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千零一靨》的第37個真實故事
如果你也有的故事,請私信我
趙愷文/口述
布穀君/撰文
我叫趙愷文,老家是東北那疙瘩的,今年34歲,目前常住地澳大利亞墨爾本,聽起來可能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但實際上我就是一個在澳洲再普遍不過的國際打工人。
國際打工人
有人說:「理想就是離鄉」,那讓我選擇背井離鄉的是理想嗎?哈哈,作為一個曾經甘願躺平的年輕人哪有什麼理想!說句大實話,當初讓我不得不遠離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是房貸、是孩子的學費、是父母的醫藥費……
來墨爾本之前,我真的挺不成器的。
我的父母都是廠里的退休工人,小時候,因為父母都能領一份穩定的工資,我們家的生活水平還算過得去。再加上我是家裡的老小,上面還有兩個姐姐,所以我在家的地位就像是「混世魔王」,父母罩著,姐姐們寵著,生活上感受不到任何壓力,總覺得這個家有他們頂著,我抬頭就能看見藍天。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被生活偏愛的人,被偏愛到不用面對生活的壓力!
糊裡糊塗地混完高中,我就不再上學了。在家啃老啃了兩三年,同齡人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就我一個人在家實在無聊透了。
後來,父母託人給我找了一份工作,在我們縣城最大的商業中心做物業管理,因為商業中心比較大,四面環路,商鋪比較多,商鋪老闆的素質也參差不齊,總有些商鋪老闆拖著租金不給,我的大部分工作就是向這些商鋪老闆收租。
每個月收到手上的租金能有大幾十萬,而我的工資呢,每個月四千塊。這個工資在我們那算是中下水平,滿足生活基本開銷之後,還能有個一兩千的結餘。
生活可以讓年輕人窮得天天吃泡麵,但卻很難讓他在有錢的時候,學會省錢。
年輕的時候花錢大手大腳,下班經常和幾個哥們混在洗浴中心,我們東北的洗浴中心可不像某些北方城市的大澡堂子,進去之後搓個背,打個鹽啥的,頂天了花個一兩百塊。
東北澡堂文化
俺們東北的洗浴中心,洗的不是澡,洗的那是文化,是服務。進去之後,酒吧、KTV一條龍,三五個人呆一夜,急頭白臉的造一次,小半個月工資就進去了。
年輕的時候能攢點錢,我全花了;等結婚生子,又是房貸,又是孩子幼兒園學費,又是日常生活開支,幾年下來不但沒攢下錢,平常還得靠父母接濟。
你可能會問,現在光棍那麼多,就我這樣的人竟然還能娶到老婆?
啊……這……有的時候就不得不信命了。
我和老婆是高中同學,上學的時候並沒有太多交集的我們,畢業後相親竟然走到了一起,而且竟然出奇地合拍,那個時候的我們,少年不知愁滋味,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喝白開水都是甜的。
再加上,那個時候,有父母的幫襯,姐姐們私下裡的資助,我的小日子確實還過得去,所以岳父岳母對我們的感情也挺支持的。
25歲我們結婚,父母拿出了畢生的積蓄,給我和妻子首付了一套房,全款買了一輛十幾萬的小車。
我心安理得在家庭給我們編織的溫室中享受歲月靜好,但很快社會就教會我怎麼做人,怎麼做一個男人。
26歲,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當整個大家庭還未從後繼有人的喜悅走出時,我忽然意識到錢不夠花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我知道這句話是至理名言,但完全沒想到放在一個幾個月大的小娃娃身上竟然也准得出奇。
孩子剛出生的時候,仗著爺爺奶奶、姑姑們的疼愛,奶粉、尿不濕、甚至是奶嘴都用的是極好的,可當這些費用成為常態的時候,那就是一座大山。當我和妻子商量,給崽子的生活用品降低一個檔次之後,他不同意了。
各種過敏反應、乳糖不耐等癥狀接連出現,好嘛~~~算你狠,老子咬著牙拜服你個小乖乖!洗浴中心不去了,最後為了省錢,我連煙、酒也戒了。
後來,我不再靠「收租」的工作這一份收入,開始利用下班時間開某滴,賺點生活費。
可生活卻用實際行動告訴我:「之前蹉跎歲月欠下的債,戒煙、戒酒、開某滴也不夠還!」
2017年初,接近而立之年的我,正想方設法籌錢,給孩子交幼兒園學費的時候。因為常年高強度體力工作,再加上平時喝酒抽煙的父親,身體亮起了紅燈。胃、肝均出現了問題,稍不注意飲食,就需要住院治療。
儘管有社保,但如此一來生活的成本各種增加,那次父親又住院,本來靠著倒騰信用卡還能勉強支撐的生活,徹底打破了平衡,「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我雖然不是英雄,卻也被一分錢難倒了!
那段時間我才真正明白自己並不是被生活偏愛的那個人,自己和大多數男人一樣,這輩子註定是要靠自己扛起整個家。
我能來澳洲,真的得感謝我當時拉的一個很健談的乘客。
當時通過聊天,我得知他這哥們要去澳洲打工了,辦的澳洲留學簽證已經下來了。
我那會兒也不懂,還問他去澳洲打工為啥不拿打工簽證,咋還辦留學簽證。這個哥們給我一陣普及,雖然最後我也沒聽懂多少。
澳洲街頭,行人很少
後面聊到澳洲打工的收入,我的心也活泛起來了。這個哥們有個親戚在澳洲,他這次去澳洲也是因為這個親戚。總體來說,澳洲收入比國內主要強在匯率上,也就是說用澳洲的工資水平,養活在中國生活的妻子。
而且,在土澳,有點技術,能吃些苦的多少能掙些錢。
他下車前,我好事地加了他的微信,這個哥們人挺好,並沒有拒絕。
現在想想,人和人真的挺微妙的,有的時候,十幾二十分鐘的聊天,就可能改變一個人的生活軌跡。
從這個哥們登錄澳洲以後,我陸續問了他很多事,什麼澳洲的物價,安全問題,華人一般能幹什麼工作,收入大概什麼樣,吃住開支,那邊打工是給老外打工還是給中國人打工,不會英語在那邊能不能行等等。
問清楚這些後,我決定出國,剛開始妻子和父母都挺反對的,畢竟這是出國,而不是去外省打工。後來我就以「出去試一年,賺不到錢就回來」做通了家人的工作。
30歲,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坐飛機,一個男人為了生活,獨自離開家去往地球的另一邊。
墨爾本機場
當時專門買的特價機票,單程機票一千八百多點,不過不是直達,得中轉。一路上雖有坎坷,但所幸安然落地澳洲。
抵達澳洲機場後,第一印象就是這裡的天分外藍,人很少,空氣非常清新,明明是在城市,閉上眼睛單純的呼吸,這種幾乎醉氧的感覺,如果在老家恐怕只有在大興安嶺附近能體會了。
之後,給我辦簽證的公司安排人接機,帶我去住宿的地方。
當時我們住的房子
當時住的是郊區的房子,一間房住兩個人,有個院子,院子里經常有不認識的小鳥停留,就在院子里溜達,也不怕人,感覺挺新鮮的。
到澳洲的第一份工作,你絕對想不到是什麼!
哈哈,是給果樹剪樹枝!很多沒學歷、沒技術、沒背景的人來澳洲,剛開始就是做這些沒人願意乾的活,土澳地大物博,偏偏人少,急需這樣的勞動力。
剪枝的農場
果樹一排能有兩三百米,一天如果能剪一排,收入可以達到200刀多點。
我是個熊包,第一天信誓旦旦要剪個一排意思意思,然後。。。然後從早上九點開始到下午四點半,剪了一半還不到,別的沒啥感覺,就覺得手又酸又麻,然後望著剩下的樹枝望枝興嘆。
第一天我的收入算下來是個86刀,要不是看到有大佬能掙二百刀以上,當時恨不得直接回國算了!
好在剪樹枝是個熟能生巧的活,第二周,適應了這個工作強度之後,我真的一天能幹一排,進階收入200刀的「大佬」。摺合人民幣一天收入一千多,當初的我根本不敢想!
但這個工作只能是個過渡,一方面剪枝有季節要求,另一方面是沒人願意在這裡長待。
因為剪枝的地方在偏遠地區,剛來的時候感覺挺新鮮,一望無垠的田野,廣袤的大地,湛藍的天空,清新的空氣,一切那麼的美好。關鍵呆了一段時間,看膩了風景,這就是個只有鳥拉屎的地方,讓人會情不自禁地問自己:「我他么是不是來土澳當農民來了……」
而且,澳洲這太陽有毒,都把人曬禿嚕皮了。當時還專門查了查,原來土澳的太陽真的有毒。全球最大的臭氧層空洞在澳洲上空,這裡是紫外線照射很強的地方。如果防晒工作做不到位,會很慘的。
剪枝的工作幹了大半個月,我就辭職了。沒技術的我在工地做小工,沒錯,就是之前在網上比較火的澳大利亞搬磚的工作。
我想說的是,這工作雖然不假,但並沒有國內沒有中介吹噓得那麼輕鬆,那麼日進斗金,一般小工時薪是17到20刀之間,工作時間大概是早上七點到下午五點,在工地上工作過得人都知道,這活有多累人,換個國家而已,工作還是那些工作,。
所以想來澳洲,沒技術的朋友還想不出力並且掙大錢的還是繞道吧……
墨爾本工地
來這裡的第一年,我干過剪枝、搬磚、保潔、也在農場摘果一段時間水果,值得一提的是,澳洲的水果真的好吃,而且價格便宜,戒煙戒酒的我在這裡唯一的愛好就是擼各種各樣的水果,哈哈!
來這裡,第一年的時間,因為需要頻繁換工作,我的收入大概在2萬刀上下,對比之前的「收租」工作,好了不少。但有得必有失,來這裡之前,我是個180斤的胖子,回去的時候,整整瘦了20斤。
來自中國的美女同事
採摘大櫻桃
累嗎?真的很累,但當我帶著錢回到家的時候,當那些因為錢而沒有解決的事情,在用錢擺平了之後,在看到妻子如釋重負的眼神之後,我從未感覺到人生是如此的輕鬆。
在家休整了大半個月,我又一次啟程,我的人生開始在中國和澳洲之間穿梭,但比起從前的躺平生活,現在的我,在任何時候,心都有方向。
從18年下半年開始,我逐漸穩定了在澳洲的穩定了工作。那就是送外賣,這個工作和國內的外賣員工作差不多,差別可能就是交通工具了。
上台開報廢了,新換的外賣戰車
在國內大部分外賣員都是騎電動車,在墨爾本,摩托車是外賣員的標配,動輒幾公里的送餐路程,電動車真的不太適合。
至於收入,也是收入有高低之分,高的一天三四百刀,一般一二百刀,但對比在農場工作,身體著實輕鬆不少。
19年初,我提前20年,還完了房貸,站在家鄉的黑土地上,我情不自禁地仰天長嘯:「爺們自由啦!」
一天的外賣收入
從20年到現在,因為疫情的原因,我很少回國,每次和妻子、父母視頻,他們都勸我回家,但好不容易找到人生奮鬥方向的我,決定像個征戰沙場的男兒一樣,身雖犯險,憑藉我一人能保家庭無風無雨,再苦再累也值了。
一個男人沒有那麼偉大,能撐起一個家,也算合格了吧?
PS:講述我的國外打工經歷純屬分享人生感悟,友情提醒:疫情當下,謹慎出國打工,遠離黑中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