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古羅斯歷史，「俄羅斯」之名從哪裡來？

《基輔羅斯：東斯拉夫文明的起源》

廣東人民出版社 肖瑜

作為鄰國，俄羅斯經常被提及，國人並不陌生；若從革命史看，蘇聯與中國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然而，如果我們再進一步，去追問俄國的歷史，恐怕大多數人只能想到「沙皇」等名詞，缺乏整體性概觀。在此意義上，歷史學家肖瑜的新作《基輔羅斯：東斯拉夫文明的起源》，帶我們追溯了古羅斯的歷史，更加全面地理解俄羅斯的起源。

「基輔羅斯」的「基輔」即今天的烏克蘭首都地區，公元882年，留里克王朝的王公奧列格佔領基輔，並宣稱「讓基輔成為羅斯眾城之母」。19世紀之後，史學界普遍將奧列格建立的國家稱為「基輔羅斯」。這一名稱中的「羅斯」，首先可以作為歷史政治概念，指由東斯拉夫人建立的第一個國家；其次，在後來的演進中，「羅斯」可以泛指波羅的海到黑海之間的所有部族，作為民族概念而存在；最後，「羅斯」一詞也是作為國家概念的「俄羅斯」名稱之源頭。

基輔羅斯所建立的國家形態，如果類比中國歷史，很像西周的封建共主。在各國的早期歷史中，往往存在多中心、非統一局面。在當時東歐的重要商路上，並非只有基輔一座重鎮，位於今俄羅斯西北部的諾夫哥羅德，在隨後數百年間，一直擁有著發達經濟、充足人口，但其政治地位遜於基輔。簡言之，羅斯民族通過對基輔中心地位的確認，自此具備了政治上的統一觀念。

奧列格建立共主式國家後，動員能力更強，再加上他個人的卓越才能，基輔羅斯開始在歐洲崛起。奧列格當政期間，主導了羅斯與拜占庭的戰爭，雙方戰戰和和，拉扯數年，在古羅斯重要史料《往年紀事》中，便保留有雙方簽訂過的合約內容。不過，在隨後伊戈爾大公、斯維亞托斯拉夫一世執政期間，戰爭仍在延續。早期國家政權，往往通過整合局部區域，形成與異國異族的界限而逐步確立，戰爭則是塑造自我的必要途徑，無論是地緣政治，還是經濟利益，羅斯與拜占庭都處於競爭關係，戰爭便難以消弭。

基輔羅斯的國家政治領袖是基輔大公，理論上全域全境的其他公國，視其為共主。然而，共主威望不是憑空而來，而要靠真正的政治強人予以鞏固。毫無疑問，基輔羅斯歷史上，最重要的兩位大公，便是「紅太陽」弗拉基米爾一世與「智者」雅羅斯拉夫。

從私德而言，弗拉基米爾甚為糟糕，在奪權和戰爭中屢有陰謀。但是，在基督教的歷史上，弗拉基米爾尤為重要——正是在他任內，羅斯轉變了古已有之的多神教信仰，正式皈依基督教信仰。促成這一轉變的原因，大致可從兩方面看，就國家而言，羅斯需要一種新的全民宗教來凝聚人心；就個人而言，弗拉基米爾思考自己過往的行為，謀殺兄長、撒謊成性、縱慾無度，十分擔心遭受報應，而基督教寬恕罪過、提供重生的教義，自然對他有很強的吸引力。

俄裔史學家梁贊諾夫斯基認為，弗拉基米爾和他的臣僚們最終選擇了成為基督教世界的東翼，他們為高度發達的拜占庭文化進入敞開大門。基輔的文學、藝術、法律、禮儀和習俗從此都打上了拜占庭的烙印。

以後見者視角看，弗拉基米爾皈依基督教，確立了羅斯民族的信仰。1453年，伊凡三世迎娶東羅馬末代君主君士坦丁十一世的侄女索菲婭，自此成為「第三羅馬」，拜占庭帝國的雙頭鷹標誌，開始作為古羅斯的國家圖騰。今天，我們將俄羅斯的信仰描述為「東正教」，其實就俄國自身而言，不存在東與西的區別，羅斯才是延續基督教血脈的唯一「正教」。在此意義上，弗拉基米爾一世的皈依，正是信仰的肇端。

雅羅斯拉夫也是一位劃時代的領袖，他對內頒布《羅斯法典》，穩定政局，對外促進與拜占庭等國家的友好關係，使基輔的地位在歐洲蒸蒸日上。雅羅斯拉夫統治的35年，堪稱羅斯歷史上最強盛的時期，在他死後，教堂的銘文寫道：「我們的沙皇故去了。」這是「沙皇」稱號第一次被用於羅斯的統治者。

基輔大公的統治性地位，很大程度上由君主個人能力維繫，這就會造成權力出現真空時，既定繼承規則被無視與踐踏。雅羅斯拉夫遺囑表明，他要求繼任者以年齡順序依次執掌權力，即「年長者繼承製」。然而掌握權柄的大公，希望將權力傳給子嗣而非兄弟；年齡相差無幾的兄弟，又都覺得自己有實力奪取大公之位，於是，便產生了無休止的爭鬥。基輔羅斯從雅羅斯拉夫到莫諾馬赫之間的時期，基本都處在權力爭奪的動亂中。基輔羅斯的政體本就類似於分封制，分離主義的苗頭始終存在，各地大公的實力不容小覷，又進一步加劇了這種爭奪的烈度。

在基輔羅斯的最後階段，崛起於蘇茲達里大公國的博戈柳布斯基，攻陷並焚毀了基輔，他自己則回到弗拉基米爾城，使其成為新的政治中心。自此，基輔羅斯的政治中心地位、基輔大公的領袖地位，也宣告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