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城 | 真假美猴王之爭，一段歷史公案的「蘇超解法」

6月28日蘇超大戰，連雲港將主場對陣淮安。

下面是幻想時間：

一個大腳開過去，蹦出來倆猴，都說自己叫「孫悟空」。

忙掏身份證，對著家庭住址，一欄填著「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一欄寫著「淮渦水底，龜山腳下」。

打手一指，一邊是玉女峰下媧遺石，「瞧，石破天驚的防偽印記」，一邊是運河滔滔一瓢水，「看，孕育大聖的文化原漿」。

可有人證？一個拉來唐僧，原著認證的「海州弘農縣人」，一個叫上菩薩，前世一條河裡修過煉的道友，這關係誰跟誰。

相持不下間，兩隻猴抓耳撓腮、無能狂怒，只能借著「讀城」的「慧眼」，意欲了結這段「公案」。

目前，江蘇「讀城」行動正在火熱開展。活動以閱讀建築、閱讀地名、閱讀老字號為三條活動主線，邀請大眾共同參與，走讀江蘇挖掘城市內涵。

連雲港對陣淮安這場比賽，也被很多網友戲稱為「真假美猴王」，贏的齊天大聖，輸的六耳獼猴。

本期「讀城·梗王解梗」，就來和現代快報記者一起，辨一辨孰是假來孰是真。

「石猴」硬剛「水猴子」

同猴不同命。

孫悟空是打花果山石頭裡蹦出來的，人家《西遊記》里寫得清楚：一天仙石迸裂，產一石卵， 經風一吹，化作一石猴。

連雲港猴：「還有繼續爭下去的必要嗎？原著就是實錘，開局即為絕殺。」

但是書里如此，就對么？

明代小說《東遊記》還寫，孫悟空一棒子敲死十萬天兵天將，老君、如來「敢怒不敢言」呢！

還有古典小說《南遊記》「造謠」猴哥生了一閨女，天天提溜個死人腦袋晃悠，敢寫你就敢信？

「文學作品怎麼描述我不管。」淮安猴夾槍帶棒：「但大運河漂來孫悟空，是鐵一般的事實。」

畢竟，沒有淮渦一帶廣為流傳的水神無支祁作為原型，哪來什麼「美猴王」；

畢竟，沒有淮安吳承恩，「孫悟空」怕還是妖猴一隻，哪有機會演「男一號」；

畢竟，若不是明清運河繁榮，江蘇出版業極其發達，《西遊記》沒準早就淹沒史海里。

「在小說里，你叫老孫一聲『石猴子』，俺不挑你的理，但出門在外，你甚至不願意尊稱我一句『水猴子』。」淮安猴如是說。

聽到這裡，連雲港猴也有話說，「怎麼就『尊稱』了，一個『尊』字你擔得起嗎？」

因為有些猴註定一出生就在山巔。

連雲港的石猴，誕生時有天地異象，求學時有名師指點，畢業就「分配」到天庭，雖然官小了點，但人家是正經在編的神仙：

「高遷上品天仙位，名列雲班寶錄中。」

還不是普通神仙，人家是「天仙」，是多少人擠破頭而不得的「太乙金仙」：

「混元體正合先天，萬劫千番只自然。渺渺無為渾太乙，如如不動號初玄。」

但有些猴註定一出生就困在水底。

關於淮安的水猴，《唐國史補》不是有個故事嘛，說漁民在淮河裡面撈出來個鐵鏈子，一群人抓著往回扽，結果那頭鎖了個青毛猴子。

「楚州漁人於淮中釣得古鐵鎖，刺史李陽大集人力，引之鎖窮，有獼猴躍出水而逝。」

咋的？當年跟大禹干架，輸了，關了幾千年，正寫檢討呢。

有請蘇學士裁判

這場「真假美猴王」不好裁決。關鍵是裁判不好找。

找唐僧？唐僧是連雲港人，《西遊記》第十四回唐僧親口說的，「我俗家也姓陳，乃是唐朝海州弘農郡聚賢庄人氏。」

找菩薩？菩薩道場就設在淮安，傳說觀音菩薩化身僧伽大聖，弘揚佛法、設齋禮佛，在楚州龍興寺隸名。

還能找誰呢？還真有一位，大家還挺熟，誰？蘇東坡。

別說淮安和連雲港，他平生來往江蘇14次，用實力代言「蘇式生活」：

沿著運河的「宦遊」生涯，他12次過鎮江，留下了100多首詩；打卡蘇州，他力薦：虎丘不可不去，不去是人生憾事；他在徐州當市長，他抗洪、挖礦，造福一方留下美談……

1074年，他來到了花果山，驚嘆於這座「海中仙山」的壯麗奇景，他寫下了這樣一句「評語」：

「鬱郁蒼梧海上山，蓬萊方丈有無間。」

若不是仙山，怎麼能孕育出仙猴？

1085年，他寫了一首奇詩《楊康功有石，狀如醉道士，為賦此詩》。詩云:

「楚山固多猿，青者黠而壽。化為狂道士，山谷恣騰蹂……」

全詩很長，後面還有這個「狂猿老道」偷喝仙酒，被困在山岩之間等情節，是不是很眼熟？

所以，對於連雲港石猴，蘇學士的鑒定為真。

再來看看淮安，這條水路他太熟了。那些年，蘇東坡經常調任，每次都會經過這裡。

這條水路，他走了無數遍，心中頓生慨嘆：「二年三躡過淮舟。」所以水底下是不是有猴子？他門兒清。

肯定是有的，要不他怎麼1071年寫《濠州七絕·塗山》，頭一句就是：「川鎖支祁水尚渾。」

還有一回，他和弟弟蘇轍一起去泗州玩，知兄莫如弟，蘇轍也寫過一句：「清淮濁汴爭強雄，龜山下閟支祁宮。」

方誌記載，淮安府西南有一紫極宮，宮內有一幅宋代大畫家李公麟作的「猴戲馬」壁畫，畫上有蘇軾作的題贊，非常有名。

淮安的猴子必定也假不了，「一眼大開門」。

打到最後，居然是場「姐弟局」？

兩隻猴子都爭「孫悟空」，到底在爭什麼？

是爭「齊天大聖」的美名，爭「斗戰勝佛」的香火，還是爭「天生聖人」的造化？

但事實上，在吳承恩寫出《西遊記》之前，孫悟空、孫行者和齊天大聖甚至是三個人：

在元雜劇中，孫行者有一段念白：「大姊驪山老母，二妹巫枝祇聖母，大兄齊天大聖，小聖通天大聖，三弟耍耍三郎。喜時攀藤攬葛，怒時攬海翻江。」

兄弟姐妹有五人，連雲港石猴見到了淮安水猴子，高低要叫一聲「二姐」。

鬧了半天，原來是場「姐弟局」。

想想也是，球場上踢得再猛，一筆還能寫出來兩個「蘇」字不成？

沒有仙山的鐘靈毓秀，何來孫大聖的神通桀驁？沒有運河的千里奔涌，何來取經路的萬般波瀾？

連雲港以山石鑄就美猴王的筋骨，淮安用長河灌注西遊的血脈。骨骼賦予其形，血緣賦予其神，共同支撐起這部不朽經典的巍峨身軀。

當蘇超戰鼓擂響，我們聽見的是雙城合奏——山濤與河韻共鳴，神話與現實擊掌。

無論花落誰家，就應該敬這兩座城市一盞「猴兒酒」，一氣飲盡：

「所有滋養齊天大聖的土地，都是永恆的洞天福地。」

「比賽第一，友誼第十四」「沒有假球，全是世仇」……還有什麼有趣的梗，趕緊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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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現代快報/現代+記者 王子揚

圖 | 部分圖片來自江蘇省城市足球聯賽趙啟瑞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