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知三國歷史和故事的朋友,大概都知道曹魏、蜀漢、東吳三國鼎立之後,三家管事的權臣前期分別有魏國的司馬懿、陳群、曹真、蔣濟、高堂隆,蜀漢則是諸葛亮一人獨大,東吳則有張昭、顧雍、陸遜、諸葛瑾。到了三國中期,魏國則是司馬家獨大,蜀漢則有蔣琬、費禕,東吳有諸葛瑾、孫峻,到了後期曹魏一方基本就要走受禪司馬家的流程了,蜀漢則是有主無相的狀態,大將軍姜維也不過是「邊角料」而已。東吳則文有丞相張悌、太傅賀邵,武有老帥丁奉、名將陸抗。
以此看來,東吳的實力實際上比起羅貫中那《三國演義》的篇幅要大上許多,難怪東吳比起蜀漢滅亡竟要晚上十七年之久。可一般人受《三國演義》的影響,對東吳帝國的形勢了解並不深刻,特別是東吳後期,對於後期的主要人物,大概最出名的應該就是武將當中的丁奉、陸抗了,其次就是以身殉國,卻沒有單獨列傳的丞相張悌,至於另一個關鍵人物賀邵,幾乎讓人知之甚少,他與魏明帝曹叡的太傅高堂隆極為相似,有人甚至說高堂隆多活幾年,司馬懿就完全制伏不了曹家,因為高堂隆是第一個向曹叡提出要剪去司馬懿羽翼之人,可惜曹叡對高堂隆一直言聽計從,唯獨這件事沒有聽從。
而東吳的賀邵與曹魏帝師高堂隆的地位相當,不過他的結局卻讓人大為悲嘆,很不幸的是他碰上了吳末帝孫皓這樣的暴君,比起昏主曹叡還要凄慘,今天小編就來講一講位比曹魏高堂隆,蜀漢董允一般的東吳末期名臣賀邵,如果孫皓能聽從賀邵之言,並對他委以重用,恐怕東吳的國祚還要往後推幾十年也很難說吧!
賀邵字興伯,他是會稽郡山陰縣人,孫權第六子,即東吳太宗景皇帝孫休即位之後,賀邵從中郎晉陞為期騎中常侍,不久又外放做了吳郡太守。廢太子、南陽王孫和之子吳末帝孫休登基後,賀邵入宮做了禁軍的左典軍,後又晉陞為了中書令,併兼任了太子太傅。
孫皓為人非常兇殘暴躁,他又是一個很驕狂自大的人,所以東吳的國事越來越凋敝,賀邵上書勸諫道:「古之聖王,之所以能潛身於深宮之內,還能知曉天下萬里之事,他垂手於座席之上,卻能明鑒八方,並不是他本人這麼神奇的力量,而是任賢之功也!陛下要以至德之姿,統承大帝孫權的皇業,率身履行王道,恭恭敬敬地奉養神器,任用賢臣,表彰善人,這樣才能使國事通達。
可這幾年下來,朝中發生了許多紛亂之事,真偽相交,上下相欺,文官武將太多空任和位,我們東吳外已無山嶽名將來鎮守疆土,內無拾遺之臣來輔佐陛下。全都是奸佞阿諛之徒想靠巴結攀附來飛天晉陞,然後干預朝堂之事,作威作福,盜竊榮譽和利益,而使忠良受到排擠和墜落,信義之臣也遭到加害。所以東吳國中的正義之士都被摧垮了,庸臣們都以圖苟安向上獻媚,他們只會承旨辦事,然後百般討好皇上。天下人現在都說起了反話,士子們都在吐露詭異之論,清流變得渾濁,忠臣都變得結舌無法說話了。
而陛下處在九天之上,隱於百重之室,你說的話,全天下都會當真,然後人們就會像影子一樣跟從你,那些親近你的寵媚之臣,每天都只會順從你的意願對你說好聽的話,而陛下你還說這些人是實實在在的賢臣,且還認為天下已經太平了,這使得臣內心很不安啊,所以不敢不把這些事情稟告皇上。
臣又聽說興國之君,都是樂聞其過的,荒亂之主,則非常喜歡聽到別人讚譽他。喜歡聽過錯之人,過錯改正消失了,福報就不斷地涌過來,而喜歡聽讚譽之人,不切實際的讚譽多了,禍患也就跟著來了。這就是為什麼上古的聖君,他們都是拼了命地要引進賢臣,自己非常虛心地要求別人說起自己的過失,總是不肯坐在高高的龍椅上,而是到外面去乘牛車巡視,又拿虎尾作為警醒自己的標誌。
而如今的陛下,你總是以嚴刑之法來禁止忠直之言,罷黜善士來忤逆進諫之臣,總是被美譽所暈眩,還要一味地炫耀自己,同時又沉淪於近臣的阿諛之辭。昔日商高宗武丁一直想要選一位王佐之才來輔弼自己,他夢寐得賢,最後得到了傅說這樣的大賢,可陛下卻忘記了聖王的事迹,對賢臣極為忽視,就像遺棄的廢物一樣。以前的常侍王蕃忠心不二,恪守臣道,做事又非常公道,這的才能足以擔任輔弼重臣,可陛下卻在醉酒之間將其進行殺戮。
近期鴻臚寺卿葛奚,他是先帝的舊臣,偶有忤逆,只不過是喝醉之後昏話,喝了三大爵,禮儀大為缺失,陛下因此在朝堂上雷霆震怒,說他輕慢天子,然後就飲下了陛下所賜的醇酒,最後中毒殞命。從此之後,海內的萬民都極為痛悼,朝臣都對陛下失去了信心,官員們都以退休為幸,居於京師建康的朝官們則以外放做刺史、太守為福,這真不是保住我東吳江山的狀態,臣真的很希望皇上趕緊改正吧!
而何定本來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仆隸之徒,身無錙銖之行,又無鷹犬之能,而陛下卻深愛他的奸佞和諂媚,所以給了他極大的威柄,使何定恃寵放縱,擅作威福,常常干預國事,手弄天機,上虧日月之明,下塞君子之路,這樣就使得小人當道,奸徒入朝,何定又妄興木土,甚至徵調江邊的守卒來驅趕麋鹿,然後大建山陵,使得大片的森林被毀,九野之獸也被屠盡,陛下卻將它們都聚於九重深宮,整天做些無益之事,終年都要損耗錢財。士兵們都疲於為陛下運送那些奢華之物,天下的人力也竭於被陛下所驅逐,老弱飢凍,大小怨嘆。
臣因此竊觀天變,如今的災異比起往年的陰陽錯謬尤其要多,四時逆節,仲夏隕霜,這都是陰氣凌陽,小人弄權所致啊!臣遍覽書傳,參詳典籍,驗行諸事,才發現災祥之應足以讓人不寒而慄。昔日商高宗修德來消除災異,宋景公崇德來擊退熒惑之變。如今陛下也應該上懼上天的譴責,下追先賢攘災之道,然後還要遠覽前代任賢之功,近悟今日錯用奸佞之失,澄清朝堂,表彰俊傑,放逐奸佞邪僻之輩,這些人一定要匆匆趕走,不能再任用,陛下應當將淹沒于山林,滯遲不能提拔的賢士大力請到朝中來為官,陛下要好好敬奉大帝孫權,守住他留給你的先王基業,這才能讓上天和天下人都仰望你呀!
《左傳》當中說,國之興也,天子視民如赤子,其亡也,天子視民如草芥!陛下一定要學一學周成王、周康王那樣,讓四海的百姓伸長了脖子來期待陛下,可你登位以來,法令越來越嚴苛,賦役越來越繁多,中宮的宦官遍布天下州郡,到處橫興事役,謀取奸利。搞得如今天東吳境內十分困頓,黎民已經難以忍受無休止的索求,老幼饑寒,家家戶戶面有菜色,而地方長吏還要拼了命地讓他們感到害怕,動則使他們負罪受刑,民間實在太疾苦了,如今整個東吳是人力不堪,家戶離散,呼嗟之聲感傷至極。
再加上長江沿岸的兵馬,已經遠遠超出了拓土廣疆之用,而實際上把守邊界的軍備就已經很艱難了,陛下要對將士們特加優待啊!待到有戰事發生的時候,你才可以隨意徵調他們,他們才會立馬雲集而來,現在他們衣甲不全,吃的不能保障早晚兩頓,還要出戰為陛下抵擋鋒鏑,可他們在朝中卻沒有任何保障,現在整個東吳父子相棄,叛者成行,願陛下趕緊寬賦除煩,振恤窮乏之人,省去所有的不急之役,盪清嚴苛的法令,則海內之民樂業。民者國之本,食者民之本,如今我東吳沒有一年之糧,家無一月之積蓄,後宮之人坐食者達一萬有餘,內有離曠之怨,外有損耗之費,而府庫空虛無用,士民餓得連糟糠都沒得吃了。
加上現在替代了曹魏的西晉王朝這個強大的北敵一直注目我們東吳,他們就一直等著我們從盛轉衰,陛下要是還是依仗自己的威德來振興東吳,就算敵軍不殺過來,眼見四海窮困,他們沒有輕易來為難我們,我們東吳也很難長久下去啊!昔日大帝孫權勤身苦體,創基於南夏,割據江東,拓土萬里,全都是他一人之力也!他的餘慶遺祚傳至陛下,你還不要好好勉勵自己嗎?陛下只有光大前烈,愛民養士,才能保全先業啊!怎麼能忽視先祖之功,輕視難得之家業呢?怎麼能忘天下之安危,坐視興衰之巨變呢?
臣聽說否泰無常,可吉凶卻由人,長江天塹不可久恃,如果我們不好好防守,北敵一葦就可渡江,昔日秦始皇建立皇帝之號,佔據了殽山與函谷關這樣的險阻,卻使得德化不修,法令苛酷,毒流生民,忠臣杜口,所以最後才會有陳勝一夫大呼,暴秦社稷就傾覆了。如今蜀漢後主劉禪佔據了三關之險,守住了巴蜀重山之固,可謂金城之固,萬世之業,可後主授官失賢,諸葛丞相一朝喪沒,他們蜀國君臣就系頸北向,成為了洛陽的奴僕。這是當世的明鑒,目前的炯戒啊!願陛下遠考前事,近覽世變,豐基強三,割私情而從公道,造就西周成康之治,那大帝孫權的江山就能更加興隆了!」
這封奏書到達孫皓面前之後,孫皓對賀邵深為痛恨,可賀邵奉公不阿,宮中之人對他都非常忌憚,這些小人最後一同到孫皓面前說賀邵與大司農樓玄毀謗國事,都遭到了責罵。樓玄被流放送到了南州,賀邵暫時被赦免保留了原職。可後來賀邵中了風,品不能言,自己離職數月,孫皓卻懷疑他是託疾而去,於是將他捉拿關進了酒窖,然後進行了千般的拷打,賀邵始終沒有說一句話,就這樣在被殺害了,他的家屬全都被流放到了臨海之地,孫皓還不解恨,又下詔誅殺樓玄的子孫,這一年是天冊元年,賀邵終年四十九歲。
又據說賀邵做吳郡太守的時候,吳中的豪門都給他起外號叫作「會稽雞,不能啼」,賀邵冷笑著說道:「不可啼,殺吳兒!」後來就對吳中大戶進行糾查,不久之後,顧、陸這樣的江東大姓都因此獲罪,嚇得一代名將陸抗都要到孫皓面前親自求情,才使得家人沒有被賀邵定罪。至此,看官們你認為賀邵是一個怎樣的人呢?如果孫皓沒有加害於他,而是付以重任,他能否像蔣琬、費禕輔佐蜀後主,陳群、陳泰父子匡扶曹魏一樣,使東吳社稷延長數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