鎊雪崩般貶值，又折射英國硬實力下挫。兩粒時代灰塵落到「菜鳥」特拉斯身上，不啻為兩座大山，直接碾壓其雄心壯志。三把火被無情澆滅，醞釀已久的安邦大計付諸實施竟成「毒藥」，特拉斯何等沮喪。

已無計可施的特拉斯還面臨被架空的危險。新任財政大臣傑里米·亨特來者不善，用專業優勢迫使特拉斯改弦更張，甚至要求特拉斯對其言聽計從。《金融時報》17日刊文形容，亨特當天前往議會去擊敗「特拉斯經濟學」而非去讚頌她，並稱是亨特取消了大部分減稅計劃。法新社稱亨特此舉使特拉斯的地位岌岌可危，並援引保守黨議員羅傑·蓋爾的話說，亨特已是「事實首相」。這些評論讓特拉斯非常扎心。

國際上，特拉斯初登舞台也四處碰壁，堪稱人緣最差的英國首相。來英國參加女王葬禮的美國總統拜登，居然臨時取消與特拉斯的會晤，被認為拜登根本不待見這位英國新首相。此外，特拉斯嘴硬好鬥愛撕，不僅對中國口出狂言，還攻擊法國是「敵人」，甚至咒罵德國、匈牙利和土耳其等歐盟和北約夥伴。一個多月下來，特拉斯內政失能外交友盡，不僅難望撒切爾夫人項背，比另一位女性前首相特蕾莎·梅也差出十八條街。

壓垮特拉斯的最後一根稻草，不是波濤洶湧的輿論，也不是相對弱小的在野黨，更不是各種國際負面評價，而是保守黨內詭異而殘酷的爭鬥，是落井下石的逼宮。《每日郵報》17日刊文稱，100多名保守黨議員準備向「1922委員會」提交針對特拉斯的不信任函而迫其下野，否則將票決其黨魁地位。「1922委員會」是保守黨後排議員組成的內設機構，負責監督選舉或罷免黨魁。

根據保守黨黨規，新任黨魁一年內不受內部彈劾影響，除非超過60%的保守黨議員附議，或358名保守黨議員中的215人反水而修改黨規。然而，還有望繼續行政的特拉斯心灰意冷不再戀棧，也許她太清楚同室操戈的殘酷與不堪。從卡梅倫、特蕾莎·梅到約翰遜再到特拉斯本人，保守黨六年換四帥堪稱血雨腥風，特拉斯既是宮斗連續劇的熱衷參與者和受益者，最終也成為悲劇角色之一。

英國前財政大臣蘇納克、現任國防大臣華萊士、下議院保守黨領袖莫當特乃至剛下崗不久的前首相約翰遜，都對唐寧街十號虎視眈眈。一項針對530名保守黨黨員的民調顯示，特拉斯辭職後，約翰遜復出支持率遙遙領先，高於蘇納克10個百分點，是華萊士和莫當特的三倍多。今日之英國，誰上誰下都不奇怪，但恐怕誰都沒有回天之力讓英國再現輝煌。

供圖/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