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錫解放記憶：無錫縣警察總局策反始末

2022年08月27日17:49:05 熱門 1496

馮春/文

我黨策反國民黨無錫縣警察總局的鬥爭，始於1948年7、8月間。經過地下黨的艱苦努力，在人民解放軍渡江南下時，警察局多數舊警人員按照布置，不逃跑、不抵抗，並於1949年4月23日，當國民黨反動派倉皇撤逃，錫城治安暫呈真空之時，留守崗位，維持治安，保護警察局的檔案、槍械和財物，配合解放軍順利進行了接管。

（一）

解放戰爭時期，無錫警察總局設於城區時郎中巷（現梁溪飯店）內，機構分為：督察處和總務、行政、司法、外事四個科，以及刑警隊、警衛隊、保警大隊（轄3個中隊）、車巡隊、水巡隊。在城區，總局有東區、南區、西區、北區和城中5個分局暨18個分駐所。全城警察共有800餘人，配有各式長短武器，國民黨統治者對警察局的控制十分嚴格。警察局內有戴笠、毛人風的軍統派，這批人人數不多，但能量不小。有國民黨中央警官學校正科畢業的所謂「正統派」，這部分人在警局內占絕對優勢，起決定作用。中央警校生和軍界的黃埔系一樣，是蔣介石的嫡系。軍統派和正統派互相傾軋，水火不容。此外，還有一些軍人出身或靠人事關係進警局混事的員警。警察總局前後換了三任局長，第三任總局長苗秀霖，徐州人，黃埔三期畢業，曾任湯恩伯手下的少將師長。此人思想反動，立場頑固，解放前夕，蘇州警察局有人來信徵詢他對去與留的態度，苗拒不複信，以示其對蔣介石的忠誠。可見要在警察局開展策反工作是很困難的。

1948年，人民解放軍在戰場上轉入戰略反攻，國民黨軍隊節節敗退，國民黨政權瀕臨崩潰。全國革命的有利形勢，對反動陣營產生了極大的影響，無錫警察總局內出現了分化瓦解的趨勢，一些較有正義感、對國民黨統治不滿的警察局人員到處尋找出路。這就為我地下黨分化瓦解敵人、進行策反提供了良好時機。從這時起，中共無錫工委、江南工委、錫澄縣工委、華中二地委等各條線的地下黨、團組織積極展開了策反工作。

1949年中共無錫工委策反小組散發的策反信件底稿

1948年7、8月間，蘇州地下黨黨員王天傑來錫，約無錫警察總局司法科科員王魯鋒（又名王宗曾，和王天傑是中央警校同學）外出郊遊，有意對其宣傳，希望他追求「進步」，「靠攏革命」。王魯鋒痛恨國民黨的腐敗，因此當即表示願意選擇光明道路。1949年初，王魯鋒和同班同學、西區分局局員賀長久專門去蘇州找王天傑，希望通過他和地下黨建立聯繫。王天傑熱情接待。為了談話方便，王天杰特地在旅館開了房間，邀他們住了兩天，與兩人促膝長談，進一步打消了王魯鋒等人的顧慮。王天傑要求他們「回錫收集情況」，「注意保存武器，解放軍來時要負責維持秩序，聽候接收」，並答應將設法「使無錫方面的組織與你取上聯繫」。王魯鋒、賀長久領受任務回錫後，就積極行動了起來。

江南工委方面，由楊增同志直接領導的葉冰一條線的地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在警察總局發展了一個關係，叫高一鳴。高原為蘇北解放區幹部，後因害怕敵人，脫離了革命，托關係在無錫警察總局謀了差事。1948年，他去北塘一帶尋找黨的組織，引起組織注意。地下新青團北塘店攤支部負責人杜楓抓住機會，對他進行了教育，然後把高的關係交給葉冰，由葉冰直接做高的工作，向他宣傳革命形勢，闡明黨的政策，要求他「提供情況，保存檔案和槍支，爭取立功贖罪」。高一鳴接受了新青團的任務，決心將功贖罪。

中共錫澄縣工委在城區的地下黨通過黨員、申新三廠門警王春華在警察局小木橋分駐所發展了4個關係，向地下黨提供了不少情報。

這些，都為日後我地下黨全面展開警察局的策反工作創造了有利條件。

（二）

1949年1月，遼瀋、平津、淮海三大戰役即將結束，江南解放近在眼前，我黨策反國民黨無錫縣警察總局的鬥爭進入了新的階段。

1月，黨組織特從蘇州黨組織調中共預備黨員焦曉天來錫，打入警察局開展策反工作。焦曉天以其中央警校正科畢業生的公開身份，利用他的堂兄關係疏通了警察總局長苗秀霖。苗答應讓焦「留局候差」。焦在城中分局住下，站住了腳跟。

焦曉天來錫後，中共無錫工委城北區委負責人沈仁涌很快與焦接上了關係。沈交待他的首要任務是「站穩立腳點，迅速摸清敵人的情況」。根據組織的指示和蘇州地下黨的介紹，焦曉天首先找到王魯鋒、賀長久，使他們成為焦開展工作的得力助手。不久，經黨組織同意，焦曉天、王魯鋒、賀長久3人成立了小組，一起開展策反工作。他們在西門內城腳下（原市人民大會堂西南腳），專門租借了一個房間，作為小組向上級黨組織彙報工作和接受指示的秘密聯絡點。

地下黨員焦曉天關於策反國民黨無錫縣警察局的回憶錄

為完成組織的任務，小組通過各種渠道，運用各種方式調查敵情，較清楚地掌握了國民黨無錫軍、政、警、憲、特，尤其是警界的人事組織機構、人員武裝分布及思想動態。焦曉天還以候差身份，假借幫助巡邏查哨，跟隨城中分局巡邏組深入街巷，察看城區地形及敵軍分布的明崗暗哨、軍事設施。對不屬城中分局管轄區範圍的地形等情況，就以尋親訪友名義前往查看。王魯鋒憑藉職務之便，將司法科檔案里的一份中統特務名單抄錄下來，還整理了警察總局的總局長、督察長、科長、分局長的姓名、家庭住址和電話號碼。這些重要情報，都由焦曉天及時送交上級黨組織。在收集情報的同時，小組針對無錫警察局內中央警校正科畢業生和徐州人佔優勢的特點，利用他們和軍統派水火不容的矛盾，進行分化瓦解，爭取力量。他們先是重點做了李中奇、宋敬亭（宋庚時）的工作。李中奇是城中分局局長，宋敬亭是城北分局局員。這兩人平時為人正派，在中央警校正科系統和警察局人員中威信很高。他們原來對共產黨、解放軍抱有恐懼疑慮之心，準備隨敵撤退。焦曉天等人曉以大義，並由賀長久專去南京，請原中央警校的進步教授高佩珩來錫幫助工作，高雖然未來，但焦等人用他的名義進行宣傳，大大促進了李中奇、宋敬亭的轉變，打消了他們的顧慮。宋敬亭表示願意跟共產黨走，為解放無錫出力。李中奇也下定決心，不再隨敵撤逃，並且積極行動起來，阻止總局長苗秀霖有計劃的破壞和撤退陰謀。他們的轉變，對進一步瓦解敵人，爭取更多的警察局人員起了重要的作用。

1949年3月，上級黨組織指示焦曉天小組，要「擴大工作面」，「爭取大多數，戰時減少阻力，防止破壞，爭取儘可能多的警察局人員留下為我所用」。根據黨的決定，焦曉天小組以個別聊天的方式，利用報章雜誌和社會上的各種輿論，宣傳戰場形勢、宣傳黨對公教人員「包下來」的政策，如對留下來的舊公務人員職務一律不動，原職原薪，保護私人財產和「立功受獎」的政策等。還進一步利用警界的宗派關係，通過李中奇、宋敬亭、張增榮等人傳播一些在警校正科生中威信較高的教授、教官去解放區參加解放軍的消息，爭取和穩定大多數。

1949年4月20日，國共和談破裂。國民黨無錫軍政當局慌作一團，各自急於做撤逃的準備。警察總局長苗秀霖在這之前已召開會議，布置警察局人員撤走的計劃，他在會上威脅說：「誰不走就槍斃」。20日以後，他又一再命令警察局各單位清點財物，燒毀檔案文件，集中槍支，準備撤逃。

4月中旬，焦曉天小組接到了地下黨「要積極組織力量，防止敵人撤逃前的破壞，保衛城市人民的生命財產，盡量少受損失或不受損失」的指示。面對苗秀霖破壞和撤逃的企圖，焦曉天、王魯鋒、賀長久、李中奇、宋敬亭在城中分局商議了對策，決定由李中奇、宋敬亭出面，以「中央警官學校同學會」的名義，在城中分局召開在錫同學代表會議，對外稱「應變」會議，邀請部分非警校同事參加。會議目的是爭取到會人員做出最後決定，留下來迎接解放。

4月20日，李中奇主持召開了「應變」會。參加會議的有北區、東區、南區、中區的分局長季意誠、劉健民、廖大鏐等，城西分局由賀長久代表，總局由王魯鋒代表，此外還有巡官（局員）韓文柳、宋公俠、馬相伯等10多人。會議中心議題是去留的問題，到會人員爭論得很激烈，氣氛十分緊張。為防止意外，焦曉天未直接出面，在另一房間通過李中奇、宋敬亭、王魯鋒控制會議的進程。當爭論最激烈的時候，劉健民提出要追查這次會議的後台。宋敬亭為防不測，三次要焦曉天離開分局，焦要宋敬亭等人沉住氣，說：「不要怕，敵人是抓不到把柄的」。會議繼續開下去。經過反覆爭論，李中奇、王魯鋒等人闡明形勢，曉以大義，終於使到會者取得了一致的意見，約定共同遵守四條原則：（一）留下來迎接解放。（二）對總局長苗秀霖的命令，採取軟拖硬抗的辦法，萬一非隨苗走不行，路上一聞槍響，立即分散回城，將隊伍帶回原地。（三）各單位分別負責管理本轄區的日常工作，防止一切破壞，保護人民生命財產的安全，警察局人員不準趁火打劫。（四）城中分局作為聯絡點，李中奇、宋敬亭為指揮。

會後，焦曉天小組加緊了對那些思想動搖的人的策動，為迎接解放做好了準備。

與此同時，江南工委系統的地下團員責成警察總局的高一鳴，將新青團的宣傳傳單分塞到警察總局部分辦公室內，對敵展開政治攻勢，引起了敵人的驚慌和震動。

華中二地委社會部領導的地下工作人員楊樹春，也通過南門大同鎮的地方人士，爭取了大同鎮的十二名警察，留下迎接解放。

（三）

1949年4月21日晚19時，人民解放軍在東線強渡長江。4月22日凌晨，駐守江陰要塞國民黨官兵成功舉行起義。此後，人民解放軍十兵團二十九軍一部突破長江後，沿錫澄公路南下，迅速逼近無錫。

從4月21日起，國民黨無錫警備司令部、城防指揮部、縣政府陸續撤逃。警察局是最後一個撤走的。22日，總局長苗秀霖讓人電話催促各分局和分駐所及警局其他單位燒毀一切文件檔案，到總局集中。

當天，各分局的人（包括總局一部分人員）都按20日「應變會議」的布置，尋找各種借口，如「人員集中不起來」等等，拒不執行命令，甚至當苗想毀掉總局的檔案時，也沒人為他干。只有軍統控制的水巡隊、車巡隊到總局集中。拖到4月23日中午，解放軍的炮聲越來越近。苗秀霖見各分局的人遲遲不來集中，又氣又急，他把指揮所從時郎中巷遷到崇安寺鐘樓旁縣參議會辦公室內，親自打電話或派人催逼各單位，對他們威脅，強令集中。此時，形勢嚴峻。焦曉天小組一方面及時通知各單位負責人用不接電話或避不見來人的辦法軟頂硬拖，另一方面，由焦曉天編出了一些「消息」，如「我軍先頭部隊已經過江」，「地下武裝已經進城」等等，在警局人員中大加散布，逼苗逃走。到下午3、4點鐘，苗秀霖眼看大勢已去，再不敢堅持下去，不得不帶領總局的一小部分人和水巡隊、車巡隊從水陸兩路（車巡隊騎自行車，水巡隊乘汽艇）向南撤逃。途經城南分局時，苗秀霖帶著一批武裝親信闖進分局，責問分局長廖大鏐：為什麼不接他的電話？並迫令廖集合員警（只有部分人）隨他撤退。地下黨原計劃由游擊隊沿途截擊，因未趕得上，截擊未成。苗秀霖只帶走了警察局的一小部分人，逃到舟山後全部做了解放軍的俘虜。

苗秀霖雖走，但局面尚未穩定。焦曉天、王魯鋒、賀長久、宋敬亭等人立即成立了領導小組，由宋敬亭出面，通知各分局把檔案、文件、武器和彈藥管好，準備交給解放軍或我地方武裝。焦曉天則趕往總局，讓各科室人員各司其職，不準破壞。當天，中共城北區委負責人華逸民、沈仁涌和焦曉天研究了警察局接管事宜。爾後，焦曉天根據黨的指示，在時郎中巷總局召開了全局警官大會。會前，沈仁涌趕來，與焦曉天商定了督察長的人選，還派打入總局刑警隊的地下工作人員楊家倫保護焦曉天，為焦壓陣。在全局員警大會上，焦曉天以地下黨代表名義，宣布正式接管。同時宣布：一、宋敬亭為督察長，負責協助處理全局接管事務。二、加強紀律：（甲）全體員警照常上班、值勤、站崗、巡邏，負責轄區的社會秩序，保護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乙）各單位的文件、檔案及一切物資，要認真保管，不準毀壞、轉移或私人佔有。（丙）縣鄉鎮分局、所，要將所有的文件、檔案、武器彈藥及資財等，就地移交給我地方武裝，交接完畢，立即來總局報到。

會議結束後，人心穩定。絕大多數警察局人員按照地下黨的決定堅守崗位，保護警察局的檔案、財物，協同工商自衛團和我地下黨領導的工人糾察隊維持治安，為錫城安定地度過真空時期出了大力。

經我地下黨（團）系統策動的其他舊警人員，如總局的高一鳴、南門大同鎮和小木橋分駐所的部分員警，有的攜帶槍支及保管檔案的鑰匙向我方投誠，有的留下不走，等待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