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努烏梁海：中華故土，為何被俄羅斯吞併，成為「圖瓦共和國」？

中國和蒙古國的邊境線長達4700公里，是中國陸上最長邊界線。

蒙古國是世界上第二大內陸國家，面積156萬平方公里。清朝時期，蒙古（當時稱外蒙古）是中國的一部分。

隨著民國建立，外蒙古在俄國的鼓勵下，藉助中國內亂下自行宣布獨立。1921年，在蘇俄扶持下，外蒙古事實上獨立（未獲得中國承認）。

▲蒙古國的位置，其獨立帶走了中國150萬平方公里領土

二戰結束後，1946年1月5日，外蒙古宣布獨立，並得到了國民政府的承認。

二戰後，與外蒙古一起脫離中國的還有位於外蒙古西北部的唐努烏梁海。

唐努烏梁海自清朝以來就是中國的領土。清朝時期，唐努烏梁海和外蒙古是平行的行政區。

中國國民政府在1946年正式承認蒙古國獨立時，唐努烏梁海法理上依然屬於中國，可以看成是一塊「飛地」。

▲唐努烏梁海（紅色）

然而，1948年，唐努烏梁海併入了俄羅斯（蘇聯）。如今，唐努烏梁海是俄羅斯境內的圖瓦共和國。

▲唐努烏梁海，今主體是俄羅斯圖瓦共和國

那麼，唐努烏梁海和外蒙古是什麼關係呢？唐努烏梁海是怎麼樣成為俄羅斯領土的呢？

▲圖瓦在俄羅斯的位置

一、清朝佔據唐努烏梁海

蒙古高原，自古以來就是中原王朝和游牧民族爭奪的前沿陣地。

▲內蒙古高原，是蒙古高原的一部分

唐努烏梁海地處蒙古高原向西伯利亞的過渡地帶。當地居民主要從事漁獵活動。

▲唐努烏梁海

從先秦到兩漢時期，蒙古高原主要居住的游牧民族是匈奴。

公元88-91年，匈奴被東漢大敗，被迫西遷。

▲匈奴曾經佔據蒙古高原

從公元1世紀到公元6世紀時期，鮮卑、突厥和東胡等游牧民族陸續崛起，成為了蒙古高原的主人。

隨後，大一統的隋朝、唐朝大敗突厥，突厥人被迫西遷至中亞、蒙古高原西北部和與西伯利亞交界的薩彥嶺、葉尼塞盆地，主要從事漁獵活動。西遷至薩彥嶺的突厥人主要從事漁獵。

▲圖瓦共和國（唐努烏梁海）地處唐努山、 薩彥嶺之間

隨著突厥人離開蒙古高原，東胡部落在蒙古高原逐漸興起。

東胡人室韋被視為是蒙古人的祖先。公元1206年，成吉思汗的帶領下統一了蒙古高原諸部，建立了蒙古汗國。1207年，當地的突厥語系民族被蒙古汗國所征服。

▲蒙古人在南宋時期的活動區域

蒙古帝國的發展壯大，逐漸向華夏的土地擴張，相繼滅亡了西夏和金國。

1271年，忽必烈將政權更名為元。1279年，元朝滅亡南宋，統一了中國。

元朝設立嶺北行省管轄廣大長城以北地區。唐努烏梁海的所在地，即蒙古高原西北部的森林地區，被稱為「益蘭州」。

▲元朝設立嶺北行省

1368年元朝滅亡，蒙古的貴族被明朝從漢地趕回至蒙古高原、西域。元朝貴族佔據的地區長城以北地區稱為「北元」。

▲北元時期，佔據唐努烏梁海

明朝建立後，統治的土地主大部分只包括漢地，對於少數民族的輻射力度有限。

明朝對於北方的控制，只局限在長城一帶，長城以北被蒙古人（北元以及後來的瓦剌、韃靼）掌控。明朝與蒙古人進行長期的對峙。

除了蒙古高原建立政權之外，逃亡漢地的蒙古人在嘉峪關以西的西域建立了東察合台、哈密衛等多個汗國。

在長城以北的「塞外」，蒙古人以戈壁荒漠為界，主要分為三部：漠南、漠西和漠北。

▲明朝始終未能收復蒙古部落

在唐努烏梁海，即蒙古高原向西伯利亞的過渡地帶，主要生活著突厥人。這裡的突厥人長期受蒙古人的影響，逐漸蒙古化。形成了新的民族——圖瓦人。

▲圖瓦人

公元1616年，東北的漁獵民族女真建立後金（1636年更名為清）政權，佔領了東北地區。清軍和明軍隔長城對峙。

公元1644年，明朝被李自成所滅。清軍則藉機南下，開啟統一了漢地、蒙古部落的進程。

對於蒙古人，清朝統治者採取了聯姻、安撫和圍剿並用的舉措，統一了蒙古高原。

▲清朝統一蒙古部落

漠西蒙古（西域）一直以來拒絕歸順清朝。17世紀中期，漠西的準噶爾部征服了西域蒙古諸部，佔領了西域以及阿爾泰山北部的薩彥嶺一帶（唐努烏梁海）。

生活在薩彥嶺等森林地區的部落被清廷稱為「烏梁海人」。

▲薩彥嶺的位置

與此同時，沙俄開始覬覦中國領土，意圖扶持西域的準噶爾蒙古，對抗清廷。從1690年到1750年，清廷和準噶爾部之間進行多次戰爭。

1750年，清廷滅亡準噶爾部，統一西域地區，再次將西域納入中國版圖。清朝將管轄的西域稱為「新疆」。

清朝在中國分為的行政區分為幾大模式：漢地設立「省」管轄，而在漢地之外的邊疆地區，設立「將軍府」。

其中，新疆設置「伊犁將軍」，治所在伊犁河上游的惠遠城（今新疆伊寧)。

▲伊寧的將軍府

在蒙古高原地區，清廷設立「札薩克」（地方行政官，可世襲）管轄。

以大漠戈壁為界，漠南蒙古統稱為「內扎薩克蒙古」，即內蒙古的前身。清朝設立「綏遠城將軍」管轄內扎薩克蒙古。

漠北蒙古統稱為「外札薩克蒙古」，即使外蒙古。清朝設立「烏里雅蘇台將軍」管轄外札薩克蒙古和唐努烏梁海。

▲烏里雅蘇台將軍府，管轄外札薩克蒙古四部和唐努烏梁海

外札薩克蒙古四部和唐努烏梁海是平級的行政單位，彼此互不隸屬。

唐努烏梁海地處中俄邊境。清朝為了有效管理唐努烏梁海，在當地設有屯田的將軍和兵丁，其目的就是阻止俄國吞併。

▲唐努烏梁海位於清朝和沙俄的之間

二、俄國入侵

鴉片戰爭戰敗後，清朝的國力衰弱，給了俄國侵佔中國領土、扶持外蒙古分離勢力可乘之機。

從1856年到1884年，俄國通過武力強迫中國陸續簽訂了《璦琿條約》、《北京條約》、《勘分西北界約記》三個不平等的條約，奪取了外興安嶺、庫頁島、以及巴爾喀什湖以東以南的中國北方約100多萬平方公里的領土。

▲《勘查西北界約記》，割占唐努烏梁海的部分土地

俄國一方面利用漠北蒙古（外蒙古）對於清廷的離心力較強，全力扶持外蒙古的分離勢力。

另一方面，俄國鼓勵移民來佔領唐努烏梁海。大批俄羅斯人來到唐努烏梁海非法開礦。

從1904年到1911年，俄國策動俄羅斯人移民至唐努烏梁海。1911年，唐努烏梁海的人口已經達到6萬，其中俄羅斯人有1萬，俄國非法開採礦井80餘座。這為日後俄國吞併該地區提供有力借口。

▲俄國佔領唐努烏梁海，主要通過移民

1911年，正值中國辛亥革命時期。辛亥革命的爆發使得清政府的統治搖搖欲墜，中國對於外蒙古和唐努烏梁海的控制逐漸減弱。

1911年，外蒙古貴族博克多汗利用清廷對付革命黨人（孫中山領導），無暇北顧的情況下，說服俄國出兵。

1912年，中華民國成立。1912年，北洋政府取代了孫中山領導的革命政府成為了中國的統治者。外蒙古貴族利用北洋軍閥立足未穩之際，在俄國的支持下乾脆宣布獨立。

▲蒙古獨立宣言

外蒙古宣布獨立之時，唐努烏梁海的副都統貢布多爾濟宣布屬下三旗「獨立」，成立「烏梁海共和國」，並請求俄國出兵保護。

然而，貢布多爾濟的此舉遭到了其它兩旗的反對。這使得唐努烏梁海內部矛盾重重。

▲ 貢布多爾濟，唐努烏梁海獨立的推動者

1914年7月，俄國借口保護僑民，出兵吞併唐努烏梁海，並委派了俄烏梁海邊疆區事務專員管理當地。這是俄國吞併唐努烏梁海的第一步。

1915年，俄國又宣布俄國的民法、刑法及各類法典均適用於唐努烏梁海地區。這等於俄國事實上吞併了唐努烏梁海。

▲1914年俄國地圖，佔領的土地包括唐努烏梁海

俄國的舉動遭到了北洋政府的反對，但俄國一直對中國的抗議置若罔聞。

由於北洋軍閥定都北京，外蒙古獨立影響了北京的安全。

北洋軍閥多次出兵外蒙古，收復主權。俄國擔心中國收復外蒙古影響自己的利益。直接下場干涉外蒙古事務。

1915年，為了平衡雙方利益，在俄國的介入下，中俄蒙簽訂《恰克圖條約》，俄國承認中國對外蒙古的主權。中國則承認外蒙古自治，不得在外蒙古設治、駐軍、移民。

▲《恰克圖條約》

至此，外蒙古和唐努烏梁海事實上脫離了中國。唐努烏梁海被俄國事實上吞併，外蒙古則在俄國的扶持下成為了傀儡國家。

三、短暫的收復

一戰時期，俄國的直接參戰導致了國內矛盾空前尖銳。

1917年，俄國爆發了二月革命，沙皇封建時代結束，建立了資產階級政權。

俄國百姓希望退出戰爭。然而，資產階級政權繼續參戰，國內矛盾再次激化。這為布爾什維克（工人無產階級）的奪權奠定基礎。

11月，俄國爆發了十月革命，推翻了資產階級政權，建立無產階級的蘇維埃政權（蘇俄）。

蘇維埃的成立面臨著封建保皇派、資產階級和西方勢力的聯合絞殺。為了鞏固政權，俄國退出一戰。

▲十月革命

俄國退出一戰給了中國極佳的收復失地機會。1917年11月，外蒙古王公貴族以撤銷自治為代價，換取了北洋軍閥政府承認清朝的外蒙古舊制。外蒙古被北洋軍閥控制。

1918年8月，北洋軍閥政府派軍北上，擊潰俄軍，收復了唐努烏梁海。

中國政府向外蒙古、唐努烏梁海派參贊進行管轄。至此，外蒙古和唐努烏梁海實際上再次回歸中國的懷抱。

▲北洋政府收復外蒙古和唐努烏梁海

然而，中國對外蒙古和唐努烏梁海的重新擁有的時間並不長。

在袁世凱去世後，北洋軍閥主要分為直、奉、皖三系。三係為了爭權奪利，矛盾衝突不斷。

1920年，北洋軍閥為了爭奪北京政權，爆發直皖戰爭。北洋軍閥召回在唐努烏梁海的駐軍。唐努烏梁海出現了權力的真空。

與此同時，俄國十月革命後，一些敵視蘇維埃政權的白俄軍隊（封建保皇黨為主）在失敗後逃亡至遠東地區，來到了唐努烏梁海。

1921年3月，白俄軍隊利用中國撤出唐努烏梁海之際，佔領了唐努烏梁海。白俄軍隊意圖以唐努烏梁海為基地，消滅莫斯科的蘇維埃政權。

▲俄國白軍（保皇派）為主，在唐努烏梁海建立基地

白俄軍隊盤踞在唐努烏梁海給了蘇俄（蘇聯）重新佔領唐努烏梁海的機會。蘇俄打著解放「被壓迫人民」的旗號，介入唐努烏梁海事務。

1921年7月，蘇俄肅清了唐努烏梁海的反蘇勢力。然而，蘇俄消滅了白軍後並沒有從唐努烏梁海撤走。

1921年8月14日，蘇俄在唐努烏梁海建立「唐努－圖瓦人民共和國」，並與其建立外交關係。

▲唐努-圖瓦人民共和國國旗

這種赤裸裸分離中國領土的行徑遭到北洋政府的抗議。然而，蘇俄以及日後的蘇聯都對此置若罔聞。

與此同時，外蒙古分離勢力藉助北洋政府內部不穩的局勢，於1921年再次宣布獨立建國。1924年，在蘇俄的幫助下，蒙古成立人民共和國。

外蒙古和唐努烏梁海在短暫回歸中國版圖後，再次脫離，成為蘇聯控制的衛星國。

四、併入蘇聯以及俄羅斯

1928年，在廣州的國民政府一路北伐，陸續消滅了直奉皖三大軍閥，中國初步取得統一。中國進入國民政府時期。

國民政府多次向蘇聯提出唐努烏梁海的領土要求，未得到蘇聯的回應。

與此同時，中國還面臨著日本帝國主義的入侵。1937年，中國開啟了八年抗戰。中國抗日戰爭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

1944年，隨著歐洲戰場的勝利，遠東戰場成為了最後的戰區。唐努烏梁海的分離勢力利用中國忙於抗日戰爭的情況下，向蘇聯提出了併入蘇聯的請求。

1944年10月11日，蘇聯接受「圖瓦人民共和國」的「請求」，並讓它隸屬於俄羅斯。

▲蘇聯宣布吞併唐努烏梁海的電文

然而，蘇聯吞併唐努烏梁海的事，起初未被公開。

1945年1月，為了爭取蘇聯對日作戰，英美和蘇聯簽定涉及外蒙古以及中國主權的《雅爾塔協定》 ，規定外蒙古維持現狀。對於唐努烏梁海則未做規定。

▲三巨頭

國民政府為了支持蘇聯對日作戰，於1945年8月簽訂《中蘇友好同盟條約》，同意外蒙古在二戰後進行獨立公投，但對唐努烏梁海問題歸屬未特別提及。

▲《中蘇友好同盟條約》

1945年10月，外蒙古人口75萬進行獨立公投，結果98.5%支持獨立。

1946年1月，國民政府承認外蒙古獨立。但由於沒有簽署任何文件，唐努烏梁海地區在法理上依舊屬於中國，成為了中國的「飛地」。

1946年10月，國民政府發動內戰。1948年3月17日，蘇聯利用中國陷入內戰之際，宣布唐努烏梁海成為俄羅斯加的「圖瓦蘇維埃共和國」。

▲圖瓦蘇維埃共和國的國旗

1949年10月，新中國成立。新中國承認了外蒙古獨立和中蒙的邊境線。

由於新中國與唐努烏梁海沒有邊境線，被蒙古國隔開，即便之前中蘇沒有正式簽署文件以及正式的官方劃界規定唐努烏梁海的前途問題，但「飛地」的現狀意味著新中國政府已經無法管轄該地。

加上實際上唐努烏梁海已經不受中國方面控制將近數十年（即便法理上仍屬於），而且中國與蘇聯關係友好。因此，唐努烏梁海是蘇聯的領土得到了默認。

1991年，蘇聯解體，唐努烏梁海的主體從「圖瓦蘇維埃人民共和國」更名為「圖瓦共和國」加入俄羅斯。

1994年9月3日，中國與俄羅斯簽署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關於中俄國界西段的協定》，中俄西部邊境劃清。

▲圖瓦共和國位置（紅）

圖瓦共和國是俄羅斯的86個一級地方行政區之一。今天的圖瓦共和國人口約30萬，其中圖瓦人占共和國人口佔全共和國82%。

圖瓦人是蒙古人和突厥人的混血，其母語圖瓦語是突厥語族的語言。受俄羅斯的影響，圖瓦語使用西里爾字母書寫。

▲圖瓦人，很像亞洲人

不同於其他突厥語民族，圖瓦人歷史上多受蒙古人影響，因此宗教信仰多為佛教。圖瓦共和國是俄羅斯境內為數不多的以佛教為主的地區。

▲圖瓦共和國的佛教建築

圖瓦共和國遠離俄羅斯的歐洲中心地區莫斯科、聖彼得堡等發達地區，缺少鐵路，僅有公路和俄羅斯其他地區相互連接。

因此這裡也是俄羅斯經濟最落後的地區。2022年，圖瓦共和國人均GDP只有3200美元，遠低於俄羅斯平均值1萬多美元，在俄羅斯所有政治實體中排名靠後。