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工之父」朱九思親述:異軍突起——原華工歷史回憶錄

朱九思(1916年2月20日——2015年6月13日),男,江蘇揚州人,武漢大學肄業,日本國立廣島大學名譽博士,當代著名教育家。1937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歷任華中工學院華中科技大學前身)副院長、院長、院長兼黨委書記等職,為華中科技大學的建設與發展做出了特別重大的貢獻。2015年6月13日18時09分,朱九思在武漢協和醫院逝世,享年100歲。


朱九思口述,胡艷華、李旭玫訪談整理


關於華工的這一段歷史,我想了一個總的題目,叫做「異軍突起」。第一部分,大概有三個到四個小標題,有三四部分。


在全面學習蘇聯中誕生


第一部分的小標題是在全面學習蘇聯中誕生,就是指華中工學院怎麼來的,是在全面學習蘇聯當中誕生的,不是一個新的學校,是一個老的學校,經過院系調整。這部分主要是講華中工學院是怎麼來的,它不是一個新的學校,是在老的學校經過調整之後誕生的,叫院系調整。


在1949年,全國解放之後,中央的根本決策,黨中央的根本決策,是全面學習蘇聯,教育也不例外。但是我們國家小學、中學、大學,這個層次和蘇聯還是一樣的,但是小學和中學裡面的學制大致上差不多,大學的區別很大,蘇聯的大學分得很細,蘇聯的綜合性大學,只是文科和理科,其他的學科完全獨立,工科、農科、醫科等等,完全獨立,所以蘇聯的高等學校綜合性大學不多。但是各個學院非常之多,醫學院、農學院,這個學院那個學院,莫斯科大學就是文科和理科,不多,只有幾十所,不到50所。我們中國雖然有的學校也是專科,醫學院、農學院,在解放的時候205所大學,絕大多數都是綜合性的,文、理、法、工、農等等,還有醫,主要的就是醫以外的各個學科,不同的程度,有的多一些,有的少一些,和蘇聯的做法有很大的不同。因此在1949年解放之後,把中國的高等學校按照蘇聯的模式進行全面的調整,不是局部的,全面的調整,包含著北大清華都不例外。不過他們調整的面比較小一點,學校本身沒有動,比如說北大,只是把工科調出去了,把醫科調出去了,把農科調出去了,主要是把工科調出去了,北大原來有工科,在調整的時候把工科調整到清華。至於說醫科和農科,在更早一點蔡元培當校長的時候就已經調出去了,那是受到德國的影響,清華原來是有文科的,文科很強,把清華的文科基本上調到北大,所以清華北大也不例外。蘇聯大學的重點在工科,中國的大學重點不在工科,因為工科需要有大量的設備,花錢很多,花不起,國家也花不起,私人也花不起。


在1952年全國解放,大體上穩定了,朝鮮戰爭大致上也穩定了,因此1952年中央決定進行大學的院系調整,面相當大。1953年是重點,還沒有搞完,54年、55年少量搞了一點,華中工學院就在1952年中央決定進行大規模院系調整高等院校,在這個當中誕生了,把中南地區幾個省大學進行調整。把武漢大學的機械電氣基本上交給我們了,武漢大學、長沙湖南大學廣西廣西大學,江西南昌的中正大學,中正就是蔣介石的名字,蔣中正。把這四個大學機械電氣的主要部分,實際上是全部調到,機械、電氣、動力這部分都調到武漢來,組成了華中工學院。但是廣東屬於中南區,但由於廣東本身也進行的小範圍的院系調整,因此廣東的大學只是在廣東省範圍內進行學科調整,沒有到武漢來。只有廣東調整之後的華南工學院裡面的水力發電專業調到我們學校來了,以及發配電,建成了發電廠。現在我們電氣學院的陳德樹教授,博士生導師,他是華南工學院的。廣東基本上沒有來,只來了一個專業,加一個教師。其他的,武漢大學,長沙湖南大學,廣西大學,南昌中正大學,以及華南工學院的水力發電專業調到武漢來了,調到華中工學院來了,從而產生了華中工學院。這就是華中工學院的由來。


來了之後,合併之後,本科八個專業、四個系(兩年制),哪四個系呢?第一個系是機械系,第二個系是電氣系,第三個系是動力系,第四個系是拖拉機和汽車系,或者反過來汽車和拖拉機系。另外還有四個專修課,就是原來這幾個學校有的,我現在已經記得不全了,有精工專修課,就是機械方面的,有汽車修理專修課,另外電力方面有兩個專修課,這四個專修課都是原來這些大學有的,調來了,招生來了,兩年制招了三四年。這四個專修課在1958年結束了,那四個系有八個專業,四個系,1953年開學了,1954年集中了。


1955年發生了一個大的變化,把汽車和拖拉機系全部調到東北的長春去了,長春第一汽車製造廠,硬是要把汽車和拖拉機這個專業全部調過去,就剩下來三個專業,本科專業,六個系。各個專業、各個係數從各個地方來的時候,把每個系,或者說得更具體一點,每個系主要的教師名字列一列,因為這個系裡基本上沒有什麼教師,沒有教師怎麼辦大學呢?因此我建議,每個系,不管是四個系也好,或者是三個系也好,都要把人的名字列上去,人的名字不是一般的列,一個系裡面的主要的教授,那時候副教授很少,主要的講師,比如說這個系有四個教師,有五六個。為什麼了?這是對教師的尊重,沒有教師大學怎麼辦?變成空軍司令了。大學的水平也決定於教師的水平,把人名列上去,人的名字一查就知道。另外還請一些老教授提一些意見,除了專業教師之外,基礎課教師比較困難,為什麼呢?他們原來都在武漢大學、湖南大學、廣西大學、中正大學,原來都是不同程度的綜合性大學,在調整的時候文科和理科基本上沒有動,武漢大學的文科和理科沒有變,其他的湖南大學、廣西大學、中正大學的文科和理科都變成了其他學校,或者成了師範學院。變成師範學院需要有文和理教師,因此文科和理科的教師基本上沒有變,我到現在還記得。數學只來了一個,姓劉,叫劉正經教授,當時也有50多歲了,文科和理科各個學校來了一點,主要的部分都留下來了,它是要辦師範學院,文科和理科還要招生。甚至理工科困難更大,因為當時三門政治課,社會根本史、政治經濟學、哲學,這些教師很缺,綜合性大學實行暫扣,把教師也扣住了。但是專業課的教師差不多都來了,因為他在那個地方沒用了,這就是華中工學院最初的情況,在全面調整當中誕生了。這些教師的水平怎麼樣呢?你們不要記,你們心中有數就行,和上海北京廣州這些大城市、沿海的城市,天津比起來,專業課的教師比他們差一點水平。但是比內地綜合性大學專業課教師水平要高,我要說兩句話,叫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假如沒有這一批教師華中工學院辦不起來。這是第一個問題,在院系調整中誕生。


教學和科學研究相結合逐漸形成


第二,教學和科學研究相結合逐漸形成。為什麼開始的時候教學是教學,跟科學沒有關係? 大學不搞科學研究?這是受到蘇聯的影響,蘇聯的大學一般的以教學為主,不搞科學研究,科學研究誰搞呢?蘇聯科學院以及一些專門的研究所。因此我們學習蘇聯也是這樣,大學裡各個專業以教學為主,再加上面臨著蘇聯的刻板,蘇聯的教育機械化,開始根本沒有科學研究,就是教學,用蘇聯的教材,按照蘇聯的教學方法進行教學。


但是1956年,這時候是什麼情況呢?斯大林死了,斯大林是1953年死的,恰好是華中工學院成立的那一年死的,因此我們認為學習蘇聯的有些地方認為不合適就可以改變了,假如斯大林要是在的話,斯大林很厲害,不敢動。但是到了1956年,我們當時祖國的形勢,主要在全國範圍裡面都可以研究,於是乎就由副總理聶榮臻負責,聶榮臻副總理管科學研究,由它負責,中央決定製訂十二年科學研究計劃,1956年制訂的,制訂不長也不短,制訂12年科學研究計劃。這就是國務院下屬的一個機構,由聶榮臻負責,搞了有一兩年。在這個計劃的前面有一段話,說高等學校是科學研究的一個方面軍,科學研究有七個方面軍,中國科學院是一個,各個業務部門的下屬研究所也是一個,另外軍隊的科學研究機構也是一個。另外科學研究高等學校可以把高等學校也列為科學研究的一個方面軍。這樣就突破了蘇聯高等學校以教學為主,不搞研究工作的框框,我們一些許多學校領導幹部的思想也有變化,覺得高等學校可以搞科學研究了,是一個方面軍。


我這裡附帶說一說,1953年是四個系、八個專業,四個系當中有汽車和拖拉機專業,這個系裡面有兩個專業,一個汽車專業一個拖拉機專業,有教授有副教授,這兩個不錯,一直到現在在長春是吉林工業大學的,這批教師是輸入的,不要以為汽車和拖拉機調出去了,不提它不好,現在汽車和拖拉機專業,第一個教授叫做戴桂蕊,其他的教授副教授、講師主要名單,因為時間太久了,我的記憶力也下降了,記不得了。從1956年起,高等學校的科學研究可以搞了,鬆動了,我們的思想也開始發生變化,不僅是抓教學,也要開始抓科學研究。儘管當時顧不上,但是思想上受到影響,高等學校可以搞科學研究,不是單純搞教學。這是教學和科學研究相結合,這個思想開始突破了,可以有了,不是只搞教學。


這是1956年,大概這個12年科學規劃做了一兩年,後來很快就到了1958年的大躍進,1958年是思想上的一個突破,高等學校不僅可以搞教學,而且可以搞研究,1958年就開始實現了,大躍進,同時提出來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在實踐上突破。當時搞技術革命、搞技術革新,工科學校有科學實際、聯繫實際,原來是思想開明,1958年教育革命,突破了這一點,大躍進,教育革命,要聯繫實際,當時強調聯繫實際,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1959年,國家的海軍由於需要,對中央建議,這三所學校辦造船系,原來只有一所,上海交大,1959年海軍向中央建議我們學校華中工學院、大連工學院、廣州的華南工學院,三個工科學校辦造船系,為海軍服務。這就進一步的促進了教育與科學研究相結合,因為你培養的人,不再是學一點知識,要付諸於實踐,為海軍服務,造船,沒有船,沒有海軍,有了船才有海軍。這也是一個推動,這是1959年。我到現在還記得海軍的副司令員,是一個老紅軍,是一個總將,明確的提出來中央要建設海軍,感覺到船、軍艦不夠,要造軍艦,要造軍艦就需要人才,因此只有上海交大一個學校有造船系,培養幹部,培養得也不夠,增加三個學校,那可不簡單啊,增加三個學校,原來是一個,現在是增加三個。當時我們很高興接收到這個任務,這樣思想上又前進了一步,教學必須與科學研究相結合,必須為實際服務,不能夠紙上談兵


大概就在這個船池動工之後的不久,我們的機械廠,兩台「加工中心」也基本建成了,那真正是知識分子和工人相結合。這個「加工中心」怎麼做的呢?什麼叫「加工中心」?我原來也不懂,現在我們學校的正南方有一個科研區,有一個工廠區,有20、30個工廠,當中有一個工廠就是很賺錢的一個廠,俗話叫「加工中心」。非常賺錢,現在開始申請上市。這個「加工中心」里生產,這個中心在文革後期有機械系的教師、有一二十個教師,有一二十個工人,沒有施工的圖紙,就是拍了一個產品說明書,產品說明書形成了照片,他們都是內行,大概估計估計,就生產就製造。


我當時很忙,開始的時候我沒有參加,後來基本上建起來了,開始調試了,我去看了ー下,我非常受教育。你們可以到南邊的廠去看一看,看起來很複雜,不是一般的機床比較簡便,這個「加工中心」很複雜,我也說不出來,就是根據廣告上的說明書,他們是內行,就這樣子把這個尺寸慢慢的琢磨出來,然後就加工製造,然後就安裝、調試。我去看的時候正在調試,我非常受教育,原來以為我們學校的工廠不能夠生產製造這樣複雜的「加工中心」,特別是沒有詳細的圖紙,就是一個說明書,有照片,他們是內行,當時我很受教育,我第一次看到這樣複雜的機床。我說這些人創新啊,沒有他們大量的創新這個「加工中心」做不起來,做了兩台,兩台有點區別。後來這兩台移到東八樓,一樓的實驗室,現在在校辦工廠裡面辦了一個廠,後來「加工中心」也挪過去了,比較近的,在東北樓後面的東八樓,東八樓的一樓,你們可以去看一看。我也是第一次開了眼界,這麼大的機器,在沒有詳細施工圖紙的情況下製造出來了,非常不簡單。假如說膽小害怕,那完了,不敢造,兩年就造出來了,都能夠生產製造了,我在看的時候他們在調試。每個機器上面有60個刀子,自動換擋,不同形式的刀子,很複雜的機器,叫「加工中心」,它的學名叫可以自動換刀的數控錯銑床。


這件事情我很受教育,很佩服這些教師,這些工人,勞動者,有水平,在沒有詳細的全套施工圖紙的情況下面,把一台非常複雜的機器造出來了,為什麼現在全國銷路很好了?「加工中心」價錢比較貴,一個單位一般的「加工中心」是需要一台到兩台,不值得自己生產,不值得自己去買,就在華中工學院來買。現在他們非常賺錢,他們說笑話,前幾年是百萬富翁,現在「加工中心」廠長是千萬富翁。我的膽子又受了一次考驗,又增加了新的東西,膽子要大一點,不要那麼畏畏縮縮,怕這怕那。


當時十堰市二汽第二汽車製造廠正在建,當時國家的經費也困難一點,建了很大規模的第二汽車製造廠,非常花錢,要花多少個億,就迫使我們不得不把有些設備自己造,但是自己造的話工廠的技術人員限於技術水平,找到學校來幫助設計,他們製造。大概當時十堰市的二汽,有那麼十來種加工製造是由我們加工製造的,生產設備的。我舉一個例子,汽車發動機裡面的曲軸連桿,那個曲軸連桿買的話價格很高,自己製造花錢少。怎麼樣來製造這個曲軸連桿,就找到我們學校,我們覺得這是國家的任務,又是在湖北省確實是義不容辭,接受了二汽不少的任務,有的比較容易,有的比較複雜,像連桿,這種自動化程度比較高的,比較複雜。我當時沒有參加,我後來看了之後,內心裏面是非常佩服,我們這些教師是有本領的。這又增加了我的膽量,膽子又大一點。


再舉一個例子,河南鄭州有個第二紡織機械廠,在國外進ロ了一台,用通俗的話說就是紡織機械方面的「加工中心」,很複雜,要調試,那個廠就找到清華,清華說要我調試可以,我負責調試,你給錢,清華要了不少錢。但是後來在那裡呆了個把多月,沒有調試出來。我剛好到鄭州去了,第二紡織機械廠有一個副廠長是我們的畢業生,他就跟我談這個事,他說我們學校可不可以來參加調試的任務,我也沒有在意別人的意見,我說行,我心裡有數,有前面的事情,另外我們機械系有一個教授,叫段正澄,在自動化方面水平很高,我說行,我們搞,這個廠就問我們要多少錢,我們說不要錢,請你們把這進口的紡織機械方面的「加工中心」調試出來。回來之後找到段正澄,我說老段,把這個任務交給你了了,替學校爭口氣,他也拍拍胸脯說行、干,大概幹了不到一個月調試出來了。其實我一點都不懂,段正澄他們都是內行。


搶先收羅人才


我舉了這麼一些例子,還有其他的事情,我自己的膽量逐漸鍛鍊出來了,有些事情敢拍板,敢幹,事情都是人干出來的,假如都是很容易的,那要你幹什麼?在文革後期和文革結束之後,我為什麼有那樣高度的積極性?是怎麼產生的?這個事不能空想,是要經過實踐。當時在全國範圍裡面,高等學校的負責人普遍都是心有餘悸,害怕,見了面大家都是搖頭。特別是毛主席講過一句話,文革七八年後再來一次,這個大家更害怕,我這時候幹得很積極,七八年以後又來一次文革,我又受批判,算了算了,自己過得去就行,何必那麼積極呢?你說我害怕不害怕呢,我也害怕,我是人,我也不是鐵,我也害怕,但是又是院長,又是黨委書記,這麼一大攤子人,只能行,同時經受了這些鍛煉,膽子也大了,敢幹。比如說進人,我們進了600多人,當時我們學校裡面意見並不完全一致,有人贊成大批進人,有人贊成小批進人,有人贊成不進人。我就講現在進人比較容易,有不少的單位、知識分子,就是臭老九,受批判,想離開,那個單位願意放他,他也有本領,業務也不錯,也願意到我們這裡來,為什麼不來呢?我當時說了兩句話,我說現在進人很容易,教育部不管,省裡面比較好辦一點。當時省裡面有兩道關,經過省委宣傳部人事處批准,經過教育廳批准,人就可以進來了。我都很熟悉,我說現在能夠大批進人的時候不進,以後要想進人的時候也不一定進得了,困難。


雖然有人並不贊成我這個意見,但是覺得說服不了我,他也沒有把握,進來了634人,沒有一個草包,沒有一個不學無術,只是業務比較不懂一點,更沒有一個壞人。到現在為止有些人還在學校,經受了幾十年的生產和考驗,沒有一個壞人,沒有一個草包,這是程度、水平有高有低。有人有意見,我那個時候比較嚴格一點,不好提,也不敢提,反正我認為對了,就干。到了1983年,教育部把進人的批准權收回去了,但是為時已晚,我們已經進來600多人了。假如說早兩年來卡著,最多只進一半,300人,後來我們增加那麼多專業,不進人怎麼能夠辦專業,調進來的有不少人在那個單位是批判對象,受氣,但是業務都很不錯。


全國率先實行改革


我們學校是全國實行改革的第一所高等學校。這個改革是什麼?是把院系調整的時候,學習蘇聯那一套框框改掉了,也不是不學習蘇聯,但是有些去掉。蘇聯就是原來我們的模式,學校分得很細,學校裡面的專業也分得很細,我們都改了,別的學校在我們後面改的。經過文化大革命我的思想比較開闊一點,負的責任也不太一樣,文化大革命我不是院長不是書記,不是正職,不負主要責任,文革之後主要的擔子在自己肩膀上,害怕害怕,老害怕就一事無成,那怎麼辦?


我到現在還記得,1979年的3、4月間,教育部派我到美國、加拿大、日本去訪問,帶了幾個人,訪問的時間日程都已經排好了,兩個半月,加上路途上花的時間,整好三個月。


我到現在還記得,在教育部辦公室碰到清華的一個力學教授,我就跟他講了,這次出去三個月,他說你們學校好,你們學校的工學保護了你們學校,但是我們清華不行,清華當時的校長是劉達,劉達很不錯,我覺得比我強,但是清華在文化大革命當中非常亂,因此在清華對文化大革命爭論的時候,劉達很傷腦筋,當時這個力學教授跟我講了一句話,他說你們可以離開學校三個月,我們學校的劉達不可能。為什麼呢?學校的事情太多了。當時許多學校一個是不敢學,一個是覺得學也可以,但是還是不敢學,有的思想上還沒有解放,也不同意學,我們思想解放了,這個解放也可以從另一方面得益於文革,文革那麼樣翻天覆地。你們沒有經驗,那時候你們是小孩。抨擊的時候是很難過,現在站不了了,那個時候還是照樣站,流血,有些把鞋子脫了,光腳在碎石地上走,那簡直殘酷得狠,我從50歲開始文化大革命,60歲結束,沒有進一次校醫院,那時候身體很好。現在不行了,假如現在碰到第二次文革就完了。


走上新的征途


我大體上就想了這麼多,最後一部分小標題就是「走上新的征途」。什麼意思呢?就是和同濟合併了,已經合併了十多年,可惜我現在年歲大了,身體也不好。美國的馬里蘭州,離華盛頓很近,有一個大學叫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它的醫學院是美國辦得最好的醫學院。最近你們的龔非力教授談那個大樓,我跟他講,我說你們可不可以跟這個大學的醫學院取得聯繫。那個學院是在那個大學裡面辦得最好的學院,其他的學院不如它,我是希望我們學校、同濟醫學院,不僅是像剛才我講的那個大學,是辦得最好的,同時其他的學院也能夠辦得很好。因此我講了一個小標題,就是走上新的征途。


同濟的歷史我知道,很了不起,我在初中的時候我的父親跟我講,那時候才17歲,說上海最好的醫院是寶隆醫院,寶隆是誰?是同濟的創辦人,他興辦醫院,培養教師,他感覺中國的醫學教師太缺,他要辦。為什麼現在叫同濟呢?1928年寶隆回國了,後來辦學校,辦德文班,全部無代價的交給中國,一切不要,回德國去了。當時國民黨已經到了南京,成立了國民政府,成立了國民政府教育部,覺得同濟的這個精神很好,覺得寶隆的精神很好,於是就把這個學校定名為同濟,同舟共濟。所以同濟的歷史我不是詳細知道,我知道個大概,因為我是江蘇人,離上海比較近,從小我就知道寶隆。我們和同濟合併,我們很高興,凡是雙方面自願合併我贊成,凡是不是自願,像沒有人說媒,帶有強制性的合併我反對。因此12年前合併的時候,裘法祖跟我的思想完全一致,我們兩個關係非常好,我願意合併。我現在希望合併之後再經過10、20年的努力,更大跨步的向前走一步,因此最後一個小標題就是走向新的征途。


我說的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也不必要面面俱到,但是重要的事情別放鬆,特別是很重點的,要突出,要波瀾壯闊。文章看得多了,自己也寫了不少文章,我覺得寫文章要寫得好也不容易,也可以寫得好,但是也不容易。我看了原來的稿子之後覺得不錯,只是有一點平鋪直述,重點不突出,我剛才講的重點比較突出。但是重點突出並不代表著第二位、第三位的事情不提,不是的,提得簡單一點。過去寫學校,非常客氣,假如少寫一點,搞一部合併之後的校史,原來華工寫校史的人還健在,現在都有些去世了。另外你們再訪問一些老教授,像崔崑,如果你們訪問他,他也非常願意,他是一個很好的80多歲的老院士,楊院士也非常健談,你們要訪問就選擇年歲比較大的人。


談教育史方面的事你們更不熟悉了。約翰。霍普金斯1876年從德國回到美國,創辦了霍普金斯大學,他是第一任校長,教學和科研相結合,其中也辦了一個醫學院,醫學院辦得非常好。今年年初美國的全國衛生研究院,它有很多下屬機構,但是它的總部也在馬里蘭州,距離霍普金斯不遠。我問美國全國衛生研究院的王平明,美國辦的最好的醫學院是哪個醫學院?他說是霍普金斯醫學院。我跟龔教授也講了,我說如果能夠跟霍普金斯大學聯繫上,可以得到很多經驗。霍普金斯和我們中國只是和南京大學關係比較密切,在文革之後霍普金斯大學和南京大學建立了一個共同的研究機構,雙方蓋了一座房子。南京大學的房子我去看過,但是由於那時候南京大學沒有醫學院,恰恰沒有聯繫,現在霍普金斯大學的醫學院在中國沒有根,假如能夠願意和我們同濟醫學院建立一個機構,就非常好。馬里蘭州是在華盛頓周圍,華盛頓這個城市是獨立戰爭勝利之後,已經計劃好了,要建立一個新的首都,就是後來的華盛頓,限制人口不能夠超過60萬,華盛頓人口很少,只有60萬。華盛頓的周圍這個州就叫馬里蘭州。恰好霍普金斯在馬里蘭州,我們學校的王平明在美國全國衛生研究院工作,總部也在馬里蘭州,他今年過年的時候在這裡來看我。原來我就知道霍普金斯大學的醫學院是世界上最好的醫學院,那時候王平明來看我,他已經去了20、30年了,也得到一個證明,確實是非常有名的醫學院院。它為什麼辦得那麼好? 這個經驗很值得吸取,因此我們要成為世界上最好的醫學院,大學內最好的醫學院,要想辦法和霍普金斯大學合作。我估計它會知道同濟,同濟的歷史也有100年了,霍普金斯大學的歷史超過了100年,時間上差不多。


這是另外的話了,我跟龔教授說了一下,我說和美國大學合作也不容易,但是如果關係搞好了很容易。我最後再重複說一句,我今天所說的僅供參考,對你們沒有任何約束力,我現在也不是領導。我只是很關心校史這個事情,頭緒亂了一點,我現在已經96歲,今年的生日已經過了,記憶力也下降了。霍普金斯大學第一任校長的名字我記不清了,霍普金斯大學第一任校長是一個很好的校長。世界上的大學實施改革,我們學校還要改革。改革要抓住一個主要的主線,科學研究要和教學相結合,科學研究要走在教學的前面。清華每年科學經費是第一位,但是它得到的成果並不如人意。我最看重的浙江大學,浙江大學厲害,我在浙江大學呆過一年,我在武漢大學呆了一年半,後來到延安去了,只做了一年半,我是揚州人,眼看揚州要淪陷,到了延安,那時候也參加了戰爭。我的傳記你看了沒有,可惜搞完了,不是我想寫傳記,是他主動找到我要寫傳記,盛情難卻,因為他的文筆還可以。送到出版社之前,我從頭到尾非常仔細的看一遍改一遍,那個時候視力還可以,現在視力不行了。一個人要保護眼睛,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自己,我現在感覺到保護眼睛太重要了。我現在是不能看報,不能看書,不能夠寫文章,只能跟你們談一談。謝謝你們!


來源:華中科技大學校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