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交代,Sir最近被一張臉迷住了。
一年前。
這張臉,還是偶像濾鏡里「恃靚行兇」的「花瓶」。
如今。
她變成了這樣:
這樣:
發生了什麼?
真是同一個人嗎?
小心。
打碎花瓶,接著便是。
野獸出籠:
近看,這個「籠」一點不簡單。
籠里。
擠滿半裸肌肉男,個個凶神惡煞,戴著拳套死盯對方。
以及一個顫顫巍巍的她。
籠外。
一群西裝男扒著鐵網圍觀、拍照、振臂高呼;遠處一位大哥坐鎮,端著洋酒等好戲上演。
一聲令下。
籠內困獸沖向對方,隨機揮拳,招招致命。
膽小的,求著情拚命逃走;打殘了的,一個個被觀眾拖出來……
互毆並未停止。
一場看誰能站到最後的死斗。
三五分鐘後,漸漸安靜,只見大哥放下酒,走進籠里。
一把拉起倖存者的手,宣告勝利。
誰?
臉還是那張臉,這次更加血肉模糊。
你也被迷住了?
來。
是時候認識她:
《我的名字》
마이네임
奈飛韓劇又一爆款。
主演韓韶禧,94年生人。
不認識正常。
出演《名字》前。
她模特出身,摸爬滾打,也僅是圈內一個稍微有點名氣的美人。
具體多美,你們自己感受:
可在《名字》里。
她剪掉長發、脫下名牌大衣、往臉上不停抹血漿、爛泥……
勢要做個徹徹底底的「惡女」。
時間拉到鐵籠鬥毆之前,女主宋智友還是個學生。
被看不起的學生。
原因,同學們都說她老爸是「毒蟲」,「壞人」,「黑社會」……
老爸明明不像啊?
智友想找老爸問個清楚,可老爸已經失蹤兩個月了。
生日當天,終於等到老爸來電。
智友對他發了一通脾氣。
沒辦法。
老爸冒著被通緝的危險,回家想看看智友。
悲劇降臨:
父女一門相隔。
父親在門外,拚死護著女兒;
女兒在屋裡,眼睜睜看著父親被神秘人開槍打死。
最讓智友不解的是。
案發後,警察對真相支支吾吾,沒有定論。
反而是傳言中老爸以前的「兄弟」出面幫她。
沒錯。
鐵籠外那位「大哥」,韓國最大販毒組織東川派的首腦,崔武鎮(朴熙順飾)。
大哥夠神秘。
外界眼裡,他是十惡不赦的惡魔。
連警察都要忌他三分:
我抓過很多壞人
但你是貨真價實的惡魔
可面對智友,卻坦誠地像親人。
不僅幫她找到殺父兇手的關鍵證據(打死老爸的警槍);
更推心置腹,訴說以前與她父親共事的往日。
他還給她最想要的——復仇的機會。
接著,故事我們都挺熟悉。
智友瘋狂訓練,成為東川派最能打的成員,並利用崔武鎮提供的新身份,進入警隊內部,調查真相。
這……
女版「劉建明」?
沒完。
隨著故事深入,智友不斷接觸到各種疑點和反轉。
比如,像「黑警」的上司,緝毒組車奇浩;
比如,表面俯首帖耳,又總是對大哥有意見的東川派「頭馬」,鄭泰州;
再比如,緝毒組裡一個早年離奇死亡的卧底警察宋俊受。
誰是兵?
誰是賊?
甚至。
被兵與賊夾在中間的智友,還能分清黑與白嗎?
的確,這劇情有幾分《無間道》的意思。
Sir並不意外。
實際從80年代開始,韓國影視和香港電影就有這扯不清的關係。
《我的名字》的港片元素,遠不止《無間道》一部。
片名設計,不就是《我是誰》里的身份迷局;
昏黃的合影,不就是《放·逐》的復刻;
以及打女的轉型,不正是香港影壇造星的傳統藝能。
即使如此。
Sir也不認為《名字》是港片黃金時代的拙劣模仿。
它真正的亮點是什麼?
Sir看到的——韓劇不斷精進和升級的製作水平。
舊瓶怎麼釀出新酒?
看細節。
打戲。
《我的名字》打戲密度極大。
Sir刷完8集下來,發現幾乎每集都會有一段精心設計的打戲。
群毆、單挑、一對多、多對一。
而且更難得的是。
它的打戲,大多是冷兵器,或者徒手互搏。
怎麼拍出不一樣的衝擊?
練習賽。
鐵籠互毆,雖說打架的人都是往死里打,但鏡頭明顯「溫和」和「花哨」很多。
大幅度的旋轉,輔以慢鏡頭。
暗示:這還只是花招,好戲還在後面。
困獸斗。
反派湧入智友家,準備殺人滅口。
此時運鏡變緊張得多:
先是跟隨第一人稱,被麻袋套頭,施以水刑,讓觀眾跟著一起窒息。
然後。
好不容易掙脫,狹窄空間,1v4。
導演又切到監控式的靜止鏡頭,冷眼俯視著浴室里的一通撕咬。
人被打翻撞牆,鏡頭跟著震動,你似乎隔著屏幕都感覺痛。
最後。
生死局。
雙方掏出短刀,你死我亡的單挑。
鏡頭加倍凌厲。
空中跟著短刃飛舞
手腕、腳筋、喉嚨。
刀鋒划過,鮮血濺出,然後瞬間奔向下一處致命傷,絲毫不拖泥帶水。
當然,打戲還是視覺刺激。
許多細節還藏在觀眾容易忽略的「閑筆」。
劇中不斷重複的隱藏線索,合照。
崔武鎮與智友父親的合照,本來擺在前者辦公室最顯眼的位置。
隨著劇情深入。
這張合照在不同人的手裡,變換了許多不同「姿勢」。
有人把它合上。
有人不忍直視。
有人把它打碎。
每個動作,都是線索——不同人物,不同身份,從自己利益出發的偽裝與流露。
Sir再說一個。
幾乎沒人發現的,空間。
崔武鎮與智友,這對愛恨糾纏的「師徒」。
崔武鎮真的只把智友當做棋子嗎?
還是從細節里找答案:
就好像黃Sir每次約陳永仁都要在天台一樣。
崔武鎮與智友見面的空間,也意有所指。
最開始,在頂層毫無人味的高端辦公室;
接著,是他與智友父親共同戰鬥過的海邊;
組織的拳擊訓練基地;
自己常去的小吃店;
到最後——那家破廟裡私密的佛堂。
發現了什麼?
沒錯,崔每次約智友見面的地點,都離自己的內心,更近一點。
打住。
Sir當然不會劇透。
現在回看《名字》的故事,它有多高深,多創新嗎?
非也。
即使它搬來《無間道》的殼。
依然沒復刻出《無間道》的魂
以警匪間的貓鼠遊戲,隱喻港人在特殊時代下,身份認同的集體猶疑。
《名字》的魂是什麼?
第一層,爽劇。
悲情主角,配上超出常理的武力值,訴說一個落水狗逆襲的故事。
第二層,偽大女主劇。
它展示出女性角色難得的仇恨與慾望。
卻沒讓這仇恨慾望,落地在平凡女性所遇到的世俗困境中,略顯懸浮。
第三層,自黑。
寥寥幾筆,將這出悲劇指向底層對權力階層的質問。
警察內部的貪腐,官商勾結,權權相護……
即使第三層,依然是韓國影視並不新鮮的創作慣性。
別誤會。
Sir並非想踩誰。
Sir真正想說的是。
於韓劇,比創意,比資金,比人才,都不算特別出挑的優勢。
可為什麼我們總覺得它在進步?
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它細緻地雕琢,周全地修飾,儘力提高著每一部作品的「下限」。
這一點,韓國的確傳承香港電影的務實。
最後的最後。
說回那張臉吧。
作為一個94年的新人,Sir不能說韓韶禧演技有多好。
但。
當你看到這張臉,在作品中如此被「蹂躪」:
崩潰、凌亂、暴怒……
動作戲,直視鏡頭,沒有替身;
感情戲,沒有濾鏡,傷口還有淤血。
不僅如此。
當她同一張「臉」上,分裂出兩個不同的人。
左邊這樣:
右邊,這樣:
這大概是我們一直忍不住期待的:
當一個演員不再把臉當成「作品」。
那TA真正的作品。
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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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李尋歡不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