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總統府：「為奴女人」的逃亡人生

1865年美國南北戰爭結束。北方的勝利摧毀了南方叛亂諸州的奴隸制，黑人奴隸得到解放，我從未想過能夠在天堂看到美國奴隸制被摧毀。

你問我是誰？我是奧娜·賈奇，你問我為什麼這麼激動，那麼我來告訴你，我的故事。

電影《亂世佳人》截圖

1799年，曾擔任美國第一任總統的喬治·華盛頓去世，他在遺囑中釋放了自己擁有的全部奴隸，我並不在釋放的名單內，因為我是他妻子的一名逃奴。

世人皆知喬治·華盛頓是一位出色的將軍，是美國獨立戰爭的領導者，是美國的國父，但他同時也是弗吉尼亞州弗農莊園的一名奴隸主。

他與妻子瑪莎·華盛頓共擁有近150名奴隸，曾經我也是其中之一，為他們整個家族服務，或者稱為效忠更為貼切。

電影《為奴十二載》截圖

我的母親是瑪莎·華盛頓的嫁妝奴隸，父親是一名白人勞工，我並沒有見過他。因為母親的奴隸身份，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出生後的我便成為瑪莎·華盛頓及其家族的財產，成為了他們的奴隸。

我的童年是在弗農山莊度過，隨著年齡的增長，母親告訴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作為一名黑人女性奴隸，我幾乎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不受意外的進攻或性侵犯。同時我懷孕對於主人是有利的，我的孩子會像我一樣成為主人的額外財產。

電影《為奴十二載》截圖

在弗農山莊我深受女主人的喜歡，是她的家內奴隸，負責照顧女主人的生活與情緒，原本平靜的奴隸生活，在男主人華盛頓成為美國第一任總統後發生了變化。

1789年，我跟隨主人前往紐約，紐約的生活於我而言更為輕鬆，地位也更受人尊敬，儘管我是一名女奴，但加上「第一家庭貼身女奴」的頭銜，讓我的生活還算舒適。

老實說，我的主人是一戶較為仁慈的奴隸主，這裡的所有奴隸不會遭受每日的鞭撻與侮辱，加之我服務的對象，我對於自己目前的生活還比較滿意，每日服侍完主人後，我只想著明日如何讓女主人高興，從而獲得主人的獎賞。

電影《亂世佳人》截圖

但所有的一切在移居到費城後發生了變化。

費城是一個大都市，在這裡的生活相較於紐約與弗農山莊都更為豐富，經過主人的允許我能夠獲取短暫的自由，用主人獎勵給我的錢去觀看戲劇，購買自己喜歡的小物件，一切都很新鮮。

除了每隔六個月，來自弗農山莊的奴隸就會回去一次，我並不知道這個返回意味著什麼，我曾詢問過女主人為什麼我需要回去，她卻反問我，回去看望自己的母親不好嗎？那是我心想允許看望家人的女主人是多麼慈祥仁愛的奴隸主啊！

費城的自由黑人非常多，最初我很疑惑為什麼他們可以自由的在城市中生活，而我卻不行，但我並不敢與他們交談詢問原因，因為我的女主人告誡我不要與自由的黑人交談，因為他們的心壞透了，他們是地獄的魔鬼，是骯髒的不可觸碰的人。

電影《為奴十二載》截圖

01

儘管主人對他們極力詆毀，但我仍然羨慕他們的自由，在一次觀看劇場表演後，我實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在劇場里偷偷的與一名自由黑人交談，了解到一切事情的真相。

因為費城在1780年通過了廢除奴隸制的法典，所以在費城居住超過六個月以上的奴隸就能夠得到釋放。

聽到這個消息我才知道為什麼我們會定期往返於弗農山莊與費城，為什麼不能與自由黑人交談，因為主人不想丟失他們的財產，母親曾告訴我要永遠忠誠於主人的信念，在得知真相的此刻發生了動搖。

電影《為奴十二載》截圖

我還在自由黑人的口中聽說了一些逃奴的事情，很多逃奴奴役他們的家庭，從此過著隱姓埋名的生活，雖然有很大的風險，但是他們都不後悔。

我開始慎重的思考要不要離開主人，畢竟他們對我也算不錯，我是美國第一家庭的女奴，衣著光鮮，雖然受他人奴役，但我是行政大樓最受尊敬的人之一，但當我得知我的女主人要將我作為新婚禮物送給她的孫女伊麗莎時，這使我感到恐懼。

我對我的女主人極盡忠誠，我以為只要儘力效忠於女主人，我或許與其他奴隸有所不同。結果證明對於女主人瑪莎·華盛頓而言我不過是裙子上隨意剪下的碎布料，可以隨意丟棄，我的忠誠毫無意義。

在這一刻我決心離開她，通過最危險的方式獲取自由——逃離，為數不多的獨自外出活動成為我聯繫其他能夠幫助我的黑人的最佳時機。

《為奴十二載》電影截圖

02

「聽說最近又有幾名奴隸成功逃走了」。

奴隸們閑聊著八卦，我並沒有加入他們，因為我必須嚴格保守我的逃跑計劃，不能泄露半分，過度的緊張致使我最近有些敏感，我需要儘力舒展自己緊縮的眉頭，以此來減少別人對我反常的注意。

作為女主人的貼身女僕，我只有在總統宴請賓客時有短暫的空閑時間，我決心利用這個短暫的空閑時間逃跑，我也這麼做了。1796年5月21日，我逃離了總統府，在夜色中開啟了逃亡之路，也是我的自由之路。

在自由黑人與其他逃奴的幫助下，我登上了前往新罕布希爾州朴次茅斯的船隻。獨自旅行的黑人女性是奇怪的，為了掩人耳目，我努力將穿著普通的自己蜷縮在角落中，忍受著閉塞空間內令人作嘔的空氣，一遍遍在腦海中預演到達朴次茅斯後應如何聯繫上自由黑人，以便在朴次茅斯安定下來。

電影《為奴十二載》截圖

一切都很順利，朴次茅斯距離費城300多英里，這裡黑人雖不多，但這個州與費城一樣正在逐步廢除奴隸制，並且歡迎更多勞工的到來，因此我在當地自由黑人的幫助下找到了一份家庭僕役和洗衣工的工作。

與以前在總統府的工作相比，這一份工作需要忍受繁重的體力勞動，將手指泡在冰冷的井水中，被迫睡在寒冷的地窖中。但我並不後悔，因為我不再是任何人的財產，我是真正擁有自由的人。

我的前主人並沒有放棄追捕我，他在報刊上發布抓捕我的懸賞令，因此我必須小心翼翼地生活在朴次茅斯。

但我還是在街上被伊麗莎白·蘭登小姐發現了，目光交匯的那一剎那我儘力克制住情緒快步離開，但我知道我暴露了，她的父親是一名參議員，在總統府的宴會上我為她遞過一杯紅茶，她誇讚我漂亮的頭髮，讓我臉紅不已，說真的，我很喜歡她，但並不希望在這個時候遇見她。

電影《為奴十二載》截圖

03

華盛頓總統委託朴次茅斯的海關關長惠普爾抓捕我回去，惠普爾是一位反對奴隸制的人，他並沒有採取強制性的措施抓捕我回去，反而是與我交涉，並告知我，我的主人認定我是受到其他人的誘惑才逃走的，如果我能夠回去，我將繼續擔任第一家庭的貼身女僕。

我知道這是魔鬼的承諾，並且對於華盛頓的想法十分不解，他是美國獨立戰爭的領導者，帶領整個國家獲取獨立與自由，試問他還會想受到其他殖民者的奴役嗎？他不應該是最明白自由的含義的人嗎？為什麼還要說服我放棄自由呢？

因為喬治·華盛頓馬上就要卸任總統了，所以他將大部分時間專註於行政事務的過度，並且為能夠回來他深愛的弗農山莊而開心，抓捕一名逃奴不再是他優先考慮的事情了，而且他也不想在即將離任的時候，直面新罕布希爾州以及新英格蘭地區日益增長的人民的反奴隸制情緒。

我，就此安全了。

電影《綠皮書》截圖

1797年我在朴次茅斯組建了自己的家庭，我的丈夫是一名自由黑人傑克·斯坦斯，我們共同養育了三個孩子。

雖然我現在獲得自由，但我仍不得不擔心我的孩子會被奪走，因為我仍然是瑪莎·華盛頓的奴隸，我生下的孩子也將成為她們家族的奴隸，傑克自由人的身份並不能傳給我們的孩子。

1799年，我從他人口中知悉喬治·華盛頓去世的消息，並且在遺囑中釋放了自己擁有的奴隸，但這對我並沒有太多意義，因為我是他妻子的奴隸，並不屬於她，我仍在朴次茅斯享受著為人父母、婚姻和奴隸制之外的生活。

而今我坐在與兒女們生活過的屋子內獨自細數以前的時光，作為一名黑人女奴，逃離總統府後的生活並沒有以前舒適，傑克出海去世後，家庭陷入赤貧，我始終生活在對飢餓的擔憂、被迫的勞役對奴隸捕手的恐懼中，我盡了最大的努力撫養我的孩子們，但在我五十多歲時仍孑然一身。

但我永不後悔逃離的決定，因為喬治·華盛頓曾說過：自由一旦紮根，就會像植物一樣迅速生長。

電影《為奴十二載》截圖

**本文內容整理改編自非虛構小說《逃離總統府：華盛頓夫婦對女奴奧娜的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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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董依冉，編輯：妍書

觀點資料整理自：

《逃離總統府》，

（美）埃里卡·阿姆斯特朗·鄧巴 著

李丹 譯

封面圖：電影《為奴十二載》

圖片來源：影視劇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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