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等壓軸選手分數出爐,羽生結弦已走出專屬於前三名的休息室。他早已知道,領獎台沒有自己的位置,奧運會三連冠和挑戰阿克塞爾四周跳(4A)的夢想,終究化作無盡的失落和不甘,留在了剛剛戰鬥過的那片冰面。
狹窄通道兩側,冠軍選手陳巍和他的擁躉們迎來慶祝時刻。羽生面無表情匆匆走過,昂著頭消失在通道出口。一如過去四年,他身處巔峰卻無心一覽眾山小,執意仰望天外的景色。
「這是一次勇於挑戰、充滿自豪感的奧運會。我不遺餘力發揮出了自己擁有的一切。」縱然結局並不完美,羽生卻將「不完美」視作表演的一部分,以一曲《天與地》作為自己的奧運終章,如同孤勇「戰神」的悲壯獨白。

無悔選擇,「4A已接近成功」
短節目比賽時「被冰討厭」的小意外,讓羽生結弦提前退出了爭冠行列。「我已經沒有什麼可害怕的了。」在衛冕冠軍的願望清單上,只剩下「一生懸命」的執念——在奧運舞台完成前無古人的阿克塞爾四周跳(4A)。
賽前6分鐘熱身,羽生結弦連續兩次在冰場一角嘗試跳躍,那是將要挑戰4A的戰場,但兩次都在觀眾的驚呼中摔倒在地。他悉心檢查冰面,確認「卡冰」的意外不會重演,握拳為自己鼓勁,終於在第三次起跳時順利完成。
當《天與地》激昂的旋律響起,化身為「戰神」上杉謙信的羽生仗劍出征。第一場「戰役」,便是左右命運的一役。萬眾矚目下,他騰空躍起、疾速旋轉,卻在落冰時摔倒在地。「我跳出了自己心中最好的、最接近成功的4A。」但終究,他沒能贏得這場「戰役」。
或許是受到挑戰4A失利的影響,羽生在隨後的四周跳中再次摔倒,讓這場謝幕之戰愈添幾分悲壯。最後一個音符落下,他雙手指向天空,滿懷深情久久仰望。「結束姿勢與我9歲時滑過的《來自俄羅斯的愛》一樣,想用這樣的方式與那時的自己重逢。」不忍收劍,不甘告別,不再年輕的花滑「戰神」,多希望時光可以回到從前。「當然很不甘心,總覺得自己積累了很多,但我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去做了。」

未了執念,「給我多一點時間」
從選擇《天與地》這首曲目之初,羽生就渴望用冰上之舞詮釋上杉謙信的戰鬥精神——沒有爭奪權力的野心,但決定參戰就要竭盡全力爭取勝利,哪怕結局有輸有贏,也要享受戰鬥的意義。
「我把所有的心情和整個故事都演繹出來了。或許正因為有了失誤的起承轉合,《天與地》的故事才完整。」以「用生命追尋」的決心,挑戰花滑世界的極限,羽生將近乎殘酷的練習和複雜心境,全都融入在表演里。過去幾天時間,他也會不斷問自己:「為什麼付出這麼多努力,卻沒有得到回報?」走下冰場,他只希望,「假如有一瞬間,大家覺得羽生結弦的花滑真好看,我的努力就有意義。」
若非賽後他手中拿著厚厚的冰袋,沒有人知道羽生結弦是拖著一條傷腿在作戰。比賽前的4A訓練中,他不慎扭傷了右腳踝,不得不靠吃止痛藥來緩減痛感,挑戰4A時右腳幾乎失去了知覺。「本想成功了再說出來,的確用了很多手段,才勉強能夠站住的感覺。」纖弱卻強韌的羽生,從不願將柔弱的一面呈現在人前。就像在前三名休息區室里,他用搞笑動作掩飾漫長的內心煎熬;一輪接一輪的賽後採訪,他幾度哽咽,卻始終強忍著不讓淚水決堤。直到面對前日本網球國手松岡修造,同為運動員的惺惺相惜,讓羽生少有地在鏡頭前「破防」。而那,才是他最真實的情緒。
「真的非常感謝大家給我的支援,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演是否好好承載了這份聲援,但我真的已經儘力了。」此時,沒有人再強調4A的難度有多高,但所有人都想知道,羽生是否還會繼續追尋未了的執念。「我強烈地感覺到,以四周半的轉速落冰,可能有點過於危險,人類可能真的做不到。」為挑戰而活的羽生,這一次沒有給出確切答案,「我不知道,這次我已傾盡所有,請給我多一點時間。」向所有記者深深鞠躬,「戰神」羽生帶著眾人的期許和敬意轉身離去。
作者:穀苗
編輯:陳海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