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陝西米脂黑警案:局長謀殺書記,被捕後叫囂冤獄賠償標準多少

在陝西米脂縣的歷史中,1990年5月10日是個難以磨滅的日子。那天深夜,一聲巨響撕裂了縣城的平靜,縣委書記張增連的窯洞門口被炸塌,塵土飛揚。

所幸他因故不在家中,逃過一劫。然而,這起爆炸案的幕後主使,竟是縣公安局長高勝秀。

米脂縣地處陝北黃土高原,1990年代的這裡,經濟落後,生活艱辛。公安局長高勝秀卻是縣裡的「實權人物」。他行事果斷,手握大權,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他的權力成了許多人眼中的救命稻草。

當時,「農轉非」政策是農村人口轉為城鎮戶口的唯一途徑,意味著孩子能進城上學,家庭能享受城市福利。高勝秀掌控著這一審批權,成了無數人求助的對象。

他以此為籌碼,向63戶人家收取「手續費」,總額高達11.4萬元。這些錢從未入賬,全被他私吞。縣城街頭,人們私下議論,只要給高局長送夠錢,戶口幾天就能辦下來。有農戶甚至賣掉家裡唯一的牛,湊錢只為給孩子一個未來。

高勝秀的斂財手段遠不止這些。他挪用公款,在縣城東山坡上修建了兩孔豪華窯洞。一孔自住,牆厚一米五,門板是從廢棄學校拆來的實木,電線由縣工電局私接,屋內擺放著彩電、冰箱等當時罕見的電器;另一孔用來招待「貴客」,內設沙發和茶几,儼然是個隱秘的小客廳。

這兩孔窯洞遠遠超出普通幹部的住房標準,全縣人都知道,卻沒人敢管。街邊的小販們提起他,總是搖頭嘆氣。高勝秀常去攤子上吃羊肉串,吃完拍拍手就走,賬從沒結過。

有一次,一個膽大的攤主試探著遞上賬單,他斜眼一瞥,冷笑說:「你娃不怕我?」攤主嚇得連忙擺手,再不敢提錢。

這一切的平靜,隨著縣委書記張增連的上任被打破。張增連是知青出身,年輕時下鄉插隊,深知農村的苦。他到任後,決心整治縣裡的歪風邪氣,尤其是針對高勝秀的貪腐行為。

1989年冬的一次縣委會議上,他直截了當地點名批評:「公安局是保一方平安的,不是拿來賣戶口的。」這話擲地有聲,會場瞬間安靜。高勝秀臉色陰沉,起身摔門而去。從那天起,他與張增連的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高勝秀試圖緩和關係,派人送了十包水泥到張增連家,想修補裂痕。張增連卻命人將水泥扔回公安局門口,態度堅決。

這件事傳遍縣城,高勝秀臉上掛不住,怨氣更深。他開始暗中使絆子,扣押公安局公章,拖延張增連需要的文件批複,一拖就是七天。張增連忍無可忍,親自上門取回公章。

此後,縣裡開始流傳關於張增連的謠言,有人說他私生活不檢點,有人說他貪污公款買了車。這些傳言雖無憑據,卻在茶肆巷尾越傳越廣,背後推手顯然是高勝秀。

張增連沒有退縮。他整理了高勝秀的三大罪狀——戶口賄賂、挪用公款建窯洞、截留修路資金,寫成舉報材料,遞交到榆林地區紀委。然而,半年過去了,材料如石沉大海,米脂縣紀委也毫無動靜。

有人猜測,高勝秀或許有靠山,舉報才會被壓下。高勝秀見狀更加有恃無恐,甚至變本加厲。

高勝秀的報復心日益膨脹。他曾在窯洞里燒紙人,嘴裡念叨著張增連的名字,用迷信的方式發泄怒火。但這遠遠不夠,他需要更直接的手段。他找到姜志福,一個曾在公安局干過協警的體委教練,兩人關係密切。

1990年5月初,高勝秀請姜志福吃飯,席間送了8000元現金和兩條金龍煙,暗示他「辦件事」。姜志福心知肚明,接下了任務。5月8日,高勝秀從東山煤礦調來6公斤炸藥和10個雷管,親手交給姜志福,計劃徹底除掉張增連。

5月10日深夜,米脂縣城籠罩在寂靜中。姜志福身穿黑衣,背著帆布袋,趁著夜色翻過縣委大院的矮牆,潛到張增連的窯洞前。

門口的老槐樹在微風中沙沙作響,月光灑下斑駁的影子。他蹲下身子,用鐵鏟挖出一個淺坑,手微微發抖。袋子里的炸藥被他取出,用舊油布包著,埋進土裡。

電線順著排水溝拉到大門外,藏在一堆磚頭後面。凌晨三點五十,他屏住呼吸,按下引爆器。一聲巨響劃破夜空,窯洞門被炸得粉碎,碎石飛濺,塵土瀰漫。縣城居民被驚醒,狗吠聲響成一片,人們披衣下床,探頭張望。

爆炸發生時,張增連並不在家。他因妻子突發重病,當晚趕去了榆林醫院,僥倖逃過一劫。

清晨,高勝秀帶著幾名警察趕到現場。他穿著筆挺的警服,站在廢墟前,低頭看了一會兒,皺眉說這是「煤氣爆炸」,試圖搪塞過去。他下令封鎖現場,不準拍照,想把事情壓下去。

然而,張增連從榆林趕回,看到滿地狼藉,臉色鐵青。他當即斷定這是謀殺,要求徹查。

榆林地區安全局迅速介入,專案組帶著設備趕到現場。他們從牆灰和碎磚中提取樣本,經化驗確認,爆炸物是黑索金和銨油混合炸藥,這種配方在米脂只有東山煤礦能提供。

調查人員調閱煤礦記錄,發現5月8日一份調撥單,上面蓋著公安局公章,簽名正是高勝秀,領走了6公斤炸藥和10個雷管。

高勝秀辯稱簽名是偽造的,但專案組在他家中搜查時,從地磚縫隙中發現了相同成分的炸藥粉末,證據確鑿,他再無翻身餘地。

1991年11月,榆林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此案。審判大廳里座無虛席,旁聽席上擠滿了幹部和群眾。高勝秀坐在被告席上,穿著灰色囚服,頭髮散亂,眼神卻帶著一絲倔強。起訴書指控他策劃並指使姜志福實施爆炸,意圖謀殺張增連,罪名是「故意殺人罪(未遂)」。

高勝秀百般抵賴,稱只是想「嚇唬」對方,無意殺人。但證據鏈完整無缺,法庭最終判處他死刑,立即執行。判決宣讀時,他猛地抬頭,嘴角抽搐,喊出一句:「冤獄賠償標準是多少?你們遲早會後悔!」

1992年12月17日,高勝秀在榆林南山刑場被執行死刑。那天寒風凜冽,他被押上土坡,戴著黑布頭罩,腳步虛浮。

一聲槍響,他倒在凍土上,結束了罪惡的一生。姜志福被判無期徒刑,後在西安服刑至2008年出獄。高勝秀的妻子張崇秀因窩藏證據被判13年,出獄後曾試圖索回被查封的房產,但無人受理。

案件的落幕並未平息風波,反而引發了米脂縣的大整頓。縣紀委書記因失職被撤職,公安系統被全面清理,高勝秀提拔的幹部大多被調離或降職。

更令人震驚的是,紀委辦公室的鐵櫃里發現了七封舉報信,最早的寫於1988年,署名「公安幹警三人」,詳細記錄了高勝秀的貪腐行徑。

這些信被鎖在櫃中,蒙塵多年,無人問津。縣裡有人嘆息,若早點處理舉報,或許能避免這場悲劇。

米脂縣痛定思痛,推行了一系列改革。「農轉非」審批權被收歸榆林地區統一管理,堵住了權力尋租的漏洞。縣裡出台新規,公安部門不得插手建設審批或經濟糾紛,權力被嚴格限制。

幹部們接受廉政教育,縣委設立舉報箱,公布監督電話,鼓勵群眾反映問題。縣政府大樓前的告示牌上,新規一字排開,路人駐足圍觀,有人感慨:「這回再沒人敢像高局長那樣胡來了。」

張增連在1994年調往榆林地委任職。離開米脂前,他在縣委會上留下意味深長的一句話:「公章不能交給怕丟官的人。」他走時,群眾自發送別,手捧鮮花,感激他帶來的清風。

高勝秀的窯洞被拆除,土地復墾,建成了縣裡新學校的操場,彷彿要將那段黑暗徹底埋葬。

清查中發現的30多份被截留的批文,涉及工程招標和車輛使用,至今仍有7份下落不明,令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