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歷史上，被日本侵害的國家除了中國之外，還有韓國。
它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日本的殖民地。
甚至要派王子和公主去日本做人質。
今天要講的，是身患失語症和精神分裂症。
被日本囚禁折磨了整整三十八年，直到上世紀七十年代才終於回國的韓國最後一任皇女——德惠翁主。
大韓帝國的最後一位「王女」
圖1
這是一張德惠回國時的照片。
此時的她被折磨的面容枯槁，極度瘦弱。
任誰都看不出來，她曾經也是被父親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公主。
她出生在1912年這個尷尬的時間。
此時，德惠的父親，朝鮮高宗李熙剛過六十歲的生日。
甲午戰爭後，他擺脫了清朝附屬國的身份，成立「大韓帝國」。
他是韓國的開國皇帝，卻終其一生都是日本人的傀儡。
1907年，因為海牙密史事件，他得罪了日本，被迫退位。
成為了大韓帝國的「太皇帝」。
他剛退位沒四天，日本就逼迫上位的純宗簽訂了《日韓合併條約》，韓國從此淪為了日本的殖民地。
其實嚴格意義上講，德惠並不是大韓帝國最後一位王女。
她出生之前，大韓帝國就已經不復存在，被日本牢牢把控在手中。
圖2 左三為朝鮮高宗李熙、右二為德惠生母梁貴人、右一為德惠
退位的那幾年，太皇帝的精神一直不是很好。
日本對皇室實行的監控政策，讓他整宿失眠，直到早上聽見喜鵲鳴叫才可以睡著。
可以說，德惠的出生拯救了他。
在德惠之前，太皇帝曾有過四個女兒，但都在小時因為得病、毒殺等因素夭折。
老來得女，又長得特別像自己。
德惠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寵愛，連帶著她本是宮女的生母，地位水漲船高成了貴人。
做屠夫的舅舅也穿上官袍，搖身一變成為了官員。
很難用簡單的詞語來形容太皇帝對德惠的寵愛。
他幾乎給了他能給的所有。
圖3 年幼時期的德惠
在德惠出生五十天，他就打破條例，讓德惠搬到自己的寢宮來住。
德惠五歲時，他在距離寢宮一百五十米的地方，首次專門為德惠建了所幼兒園。
每天出入都用轎子接送。
太皇帝為德惠請來了日本老師，還擔心德惠孤獨，為她找來了許多大臣的女兒一起上學。
這些小孩從小對待德惠德態度都十分恭敬，因此德惠小小年紀，就有了地位尊卑的概念。
隨著時間流逝，德惠翁主慢慢長大了到了該上小學的年齡。
她沒辦法上小學，因為日本方面沒有承認德惠是皇室德子女。
他們對外說，日本信奉的是一夫一妻制，德惠是庶出的女兒。
圖4 幼兒園時期的德惠
自然不算在皇室子女中。
但其實，這些都是日本冠冕堂皇的說詞。
他們的目的，就是徹底斬斷韓國皇室血脈。
太皇帝專門請總督（日本統治朝鮮時期駐朝鮮的最高長官）來到幼兒園，指著裡面那個笑容燦爛的女孩子說，這是自己乖巧可愛的小女兒。
話都說到明面上來了，日本人不得不承認德惠翁主是皇帝的女兒，讓她上了戶口。
她的一生，原本應該有父親保駕護航，平安順遂。
但太皇帝的突然離世，徹底打破了這份平靜的假象。
遍布危險的日本
在德惠翁主八歲時，太皇帝就開始擔心，德惠長大後像自己的兒子一樣，被日本帶走，成為人質。
圖5 8歲左右的德惠
他暗地裡聯絡了親信，將德惠和親信的侄子定下了婚約，企圖用婚姻來留住女兒。
但有了婚約後太皇帝依舊害怕，他年齡越來越大了，日本在一旁虎視眈眈。
他還能保護女兒多少年？
永遠不要低估一個父親保護女兒的決心。
太皇帝默默籌備著復辟的計劃，眼看就要成功了！
1919年1月29日，太皇帝突然在德壽宮去世。
由於他去世的特別突然，大家對於他去世的原因眾說紛紜。
比較靠譜的，是日本派人毒殺了太皇帝。
自此，德惠翁主永遠失去了父親，她不幸的一生，也就此開始。
圖6 1922年的德惠翁主（左二）
那個時候德惠翁主還沒有名字，德惠這個名字是1921年純宗下達的稱號。
韓國庶出的女兒都被稱為翁主。
1922年，德惠翁主進入日本建立的日出小學學習。
1925年，太皇帝當年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日本以韓國無法教授皇女為由，要求德惠翁主前往日本學習。
日本幾乎是逼迫純宗下達了這個旨意。
3月25日，在親人的萬般不舍之下，十三歲的德惠翁主獨自坐上前往日本的輪船，五天後到達。
她在日本當人質的哥哥，英宗王李垠，和他的妻子李方子在碼頭迎接德翁慧主。
在李方子之後的回憶錄里，曾這樣描寫她與德惠翁主的初見。
圖7 英宗王李垠和妻子李方子
「她的臉上毫無表情，對周遭的世界默不作聲。看起來相當的沉默和孤獨。」
李方子特別擔心德惠翁主。
她拜託丈夫和日本申請，讓德惠翁主上學期間可以在家裡住，但被日本政府拒絕了。
日本政府將德惠翁主安排到學院里上課。
日本皇室的子女以及達官貴族都在這裡上學，日本方面並沒有在吃穿用度以及學習方面苛待德惠翁主。
他們給在日本留學的韓國皇室專門定製了特殊桌椅，拍集體照也站在前面。
但德惠翁主德精神還是日益衰弱。
她擔心自己會和父親一樣被毒殺，每天只用保溫杯喝水。
圖8 小學時期的德惠（右二）與同學
一點點風吹草動就膽戰心驚。
她不懂為什麼要向日本皇族行跪拜禮，明明自己的身份也同樣尊貴。
她惶惶不可終日，這些害怕長久以往的堆積在她的腦子裡，只等某個時刻徹底爆發。
1929年5月30日，德惠翁主的生母死於乳腺癌。
日本僅給了她十五天回去弔唁。
當李方子再次來到碼頭接德惠時，她發現德惠翁主的表情略顯痴呆。
看不到難過，半夜偶爾神經質的胡言亂語。
李方子為德惠翁主找來了醫生。
在通過仔細檢查後，確認德惠翁主患上痴呆症。
沒辦法繼續上學，所以她住進了英宗王家中。
保姆和李方子輪流照看她。
圖9 14歲時的德惠翁主
可就在她病情最嚴重的時候，日本政府竟然下達新命令，要求德惠翁主和一名日本人結婚。
被迫迎來的婚姻
先不說德惠翁主之前在韓國那邊就有婚約。
單單是現在這個病，她就沒辦法給任何人當妻子。
可面對強硬的日本，英宗王的反對顯得那麼無力。
他們再一次屈服於日本的淫威之下，德惠翁主的婚姻對象開始選拔。
首先，他們排除了和德惠翁主擁有血緣關係的李姓子嗣。
還有日本的皇子。
在重男輕女的日本，還有男子因為精神病被退婚。
更別提還有點呆傻的德惠翁主了，肯定會被啃的渣都不剩。
1930年，李方子提前得到了消息。
圖10 德惠翁主的丈夫
德惠翁主的新郎竟然是一個臉歪嘴斜，只有一隻眼睛，個子矮小的男孩。
李方子催促丈夫英親王，在旨意下來之前想想辦法。
英親王想的頭髮都掉了，還是找不出任何理由阻止日本政府賜婚。
日本政府賜婚德惠翁主的，是前馬島藩主兒子宗武志。
但因為德惠翁主，那時病情正值最不穩定的時候。
婚禮並沒有立刻舉行。
在進行了一年的治療後，她的病情稍有些好轉，恢復了些意識，就被告知自己的婚期定在了5月8日。
對此，她的反抗就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整四天，滴水未沾，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流淚。
但她的反抗毫無用處。
5月8日，婚禮如期舉行。
圖11 婚禮當天
李方子哭著送德惠翁主出嫁。
讓他們唯一放心的，是宗武志並不是如傳言那般面目醜陋，歪嘴斜眼。
他長得很正派，比德惠翁主大四歲。
父母早已去世，1923年正式繼承了家族和伯爵爵位，當時就讀於東京大學英語系。
他們在東京蘇塔克住宅舉辦了婚禮。
婚後，宗武志對待德惠翁主很好，兩人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
德惠的病情也沒有再複發，完成了學業，拿到了畢業證書。
可是好景不長，1932年8月14日，德惠翁主生下了一個女孩，起名正惠。
同時她又得了產後抑鬱，直接引起精神分裂症再度複發，開始了長久的治療。
圖12 德惠的女兒
在十多年裡，正惠的成長和德惠的醫藥費全都由宗武志負責。
隨著1945年日本投降，由美國軍政接管。
一年後，美政府將大部分曾經的貴族降為平民。
德惠翁主和宗武志就是其中一員，這讓他們的生活質量發生了大跨度的跌落。
宗武志無力支付德惠翁主在家的費用，只好讓她住進了精神病院。
這一住，就是十年。
就在德惠翁主以為自己終其一生，都逃脫不了日本這個牢籠時，回國的機會。
就這麼悄然出現了。
終於回國
住在醫院的德惠翁主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中國抗日戰爭，日本戰敗。
圖13 1962年歸國
她的老家大韓帝國分裂成了兩個國家，戰爭使國家滿目瘡痍。
1951年，由於當年主張德惠翁主和宗武志結婚的日本戴維皇后離世，因此1955年，英宗王和李方子向日本政府請求讓德惠翁主離婚。
日本政府這時已不像過去那般囂張，答應了英宗王的請求。
德惠翁主重新變成單身，由李方子照料。
同年，她的女兒正惠和自己的大學老師結了婚。
婚後三個月，正惠留下一封遺書在阿爾卑斯山區失蹤。
人們在不久後，發現了她的遺體。
宗武志在離婚後，火速和另外一個日本女子結婚了。
沒兩年就生下了大兒子。
在此之前，他與德惠翁主已經近十年沒有過交流。
圖14 德惠與宗武志
這對本應最親密的夫妻在很早就已形同陌路。
離婚之後的德惠翁主，並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和丈夫做了什麼。
李方子用德惠母親的姓，建立「楊德惠」戶籍。
她的病情一直未見好轉，甚至在女兒死後有進一步嚴重的趨勢，只能整日住在松澤醫院。
這裡的醫生細心的照顧著她，在這裡渾渾噩噩的住了十五年。
當時的韓國總統，生怕德惠翁主回國後會對自己的政治地位產生負面影響，便不允許她回國。
韓國人民漸漸遺忘了，在遙遠的日本，還住著韓國最後一位皇女。
1950年，作為東京特派員的金乙漢拜訪了德惠翁主。
圖15 德惠翁主（右）與乳母（左）
緣分說來奇妙，他是之前和德惠翁主有婚約的人的哥哥。
他看著德惠翁主，忍不住哭了：
「如果太皇帝看到了這個樣子。他該有多心疼啊。」
在德惠翁主回國一事上，金乙漢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1961年，金乙漢拜訪了時任韓國總統的朴正熙，向他講述了德惠翁主的事情。
朴正熙大為震撼，立刻著手德惠翁主和英宗王的回國工作。
1962年，在一片歡呼聲中，被日本囚禁了三十八年的德惠翁主終於踏上了韓國的土地。
此時的她，被失語症和精神分裂症折磨的面目全非。
她什麼都認不出來，也說不出來。
圖16 李方子（左）與德惠翁主（右）
可當她被唯一在世的乳母，卞福童抱在懷裡時，眼淚不受控制的從她眼裡滑落。
她這才意識到這一切不是在做夢，她真的回家了。
回國後的德惠翁主雖然認不出周圍的人。
但神奇的是，她回到昌德宮後，竟然恢復了些許記憶，對純孝皇后行了皇室禮儀。
面對晚輩向自己磕頭，她接受了這份問候。
之後，德惠翁主一直住在昌德宮的樂善齋，同時接受首爾大學的治療。
第二年，英親王帶著妻子李方子回國，但他全身癱瘓，沒多久就去世了。
李方子也搬到樂善齋和德惠住在一起。
七十年代時，她的前夫宗武志來到韓國求見德惠。
圖17 樂善齋
被皇室以有可能使德惠病情加劇為被拒之門外。
直到死都沒和德惠翁主再見面。
後續
德惠的病情並沒有好轉，之後的27年里，她一直住在這兒，哪裡也沒去。
根據照顧她的宮女說，德惠只會在季節交替時，像突然驚醒似的喊女兒的名字，崩潰大哭。
晚年時，她偶爾有清醒的時候，她在清醒時總會寫下一些文字。
其中最著名也是廣為流傳的，是她在去世前沒多久寫到：
「我想在樂善齋長久的住下去
我想念殿下和王妃
大韓帝國，我永遠的家」
這段話很簡短，卻透露出漂泊半生的德惠翁主最簡單的奢望。
圖18 德惠寫的話
1989年4月21日，德惠翁主去世，享年77歲。
她去世七天後，一直照顧她的李方子也走了。
後來，2015年6月24日，日本文化服飾館與韓國駐日文化遺產廳簽訂了諒解協議書。
日本方面返還了七件當年德惠翁主在這裡居住時留下的衣物，用於韓國文化園研究。
這些衣物在德惠歸國五十年，誕辰一百周年時在博物館展出。
有德惠翁主小時候穿的裙子，還有她結婚時穿的嫁妝，等等。
還有很多人說，德惠翁主年輕時曾參與過獨立運動。
一個公主當然要轟轟烈烈的過完這一生，引領韓國人民解放。
但當我們仔細了解德惠翁主的一生。
圖19 德惠晚年舊照
會發現獨立運動時期，德惠翁主正在被精神病症困擾，根本沒有精力參加獨立運動。
當公主很好，但德惠翁主這一輩子最討厭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公主身份。
如果讓她重新選擇自己的人生，她更想做個普通人吧。
沒有被毒殺的父親，沒有被逼的婚姻，沒有自殺的女兒，沒有隨時都有可能殺了自己的日本政府。
她會過得很幸福，就像我們大多數人一樣幸福。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